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施粥之事,因是每日都做,自然不能回回都全家上阵。

不然家里和仙泉居,难免顾及不上,那便是本末倒置了。

冯氏特地排了个“值班”,把儿子儿媳们排成三组,轮流着去就成。

这天,时辰还早,村长家的鸡才叫第二遍。

冯氏披上件青色短袄,又把袖口挽起半寸,扫了几下院子,就拍了拍西厢房的窗户。

“昨个儿是丰泽去的,今日就是老二你们两口子了,你俩可别忘了。”

不一会儿,姜丰虎就打着哈欠出来,“知道了娘,有秦菜居的伙计,还有田知县给的三四个衙役帮忙,我俩忙得过来,晚半个时辰再去都来得及。”

冯氏由他们做主,扫好了院里落叶,又蹑手蹑脚进了里屋。

看着睡得小嘴微张,脸蛋红扑的小糯宝,再看看一旁不闹不尿的春哥儿,冯氏心里得劲,挨个亲了一口,就去弄饭了。

家里正好有半拉南瓜,洗净掰成碎块,掺进小米放锅里煮,不多时,金黄软糯的南瓜粥就出锅了。

再撒些绵白糖,配上一盘鸡蛋葱花饼,咸甜相宜,香得全家都直点头。

吃饱后,李七巧换了衣裳,摸摸两个孩子,就和姜丰虎往城里去了。

小糯宝这会儿才醒,听到门外车轱辘声,她眼前忽然一眨,嘴里嘀咕了一句。

“啊!二锅锅二嫂嫂,今日好像不利出行呢~”

不过小糯宝沉思片刻,就又眯起眼睛笑了。

反正有二嫂在呢,她聪明又机灵,就算真遇上什么麻烦,也定能化险为夷。

虽是家里的小主心骨,但小糯宝不能什么事,都想着帮忙镇场,毕竟以后总有顾不到的时候,有时也该全交给家里处理。

小家伙对二嫂有信心,这就伸了个懒腰,揉揉瘪乎的小肚,跑去喝南瓜粥了。

这边,马车正慢悠悠赶路,老二两口子一路说笑打闹,很快就入了城里。

待到了地儿后,李七巧被丰虎扶下马车,照旧要和往常一样,先去刷锅生火,再把米下进锅里。

平日里,流民都会提前候好,排在队伍里。

只是今日不知怎的,却莫名有几个“流民”,不仅不急着排队,反倒总围着锅边打转。

李七巧戴好厚棉套袖,余光瞥了几下,见这几个“流民”虽然干瘦,但脸色却很红润,并非其他人那般灰扑扑的。

她垂下眸子,没有多说,只把秦菜居的店小二给喊了出来。

“我且交给你一件事,别的都不用忙,就只在这锅边看着,守好咱的米粥就行。”李七巧相信直觉,便留了个心眼。

店小二立马应下,“好嘞,有我在呢,保证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进锅里!”

许家派去装成流民的家仆,一看不由大为失望。

他们兜里都带着霉米和泥巴,本想趁着没人留意,偷摸放进锅里。

可那店小二眼睛瞪得像铜铃,跟只哮天犬似的,一刻也不肯离开,他们便只好偃旗息鼓,打消了这念头。

许兴来早就在醉兴楼等着。

一听手下人来报,这招行不通,他倒也不恼。

做惯了坏事的人,自然总有后手。

“这个不成,那便换个法子吧。”许府管家指了指门边,对着衣衫褴褛的家仆道,“你们几个,把那两袋子霉米,悄悄抬到粥棚边上,别让姜家和秦菜居的人瞧见。”

“至于剩下该怎么做,就不用我再教了吧。”管家森森然地道。

几个家仆连忙点头,轻车熟路般,先是去厨间,盛了几把馊饭揣好。

随后又抬着那几袋霉米,出了醉兴楼的后门,悄悄朝着粥棚靠近……

没过多久,粥棚这边的吃食,就已经全部备好。

今日不烀土豆,换上了蒸红薯,甜滋滋的薯香早就窜得老远,光是闻着就让人想咂巴嘴。

李七巧拿着饭勺,站在锅边,脸上笑意盈盈,是一碗接一碗的盛。

姜丰虎满眼都是媳妇,不嫌累地吆喝,“来来来,盛完大米粥的,咱再来领块地瓜,这地瓜可是红瓤的,又甜又不噎人!”

一碗浓粥加上半根地瓜,妇人孩子们都能满足,就算是年轻男人,也能吃上七八分饱肚了。

众人捧着饭碗,眼底洋溢着幸福,呼噜呼噜喝得可香甜。

然而,就在吃到快见底时,突然间,流民中却响起一声大叫。

只见一个脸色红润的矮个汉子,捂着腹部,哎呦两声,就猛的栽倒在地。

“不行了不行!我肚子疼得厉害,这饭不干净,疼死我了啊!”他喊叫完,手里的碗也摔了下去。

白粥洒了一地,有人眼尖,发现他这碗里,竟有一半的大米都是黄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