人群中的薛义感觉到一股凉意袭来,他忙抬眸四处看了看,却并未发现什么。

身侧长随见状压低声音询问:“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薛义道:“我方才感觉似乎有人在看我。”

长随不过是随侍的奴才,不必避着什么人,便大剌剌地抬起头四处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人朝着自家主子这边看。

今天这一出热闹实在是精彩,想来应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分心吧?

想到这里长随便道:“主子,并无人看您啊。”

薛义闻言探头看了几眼,确实没看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我看错了。”

长随道:“主子,今日之事咱们是否要插手?”

薛义摇摇头:“不必了,咱们已经掺和了不少事了,只怕再插手皇上要不满了。”

“这些年义父并未提及要立我为世子,皇上便也不提起要让我当世子的事,如今义父已经仙去,皇上不说如何处置薛王府,也没说要让我继承薛王之位,说明皇上对我并无任何喜爱之情,否则哪怕封我为个郡王,也好过如今无名无分不尴不尬地待在盛京城。”

“既然皇上并不喜我,我们还是低调一些。”

长随心疼地看了薛义一眼:“主子您受苦了。”

这些年若不是主子忍功了得,只怕换做旁人受到那些奚落跟冷言冷语早都要疯了。

可主子只是一如往常,并未有什么愤懑不满,为了降低皇上的戒心还时常出盛京去玩。

外面虽然比盛京要轻松,但也有不少危险暗藏其中,若是主子当初真在外面出事,只怕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

主子就像是一个被迫跟薛王府绑定的风筝。

本来薛王死了之后可以自己掌控风筝线,这样就没有人能控制他去哪里。

可薛王死了之后因为皇帝迟迟不表态,所以风筝线最终还是到了皇帝的手里。

现在无人能预测得到薛义之后的命运。

这一切,只在皇帝一念之间。

长随知道,这些年主子汲汲盈盈,所作所为也只是为了在出现最坏结果的时候能苟活下来。

很可笑,人人都说天盛到这一代已经是太平盛世,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盛世之中,有这么多人在苦苦挣扎只求苟活于世。

头顶悬着一把剑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随时都有可能死,甚至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理由而死。

他们这些人都是主子的人,一旦主子没了他们的下场也不会好,所以长随他们是死了心要跟着主子的。

对主子的遭遇自然是心疼不已。

本该是位高权重的王爷,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将老薛王给盼死了,结果根本就没有封王的旨意下来。

这也就罢了,皇上甚至连安慰一句都没有,好似全然忘记了薛王府其实还有薛义这么薛王义子在。

众人摸不透皇上的想法,却也不敢真的跟薛义撕破脸。

毕竟只要薛王府还在,那薛义这个薛王义子就还算是薛王唯一的后人。

他算是随时有可能成为薛王的人物,所以众人虽然没少在背后蛐蛐薛义,当面却还是尊敬的。

但越是这样才越是叫人心里不忿。

盛京城内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惯会看菜下碟,毫无真心实意。

所谓的讨好不过就是碍于薛王府而已,并不是因为薛义是薛义。

“没什么苦不苦。”

薛义看了一眼为了自己气得眼睛都红了的长随,叹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看热闹,何必为那些事伤心难受。”

长随红着眼应了一声是。

这会儿大理寺内江一游已经将所有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如今话题重新回到了那个问题上:牌位到底是谁的?

皇帝摸着手上的扳指,脸上满是兴味。

“居然还有人能记得前朝皇帝,他被封为一字并肩王后跟太祖皇帝感情甚笃,后来两个人先后薨逝,听闻那个时候前朝还有人想要起义闹事,后来被镇压,那王爷后人发觉自己不适合再出现在盛京城便自请离去,还保证以后绝对不入盛京城,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前陈朝到底还有没有皇室子孙存在了。”

皇帝这话说得好像很感慨,听不出对有人供奉前朝皇帝牌位这件事的喜怒。

众人不敢问,也不敢回话,场面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皇帝似乎觉得没趣儿,轻嗤了一声,问被打得有些不成人样的冯成:“你确是亲眼看到了牌位在西雨阁内吗?”

冯成先是被打了个半死,后被抬过来扔在地上,也没个大夫来治伤,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过,这会子正是难受的时候,听到皇上开口他一张脸扭曲得跟个怪物似的,却也只能强撑着回答皇上的问题:“回皇上话,我们确实亲眼看到了!”

“当时这个牌位前还有供桌,也是我们亲眼看到的。”

皇帝的视线落到了宋元襄的身上。

宋元襄从刚才声嘶力竭地质问了宋广霖一句之后就一言不发,站在那里好似成了石墩子。

“元月郡主,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吗?”

宋元襄笑着摇摇头:“皇上,臣女无话可说。”

皇帝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问:“为何?”

宋元襄咧嘴一笑,语气里没有丝毫惧怕,反而带着几分俏皮:“皇上刚才的话问的不对,那玩意要是不在西雨阁,他还怎么栽赃陷害我?”

“其实冯成他们准备得已经非常周密详尽了,若不是我跟胜楠夜跑结束得早提前回去了,只怕这个罪名已经是尘埃落定了。”

“你是说,他是栽赃?你可有证据吗?”被宋元襄说问题问得不对皇帝也没恼,反而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宋元襄拱手,态度十分闲适,看不出半点紧张:“我没有确切的证据,因为我跟胜楠回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两个贼人偷偷摸摸地要从我西雨阁出去。”

“我们以为是采花贼,所以上去就打,后来大家都来了,他们说在我们的院子里看到了前朝皇帝牌位,于是大家就找出了这个牌位。”

“事发突然,我并未进去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很清楚一件事,言多必失,冯成刚才说看到我们在西雨阁内摆了供桌,真是笑话,我连自己亲娘的牌位都不曾供奉过,我为何要供奉一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前朝皇帝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