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两个人一点儿都不意外,还露出了他看不懂的神情,景航郁闷地摸着后脑勺。

是不是又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感觉,他跟皇上渐行渐远了呢!

其实,大可不必。

皇上乐不思蜀,滞留不归。

他,也挺喜欢武安侯府的。

不是,在抬眼可见的地方保护皇上,是他应尽的责任。

不知道皇上睡得可会安稳?

不知道武安侯府的饮食可对皇上的胃口?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按时叫皇上起床?

哦,不用了。

君王从此不早朝。

是,萧槿安不用上早朝了。

但是,他更辛苦了。

夜幕浓黑,风寒霜重,天交四更的时候,他就已经穿戴整齐了。

“锦婳,起床了,该上早朝了。”他轻叩门扉。

屋子里并无人回应。

萧槿安看了看天色,立在廊檐下静静等候。

黎明前的夜最暗,四更天的觉最甜。

此刻,他的小姑娘睡梦正酣。

萧槿安大约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移动脚步绕到了南窗下。

“锦婳,起床了,该上早朝了。”他敲着窗棂。

“萧槿安?”

云锦婳应声坐了起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披了一件衣服,把窗户打开了一道缝。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萧槿安住在了武安侯,怎么还是改不了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做派?

寒气裹着一道身影飘了进来,萧槿安一双又长又白的手放在嘴边呵气。

“天寒地冻的,你又病着,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云锦婳皱着眉头。

这人,真是有福不会享。

看他冻红了的鼻尖就知道,他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子了。

“第一天上朝,我怕你迟到。”萧槿安暖心回应。

“我昨天不是已经上过早朝了吗?怎么会迟到?”云锦婳看傻子似的看他。

这毒已经进了脑子吧?

忘性真大!

“那怎么能一样呢?今天你是要坐在主位的,打扮不能过于随意。”萧槿安很认真地说。

云锦婳如果只穿了平常的衣服,那些人就还会把她当做武安侯。

他要的是小姑娘得到应有的尊重。

“总不能穿了你的龙袍吧?我会被当做乱臣贼子,当场被五马分尸的。”云锦婳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朝服。

“看,我给带什么来了?”萧槿安把藏在怀里的包袱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包袱带着他的体温,触手是温热的。

里面是一件杏黄色的蟒袍。

云锦婳抖了开来,只见上绣九条四趾威风凛凛的巨蟒。

齐肩圆领,宽大的袖子,长度垂到了她的脚面。

蟒袍上用金丝银线和五彩的丝线绣着精美的花纹,水脚上绣着波涛汹涌的浪花,浪花上又绣着山川和石头。

这纹样象征着吉祥延绵,江山永固。

上好的衣料配上巧夺天工的刺绣,整件衣服光华灿烂,流光溢彩。

在灯火的照耀下,霞光万道。

耀眼的光芒刺得云锦婳抬起手来遮住了眼睛。

“这是谁的蟒袍?”云锦婳呆住了。

这衣服堪比龙袍啊!

王侯的朝服都没有这么华美、矜贵。

“西滨不是有个摄政王吗?他的朝服大抵就是如此的,我命人也做了一件。你穿上这蟒袍,肯定比他还要威武。”萧槿安喜滋滋的。

别人有的,锦婳一定要有。

别人没有的,锦婳可以有。

云锦婳眼皮子直跳:不不不,她三哥这辈子都不会穿这么张扬的衣服。

感觉,这风格更适合陆明轩。

“你不是说西滨的摄政王戴了一张银色面具,永远穿一袭黑衣吗?要不,我还是照着那个样子打扮吧?”云锦婳退后了两步。

“不!就穿这个。几十个绣娘和裁缝日夜赶工,七日七夜才做好的呢!锦婳,你不能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萧槿安喜滋滋地邀功。

云锦婳的白眼儿几乎翻上了天,这家伙儿很有做昏君的潜质。

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好好好,都依着你。”云锦婳妥协了。

再纠缠下去,她真的要迟到了。

“要么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呢!你看看,多俊啊!”萧槿安把她拉到菱花镜前,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走了!”云锦婳匆匆瞥了一眼。

抓了一件黑色的长斗篷,把自己严严实实罩在里面,快步出了房门。

这个样子出门,她怕鬼见到了都会起贼心。

萧槿安:“……”

好歹你夸我一句啊,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呢!

他伸出玉白的长指戳了戳镜子里那张脸,他这么俊美这么深情的男人,锦婳就没有想把他据为己有的念头儿吗?

萧槿安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他个高腿长,膝盖碰到了台面。

“啪嗒!”

一个抽屉自动弹开了,里面并没有首饰簪环和胭脂水粉之类,只放着一个古香古色的木匣子。

上面雕着一朵荷花,白色的花瓣,碧绿的荷叶,浅绿色的莲蓬,黄色的花蕊,逼真的仿佛微风一吹,就能嗅到荷香。

萧槿安的长指摩挲着凸起的莲蓬,木匣的盖子打开了,露出来一个小本子。

他好奇地翻开第一页,就被稚嫩的字迹给吸引了。

我在宫宴上认识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他的名字叫萧槿安。

可是,爹说,我要叫他大皇子。

第二页。

我又见到他了,他穿的很单薄,我去三哥的房间里找几件衣服想送给他。

可是,三哥说还是偷偷给他一些银子吧!

第三页。

他溜出宫门偷偷来找我了,给我带了一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们两个一起把它吃完了。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端庄秀丽,小姑娘逐渐长大了。

内容也不再只是关于吃喝玩乐了。

他骑射的功夫还比不过二皇子呢,可是,我知道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

这不是他的错,名师才能出高徒。

我给他请来了一个很厉害的师父,代价是送出去一把名剑,还,哭闹了很久。

哼,谷师伯以后就知道,能收萧槿安做徒弟,是他的福分。

…………

萧槿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她记得他们所有相处的时光。

他们,是可以回到从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