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湖图虽才富五车,但因性子太弱,时常受到同僚轻视。

权贵们更是待他这穷酸文人,傲慢得不成样子。

可如今,全京最炙手可热的姜家,却不同旁人,不仅以礼待之,更是给了他真真正正的尊重。

这让从未被重视过的李湖图,怎能不感动!

他颤着双手捧起汤食,含着热泪吃下,一口一口地品着滋味。

姜家如此礼遇自己。

而他当然得投桃报李啊!

于是李湖图一个哆嗦,这便拍着案桌,决定以后定要倾囊相授,让小公主得了自己全部学识,成为南纪第一才女!

小糯宝结束半日课程,正扭着坐疼了的小腚,和春哥儿手拉手跑回内院。

谁知这时,就听身后突然传来呐喊。

“才女!”

“得当第一才女啊!”李湖图仰天大叹。

小胖丫挠挠后脑勺,臭屁地咯咯起来,“哇,春哥儿快听,少师夸我是财女呢!哈哈,他是不是也知道,我离当南纪第一小富婆不远啦!”

小春哥儿啃着手皮,狐疑地抬头瞅了瞅。

“那个小姑姑,少师……真是这个意思嘛?”

他虽还分不清才华的才,和财宝的财,不过他隐约觉得,小姑姑好像是财迷附体,完全会错了意……

小糯宝还在自信叉腰,却不知学习的狂风暴雨,就快要朝她席卷而来了!

等李湖图回去后,他便把自己关进书房。

待再出来时,只见他桌子上的三页宣纸,全被写得密密麻麻,都是小胖丫的才女养成大计!

从这一天起,小糯宝可就再也睡不成懒觉了。

李湖图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加了早读,小糯宝美好的一天,就要从读诗、诵赋开始。

然后便是学算数、背经义,时不时还得穿插听些策论之识,这可让小糯宝脑袋快要炸开了。

不过她毕竟是个小娃娃,学到迷糊时,她时常哈欠连天,小嘴张得老大就差把给李湖图吞掉。

还些时候,小胖丫支着下巴,想要偷偷溜一会儿号,可李湖图蔫人也有蔫法子,他转了转眼睛,知道不好直接惩罚公主,便故意咳嗽两声,敲打春哥儿代罚。

这一招“敲猫震虎”,可是苦了小春哥儿,要是小姑姑久不回神,他那小脑瓜都能被敲成木鱼,就差来个人在旁边诵经了!

小糯宝摸着侄子头上的包,那叫一个哇哇心疼。

于是她恨不得拿棍支起眼皮儿,就算有滔天的困意,也得给憋住了,好好听着少师讲课。

起初,冯氏听说孙子挨罚,她还心疼得不行。

“啥?春哥儿被打了两下,快让我去看看怎么个事儿?”

“他才多大点儿,李少师会不会太严厉了。”

可等冯氏猫腰一看,发现原是为了教好闺女,于是她方才生出的那点心疼,立马就飞得无影无踪!

“别说,这李大人还真有两把刷子啊。”冯氏又高兴起来,回屋笑道,“这就把胖丫头给治住了。”

姜丰泽也觉得新鲜。

“想不到,李翰林虽然蔫吧,但想的法子却贼,这是打在春哥儿头上,疼在咱糯宝心里呢!”

萧兰衣跑过来笑道,“这法子可是有出处的,前朝那些皇子们受教时,也是如此!一旦有谁不听话,太傅和少师们不好体罚他们,就从世家里挑个年纪相仿的做陪读,让陪读代为受罚,利用愧疚心让皇子上进,李翰林饱读史书,当然知道这招!”

冯氏听了觉得受教,叹道,“看来。书读多了就是有用啊。”

她又故意抬手威胁,“行,娘也学了一招,以后你们兄弟几个,要是有谁敢不听话,娘就这么干!”

此招虽灵,就是苦了春哥儿的小脑袋了。

冯氏赶忙吩咐郑嬷嬷,去街上买点猪脑花,好给孙子补补“脑子”。

京城人少食猪脑。

偶有兴起吃猪脑之风,还是从蜀地风味的酒楼传来。

郑嬷嬷提着个菜篮子,东西市找了一大圈,鞋底子都快磨破了,才可算凑了五、六只猪脑,又买了把鲜小葱、辣椒皮、还有半斤水豆腐回来。

晌午前,一阵油爆麻辣的香味窜出,很快就随着小风,飘得满院都是。

李七巧一通噼里啪啦,展示完厨艺后,就脱下套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灶台上,一道麻辣猪脑花、一道葱爆猪脑花豆腐、还有一小碟烤猪脑!

烤猪脑上再洒把孜然和小葱花,看着就色香味俱全。

家里几个小的闻着味儿,早就馋得哈喇子直淌,直抻脖子朝厨房看,期待得两眼放光。

很快,等李七巧和郑嬷嬷端着盘子,全部上齐后。

姜家人都亮了眼睛,赶忙动起了筷子。

“天呐,今个儿咱是跟猪脑干上了,一桌子都是呢,我还没吃过脑瓜,快让我尝尝是个啥味儿。”孙春雪馋得连忙拿碗去夹。

冯氏也蠢蠢欲动,不过还是先顾着给几个小的夹。

小糯宝和丰苗嗜辣如命,这会子,俩人正挤在一张凳子上,对着麻辣的那一盘脑花,就哐哐开炫。

“五哥,咱俩吃这个这个!肯定超辣超过瘾!”小胖丫抓着筷子,乐得快从椅上窜飞。

猪脑做得香嫩滑润,汤汁也鲜溜极了。

上面又淌着红通通的辣油,不多时,就吃得俩孩子不停吸气,嘴巴都快辣肿了,根本停不下来!

大人们倒更喜欢那道带豆腐的。

也是吃得头也不抬。

这时,冯氏夹了整整半个烤猪脑,放到春哥儿小碗里,“这个烤得火候最好,春哥儿自己慢慢吃,不着急。”

小春哥儿咬了咬筷子头,圆溜溜眼睛眨巴一下。

奶奶好像有点反常啊,平时这时候,不都应该先紧着小姑姑吗?

不过小家伙低头尝了一口,很快就惊艳得亮了眼睛,顾不上多想,赶紧闷头吃了。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

今日这顿脑花大宴,就是为了补偿他的小脑袋瓜,才专门弄的啊。

等到午饭吃完,李七巧又端来解腻的酸梅汤,一人盛了一大碗。

酸梅汤里还放了桂花、蜂蜜,酸酸甜甜的,小糯宝狠狠灌下两大碗,别提有多过瘾。

今日过后,小胖丫的学堂便能休沐两日。

她也可算能喘一口气了。

小糯宝蹦蹦跳跳回屋,掰着手指头盘算,这两天要睡俩大懒觉、再去做几身漂亮衣裳,还有去小九重天看账!

不过当然,还有她最爱的小柳庄,更是不能遗忘!

于是下午,她就换上小花裤和奶白比甲,拉着冯氏的大手,要去庄子上玩。

马车咯吱咯吱,赶到小柳庄时,老李头正好蹲在陷阱旁边,等着抓麻雀呢。

看见小胖丫来了,老李头惊喜地挥挥手,“乖宝可算来了,李爷爷这几天抓了三十多来只麻雀,可惜气死了一半,待会儿就全给你烤了,让你吃个够哈!”

小糯宝摸摸圆滚滚的小肚。

虽然已经撑得慌,但肚饱眼不饱可是孩子的通病,于是她忙如小鸡啄米般,脑袋瓜点个不停。

“好耶,李爷爷最好啦~”

冯氏扯扯她小羊角辫,笑着回头,“您可别听她的,这孩子刚塞了一肚子油腻,先烤个三五只,让她解解馋就得了。”

老李头“唉唉”了两声应下,大文和小武这时也跑过来,一个拿着胡萝卜,一个拿着香梨,又要秀一把刀功来讨公主喜欢了。

不多时,五只小麻雀就被揪出笼子,在老李头的大手摧残下,一命呜呼,变成了五只“小黑雀”

胡萝卜和香梨也被削好、雕出小兔子和小猪形,放在烤雀旁边当配菜,倒也可爱极了,让人多添食欲。

老李头拿出个竹木小桌,把这些好生摆盘,送到小胖丫面前。

小糯宝迫不及待,拉着春哥儿坐在地上,俩人小嘴叭叭,吃得脸颊都蹭上焦黑。

而这时,村长也过来,带着大文和小武去找冯氏。

“你俩不是有话要和东家说吗?”他笑眯眯看着兄弟俩。

大文和小武对视一眼,然后一个脸红,一个摸头,这就对着冯氏拱了下手。

与其说是他俩想说。

不如说是北贺县所有的百姓,想为东家做点什么。

“东家老夫人。”这时大文慢声先开了口,“咱们这庄子还有很多空地,我们想挑个地方,给您家盖个大宅院,供您一家过来留宿时住,不知您意下如何。”

小武急忙点头,“是啊东家,先前为了安顿我们,都把您家自己留用的房子让出来了,所以现在我们有了空闲,就想给您再盖上一个。”

冯氏有些惊讶。

其实她把房子让出来时,就早有这个主意,只是没想到大文他们会提起。

北贺县的难民们感激姜家,但又不知该怎么回报,所幸他们虽然残疾,但还有一身力气,就想多拿力气报答东家。

反正现在他们房子盖完了,春种也结束了。

正有的是功夫,给东家盖个房子,那完全就是不在话下。

冯氏笑着点头,“好啊,那就麻烦你们了,到时候真干起活来,每人一日就算一百文的工钱,我家也不能白用。”

大文急忙摆手,“不不老夫人。我们才不要工钱!”

小武也着急道,“是啊,我们哪里还能再要银子,您要是不想让我们白干,以后常带小公主过来玩就好,看到小公主,我们就不觉得累了!”

公主那么可爱,要是建成了宅院,肯定更能够经常来了,他们求之不得。

见他们这么说,冯氏只好不再坚持。

以后再用别的法子,把报酬给他们补偿回去就是。

这时,小糯宝吃得走路都打晃,也抱着肚子艰难过来,“太好啦嗝~大宅院就尽快盖吧,等到夏天前正好盖完,嗝~到时候我就能来庄子上避暑,晚上还有李爷爷给我烤雀吃了,嗝~”

看着小胖丫撑到打嗝,大伙都忍不住笑。

冯氏无奈地给她抱起来,轻轻揉着小肚,“看你都嗝嗝嗝的了,还想着避暑吃烤雀呢,还是先找你吴爷爷,给开点消食散吧。”

不过说到吴大夫。

这会儿,他还腾不出手来兑消食散呢。

冯氏抱着小胖丫过去时,就见他正被一堆妇人围着,红光满面,嘴角都乐得快压不住了。

“哪里,哪里的话,各位夫人客气了!”

“治病救人,本就是老夫的分内事啊,嘿嘿,何需什么报酬?”

原来,是各家女眷经过多日看护,膏瘾几乎都已戒掉,已经可以回府去了。

她们多日来务农、干活儿,脸蛋儿虽然晒黑了,但是身子骨却更康健了。

起初干活时,她们还多有抱怨。

但到了今日,这些妇人们才知,原来吴大夫是这么用心良苦。

她们一个个感激极了,不停给吴大夫道谢。

吴大夫也被夸得脚踩棉花,整个人晕乎乎的,胡子都快吹飞了。

看着这些妇人们神态康健,小糯宝也为她们高兴,小手不停鼓着巴掌。

一阵微风拂过,掠过妇人们笑容洋溢的面庞,又吹响了田里的稻苗。

一切都是那么得富有生机,越来越好!

小糯宝笑眯眯地踢着短腿。

正在想着,贵夫人们的膏瘾戒了,要是爹爹知道了,肯定也会高兴的。

然而这时,一道黑光忽的在小糯宝脑海闪过,接着她便看到,一阵马蹄轰隆、大军过境的黑压压场面!

“这是……”小糯宝惊讶地瞪大眸子,小脸陡然严肃起来,“这是哪里的大军?”

她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个!

而如此同时,南省的顾府宅邸,一封沾满汗水的书信,刚刚被递进了府内。

送信的小厮跑死了三匹快马,终于用了才十二日,就把顾长樱亲笔书信,从京城送到了江南水乡。

国字脸的男人穿着赤色长袍,拆开书信一看,脸部的肌肉兴奋抖动。

“好啊!老鸠已离鹊巢,看来京城的大门,是时候向咱们敞开了!”

顾平之掀起眼皮,露出鹰似的黑眸,“来人,赶快召集人手入京。”

“终于,等了这么多年,我顾府豢养的二十万私军,可算是能派上用场了!”他的手背爆出青筋,声音也因激动,变得格外低如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