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糯宝脑瓜转得飞快。

这会子能想到的,全是些点心零嘴儿、特产玩具、又或是花红柳绿的衣裳料子。

总之,全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所以一飞奔回家,看到屋里的木箱子,小糯宝这就举起肉趴趴的胳膊,开心地流着口水,急着要把它打开。

那木箱沉甸甸的,糯宝力气尚小,使了半天劲,才可算给盖子挪动。

只是,等她急不可耐,把小脑袋伸进去时,却看得顿时傻眼。

箱子里,散着一阵墨香气息,里面装的,全是些蒙学教本、幼儿字帖,诗词经本,还有绘本册子……

小糯宝腿肚子哆嗦,一屁股跌在地上!

举起小拳头就忍不住控诉!

“呜呜,韩叔叔坏~糯宝才只有两岁呀!”小家伙欲哭无泪。

两岁的娃娃看什么书?

吃吃喝喝不才是正经吗!

她忽的想起,去年韩尚家小外甥,从京城送来谢礼时,也是给了整整两箱子书本呢……

小糯宝小嘴噘得能挂油瓶,苦涩地哼唧着。

这对舅甥怎么一样,都这般喜欢劝学,但也别劝她呀。

这时,冯氏他们进屋,看到小糯宝坐地不起,再一看那箱中的书,都不由想起去年那次,忍不住一阵发笑。

“怎么又是书啊,哈哈。”姜丰虎笑得最是大声。

姜丰年翻了几下,打趣道:“还都是用来开蒙的书,看来,韩公子是觉得咱妹妹该识字了啊,连东西都替咱准备好了。”

小糯宝可不愿意看书。

她才多大点啊,正是该吃了睡,睡了吃的年纪啊。

于是小家伙手脚并用扑过来,把箱子“啪”的盖上。

又是一阵撒娇打滚,可算是让哥哥们把书搬去了地窖,留着过几年再说吧。

……

眼下韩公子离开了,不过这萝卜的生意,还需得继续。

毕竟姜家估摸着,今年能出四千斤萝卜。

而韩公子所需只有三千,那么另外一千斤,便是由姜家自己来卖了。

过了三五日,姜丰年他们哥仨,就又拔了百余斤出来。

于是一家人坐在炕上,合计了一下,冯氏打算,先拿个几十斤,去集市上试试水再说。

波斯萝卜味道独特,自然不愁买家。

只是这价钱定为多少,却得好好琢磨了。

姜丰年坐在炕沿上,摩挲着下巴:“一个萝卜就能有一斤了,城里的百姓不比韩公子,未必舍得花两百文买个萝卜。娘,要不咱卖便宜些,就它八十文如何。”

其实八十文一斤,于普通百姓而言,也已经算贵的了。

可冯氏却立马摇头,语气很是坚决。

“不行,这不是赚多赚少的事,咱卖韩公子两百文,卖旁人却八十文,若让韩公子知道了,人家该怎么想。”

虽说韩尚出价大方,是有意让利。

但他们姜家也不能太不顾及,做人做事还是得周全。

“大哥,既和韩公子定了两百文,就不好再便宜了旁人吧,不然,像是拿人家韩公子当冤大头似的。”李七巧心思细腻,小声说了几句。

姜丰年没想那么多,这时反应过来,他一拍脑门:“是我想得不周全了,娘和弟妹说得对,那看来这价钱,还是不能低了两百文啊。”

冯氏很稳得住,果断点头:“听娘的,咱家东西好,就值这个价,只管按着两百文卖,就算卖不出去,咱家也不怕。”

毕竟,光是从韩公子那挣的六百两,就足够对得起这二十亩的付出了了。

余下的一千斤,就算不能全部卖光,大不了自己留着吃,再分给乡亲们些,反正好东西绝对不能降价。

有了娘的拍板,姜丰年他们心里也踏实了,这便打算,午后就带去城里卖卖看。

只是,还未等他们动身,就有两位商贾模样的男人,先一步来找波斯萝卜了。

来的二人容貌富态,一进门,就恭敬得不行,直朝冯氏作揖。

“这里可就是大柳村的姜家?”

待得到确认后,二人立马激动道:“太好了,可算找到你家了,赶了三日的路,我们就怕走错地儿呢!”

冯氏不由发愣。

“你们二位是……”

对方赶忙解释:“我们是打京城来的生意人,常年走水路去江南做生意,此番是想买些波斯萝卜,不知你家能否卖我们两百斤?”

冯氏神色惊讶得很。

萝卜还没拿去市集,怎的就有人提前知晓了?

“你们怎知我家有这萝卜?”她忍不住好奇。

见冯氏还一无所知,其中一位笑得和善极了:“还不知道吧,眼下,你家萝卜在京城,可是都出了名了!”

“我们是听闻前几日宫宴上,波斯萝卜成了抢手货,宫里贵人们都吃得直夸口,所以才慕名而来,想带去南省卖个稀罕啊。”

皇宫之中,从无小事,哪怕是国师多泡两次泉浴,小皇帝多吃几块点心,都会成为全京城的风向标。

一经传出,便要引来无数追捧。

先前的宫宴上,波斯萝卜一出场,便成了全场宠儿。

得知是姜家所种,宋老更是卖力夸赞,引得皇亲重臣纷纷求赏,从宴会上各带了几个回去,如获至宝一般。

此事已在京中传开,商贾们都看到商机,有门路的便跟韩尚打听了来处,正急着朝大柳村赶来。

在听闻自家萝卜,竟得了皇亲国戚们的追捧,姜家人都按耐不住心底雀跃,直振拳高呼。

“竟还有这好事!”

“看来余下的千斤萝卜,咱也不用去市集上受累了,只等着商贩们上门来吧。”姜丰年高兴地直咧嘴。

孙春雪更是不住点头:“刚才那俩人就要两百斤,这么说,用不了几天,咱家的萝卜就能被收完了!”

话虽是如此,但冯氏心中动了动,却另有打算。

她看得长远些,觉得若是对方要多少,便卖多少,反倒显得自家着急,也容易让这萝卜掉了价。

况且,卖的时日久些,才更容易打出名气来,方便来年扩大这萝卜生意。

于是冯氏很是沉稳,再去回应那两位生意人时,只答应卖八十斤给他们。

且一斤萝卜要两百二十文,稍稍抬了点价。

那两位富商觉得斤数太少,本想再磨,可见冯氏语气果断,便也只好作罢。

他们离开时还都挺乐,毕竟有这八十斤,总比那些买不着的强啊。

之后的几日,姜家可算是忙得火热,陆续有些生意人,上门求购萝卜。

一时间,大柳村也热闹了起来,日日都有马车停在村口,引得乡亲们直驻足围观。

冯氏一视同仁,照旧限量。

还定下了规矩,每位最多,只可带四十斤离开。

如此“饥饿售卖”,反而让众人格外珍视波斯萝卜,没几天,这萝卜的名声就已经传到了府城!

来的买家太过热情,很快便卖完了六七百斤,姜家的腰包更鼓了,全家就连睡觉时,嘴角都难合拢。

眼见家里生意这般好,小糯宝也跟着高兴啊。

夜里趴在炕上,听到娘在数钱,小家伙心里一兴奋,就想要蹬蹬短腿。

谁知这一脚丫子,不小心捅进二哥嘴里,惊得她赶紧往外拔。

姜丰虎吐出这小脚,有些哭笑不得:“妹妹,你可得悠着点,二哥都快睡着了,你这一脚丫子踹过来,我还以为是口肉呢,咋没在梦里给你吃了。”

屋子里顿时笑了起来。

小糯宝宝贝地护住小脚,忙检查上面有没有缺肉。

冯氏清点完银子,又记好了账,这便把儿子们轰回厢房,搂着闺女贴紧紧,娘俩一块睡下了。

白天事情太多,小糯宝也跟着操心。

这几晚,她睡得都格外沉,累得直打小呼噜。

夜里睡梦中,小糯宝忽然又梦到,先前那个张恪的尸身,已经被送到了京城……

等早上醒来时,小糯宝揉着睡眼,抓抓头发。

嗯?

张恪?张大死!

她差点把这茬忘了。

也不知沈家现下,收没收到张恪的尸身,可还喜欢这份大“礼”吗。

……

从云城到京城,快马赶路,只消两三日便能到达。

可张恪的尸身,运送起来却耗了大半个月。

几个衙差带着尸箱子,一路忍着恶臭,又生怕被路人察觉,便只能避人视线,走走停停,直到这两日,才可算到了京城。

衙差们想起那日的五雷轰顶,谁都不敢怠慢了糯宝的吩咐。

他们趁着夜色掩护,就把张恪的尸首,丢到了沈家门口。

等晨起之时,沈家小厮开门瞧见,还以为是何人想讨好老爷,送的贵重之物。

他这就美滋滋把箱子带进去,待一打开后,腐败不堪的尸身顿时露出,吓得众人尖叫大喊。

沈二夫人最是惊惧!

毕竟这张恪,可是她派去云城的。

她对着那堆烂肉,狂呕不知,花容失色地嚎了几声后,直接就晕死过去。

等到沈家老爷听见动静,从寝房出来问询,听罢顿时变了脸色。

“什么?你说二夫人派去寻那丫头的大师,竟然成了死人,还被送回了咱们府上?!”

沈老爷生了对高颧骨,三角眼,他双眸颤了两下,很快就咬起牙来。

和沈二夫人不同,原本,这沈老爷并没有把糯宝还存于世上,太放在眼里。

可现下,眼见大师都无功而返,还搭了自己进去,他忽然觉得小糯宝实在是命大,大到让他不得不重视。

管家满脸煞白:“这事太邪性了,也不知张大师是被谁害死的,老爷,要不咱们就先算了,不去管那丫头了吧。”

沈老爷牙齿咯吱作响,冷笑一声。

“算了?那岂不是给我们沈家,留下个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