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沈子宁点了蜡烛继续画设计图。

不多时,易哥儿手持长枪小跑而来:“长姊!”

沈子宁放下笔看向他,这些日子易哥儿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易哥儿今日都做了什么?”

易哥儿坐到她身边来,拳头挥舞道:“今日随师父去巡营,见了好几位厉害的将军!”

沈子宁淡淡一笑。

见易哥儿眼里是有光的,她也就放心了。

“咳咳!”

宫明昊从门口走来,脸上带着几分严肃:“这么晚了,你还在此作甚?”

易哥儿见状一溜烟站起来:“师父!”

“还不回去?”

易哥儿腰板一挺:“是!”

“长姊,莫要太辛苦!”易哥儿郑重说完,转身大步跑走。

沈子宁放下笔双手环抱胸前看着迎面而来的宫明昊:“你将易哥儿赶走作甚。”

宫明昊坐到易哥儿方才的位置,一本正经道:“你是我一个人的。”

沈子宁睨眼。

这是吃的什么飞醋?

宫明昊目光落到她的设计图纸上,眸中染上几许惊异。

“这么快便规划好了?”

“嗯。”

宫明昊拿起设计图纸端详了一番,指着其中一处蚕棚位置道:“此处不妥。此处后方的山每年雨季多有落石,蚕棚搭在此处或有危险。”

沈子宁闻言暗暗疑惑。

她的图纸上并未标注地形,而这块地乃是不归城范围内,他怎么会如此清楚?

“疑惑我为何知晓此处有山?”宫明昊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沈子宁应了一声,道:“我在不归城数月,对那边地形都没有完全了解,但你却一眼能指出其中问题,我确实好奇。”

宫明昊的脸在烛火之中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我曾在不归城待过三年。”

沈子宁怔住,回忆起曾经在京都得知的有关于他的消息。

说是他八岁随军,但在那之前,他还是一个奴隶。

这么说来……

那么小便进了不归城,他定有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

“其实我,本该姓萧。”他说着,语气之中没有任何喜怒,仿佛在说另外一个人的事情。

沈子宁再次吃惊,坐起身子讶异地看向他。

萧乃皇室之姓,他是皇室血脉!

“你、你不会是皇子吧?”

她努力回想,当今圣上萧权也不过四十多岁,若是宫明昊是他的儿子,那似乎年龄上也不太对劲儿。

宫明昊摇了摇头:“自不是。”

“那?”

“我爹,萧昌瑞,乃是一个被史书抹去了踪迹的前朝大皇子。”

前朝大皇子却被史书抹去?!

能够做到如此事情的,只有当今圣上了。

宫明昊深吸一口气,道:“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如今我宫明昊,只是这塞北的将士,别无身份。”

沈子宁眸中暗藏几分心疼。

若不是被抄家流放,他又岂会到不归城来。

他儿时经历的,应该远不止这么简单……

被史书抹去,这得是发生了何种事情,竟要向世人隐藏。

“嗯,都过去了。”她伸出手拥住他。

所以他与余大人相识,也是这个原因。

“宁宁。”他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

宫明昊看着她的眸子道:“突厥势力蠢蠢欲动,近来我事务繁多,种桑养蚕之事,我让李木全权辅助你。”

沈子宁颔首:“保家卫国才是大事,你放心去,我的事情我能处理好。”

“嗯。”

她顿了顿,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你……可会有危险?”

他伸手抚上她的头:“放心。”

沈子宁轻吸一口气,他常年奔走于战火之中。

他身上那一道道陈年旧伤,都是他战功的彰显。

可她每一次触碰,都觉得心中一惊。

“真希望能够一直天下太平。”她感慨说着。

宫明昊面色沉重:“有掌权者一日,便不会有太平一日。”

沈子宁讶异看向他:“你的思想倒是很超前。”

宫明昊淡淡一笑:“噢?是吗?”

“有朝一日,百姓们定能够生活在一个没有战火硝烟的年代。”

“你为何如此笃定?”

沈子宁顿了顿,眸色纠结了一番,不答反问:“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自是不信!”

“那你信轮回转世吗?”

宫明昊沉思须臾:“或许。”

沈子宁深吸一口气,肃然道:“其实,我并非这个世界的沈子宁。”

闻言宫明昊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语气中添了几分兴致。

“那你是谁?”

“我来自另外一个时空,与这里截然不同的地方。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海贼王》的故事吗?那不是我听来的话本,那是我的时空之人所创造出来的作品。”

沈子宁眸染回忆,今日若非是说到此处,她都要怀疑在现代的一切是否只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场梦。

那么真实却又抓不住的梦。

“还有,在鹿鸣宴上我念的诗亦非我所作。至于田耕之术以及种桑养蚕,皆是我曾经在那个时空所学知识。”

她郑重地看向他的眼睛:“是否觉得不可思议?你若不信,便当做我是同你说玩笑话。”

他沉默了良久,饮了桌上的一杯茶水,缓缓放下杯子,目光看着空****的茶杯。

“所以,你会走吗?会离开,会消失吗?”

沈子宁以为他不会相信,但他在乎的却并非自己所言的真假。

她扬起一抹浅笑,语气郑重:“不会,除非死别,绝不生离。”

闻言,他看向她亦是露出满足的笑意。

“只要你在便够了,无论你究竟是何身份,你都是我的夫人,这一点永不会变。”

烛火之中,二人身影相贴。

沈子宁同他说了许多二十一世纪的事情,唯独对她的身世与经历只字不提。

而她不说,他亦是知趣的不追问。

他听着她口中的世界很是震惊,甚至有些向往亲眼看一看那样一个犹如仙境的世界。

可他能够感受得到。

她并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既然那个世界如此美好,她为何会不愿意回去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

美好都是表面。

他紧紧地拥住她,看着怀中的人。

他更加确信,这一生一世,他定要好好呵护她,绝对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与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