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

李清萍登时恼怒,脸色由白转红,急忙抽回了手。

不过这时却已晚了,吴大夫已经探出喜脉,微微勾了下嘴角,就丢下布巾,朝她和李湖图拱起手来。

“啊,原来如此,那老夫理应先恭喜才是!”吴大夫故意叹道。

李湖图有些糊涂了,忙问,“神医,这喜从何来啊?莫不是小女身子安康,不见任何疾症?”

吴大夫却大手一挥,摆了两下。

下一刻,他便说出震惊全场的话!

“老夫是摸出了喜脉,这位夫人已怀胎一月有余了!”

吴大夫又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她心血甚亏,应是忧思过多,还需调养心神才能平安产子啊!”

什么?

喜脉!

李湖图差点把眼睛瞪出来。

萍儿怎会怀胎?她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李湖图顿时急了,脸色涨红无比,忙大喊道,“神医还请慎言!小女尚未成亲,怎能被你唤作夫人,更不可能有喜啊!”

“你这一定是弄错了,事关我女儿清白,这可不能乱说!”李湖图气快喘不匀了。

吴大夫却佯装惊讶,“您说什么,她竟然还未嫁人?”

“可是这喜脉,却是千真万确,是个大夫都能摸出来,老夫绝不会误诊啊!”吴大夫笃定极了。

他甚至还刻意,把喜脉二字咬得很重。

这下子,全场不由一片哗然,全都睁大了眼看向李家父女。

这些炽热的目光,仿佛一根根尖针,狠狠刺在了李清萍的身上。

李清萍的心猛然坠入深渊,一时间,恐惧和愤怒像是两条毒蛇,同时爬到她的脸上!

眼看李湖图震惊,吴大夫又开口问他。

“这位大人不信的话,可以细想想看,您的女儿近来可否食欲不振、时常犯困,还动不动就躲在自己闺房不出门?”

李湖图后背僵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

确实,萍儿最近极少和他一起用饭,就算有时过来吃些,也只用两口就离桌了。

难不成,他的女儿当真……那岂不是和人私通?

李湖图仿佛被雷劈中,眼睛睁得直直的,就只剩干喘气了。

这时,还是一旁的王姨娘反应快。

她生怕此事当众坐实,赶紧站起身来,瞪着吴大夫叫道,“岂有此理,你治不好公主在先,现在又来辱我家小姐名节,她身子清白怎会有孕,我看你分明就是个庸医,简直该被乱棍打死!”

这时候,冯氏看了半天热闹,终于起身过来。

她步态稳当,语气和气,但看向王姨娘的眼神却带着威慑。

“吴大夫是神医,又并非神仙,只能治病不能通天,我家糯宝迟迟不好,也只怪当日推她入水之人,下手太狠,怎能怪得了大夫!”

她只这么一瞥,就让王姨娘心虚了一下,撒泼的话憋回了喉咙。

“不过话说回来。”冯氏敛起眸色,又露出一丝为难道,“李家小姐确实未出阁,吴大夫,要不您再搭脉试上一次?或许方才真是有误呢?”

听着这话,李湖图才回过神来,他急忙点头。

“对对,再诊一次,萍儿,你快过来啊。”

可李清萍却死死咬唇,含泪后退哭道,“不,我名声已经被这大夫污了……我不再信他了,快,父亲,快把他撵出去……啊不对,应该把他乱棍打出去!”

这时,吴大夫冷笑一声,不急不忙地抱起双臂。

“也罢,今日本是出于好心,看你脸色不对才上前诊脉,没曾想还落了埋怨。”

“既是如此,那不如就去外面请上几位千金圣手,反正你们信不过在下,那就让别的大夫来看看,看到底是我庸医误事,还是你们有家丑不敢承认。”

“要是找了外面的大夫,是我错了,我可把全部身家赔给你们,但要是我所言非虚,你们便在此给我赔个不是!”吴大夫扬起下巴道。

众人见状,都嗅到了八卦的气息,看得更加目不转睛了。

冯氏忍住笑意,立马吩咐小厮,“也罢,既是事关双方名声,那我这做东的,也不好偏袒了谁。”

“来人,快去京中几家最大的医馆,多请几位郎中过来,诊金就由我姜家来出!”她声音嘹亮。

这话一出,李清萍和王姨娘是彻底慌了。

要是只有吴大夫一人说,兴许事后还可骂他误诊,使劲遮掩过去。

可要是全京最好的郎中们,一起断出喜脉。

那此事可就彻底包不住了!

没有半点儿余地的那种!

王姨娘眼珠子转了下,这才意识到,这姜家不是故意给她们上眼药吗!

眼看两个小厮已经要往外去,真去叫郎中了,王姨娘心一横,突然冲了过去,推倒那两人,打算把水搅混!

“还去叫什么郎中,我算是看出来了!”

王姨娘指着冯氏他们,尖声叫道,“好啊你们,还什么京中新贵呢,没想到你们姜家竟这般小人,竟然挟私报复,想故意害我家名声!”

说罢,她又抠了下眼睛,挤出两滴眼泪就嚎道,“前阵子,我家小姐不知怎么得罪你家了,就被你家编了出戏,满京城的传唱。”

“我家势力小些,不敢和你们相争,本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想不到,你们今日居然和这大夫串通一气,又想辱没小姐的清名!”

众人闻声,已经快被说糊涂了。

照着这姨娘的意思,姜家是有意报复了?可什么仇什么怨,值得在今日动这算计吗?

不过前阵子,他们两家的纠葛,大伙也是有所耳闻。

就在众人一头雾水时,冯氏冷笑了声走过来,盯着王姨娘喝道,“好你个颠倒黑白的东西,还敢说不知怎么得罪我家?难道说,先前你和你家小姐贪图富贵,机关算计想嫁给我家老大,这事儿你都忘了?”

冯氏扣住掌心,厉声道,“原本,我还想着你家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可现在听了吴大夫的话,才知原来你家小姐已身怀有孕,看来是想给孩子找个便宜爹,才盯上了我家!”

这时,萧老太太撂下杯子,盯住王姨娘道,“你既口口声声,说是姜家污蔑,那为何不敢让人请郎中去?外头的郎中来了,是非自然会有分明。”

王姨娘眼珠子转来转去,又瞪眼反驳,“不行,姜家钱多势大,我怎知他们请的郎中,没被他们收买,到时候岂不是更把脏水坐实了?”

说罢,这妇人扭着胖身子,一边捂脸装哭,一边忙去拉扯李清萍,想要趁乱躲闪。

毕竟这时候赶紧逃离现场,那么事后怎么样,她还有办法弥补,反正就是不能让郎中们过来。

这会子,小糯宝一直坐在远处阁楼看热闹。

眼见这二人想跑,她目光不自觉地移到另一边,看向了裴小少夫人。

那位裴小少夫人,此时正死死拧着帕子,纠结得不像样子,像是有话想说。

忽然,她猛的站了起来,额间露出细碎的汗珠。

“等等!”

裴小少夫人目光紧张,但犹豫了一瞬后,还是选择鄙夷地看向王姨娘!

“吴大夫是个神医,姜家也是豁达的门户,绝不是你们所说的小人。”

她受过姜家恩惠,又得了吴大夫相救,才从罂粟膏瘾中走出来。

眼下,看着他们被骂,又岂能知道真相还坐视不理。

裴小少夫人叹口气,终于开了口,“吴大夫所言非虚,我可以作证,李家小姐虽未出嫁,但曾在我家养病时,确实与人私通过,孩子定是那时所有!”

而李清萍更是瞳孔一震,缓缓转过身来,盯住裴小少夫人,不敢相信,她竟会堂而皇之说出来。

裴小少夫人说完,倒也没有惧色。

“我和李家小姐无冤无仇,没必要捏造这等谎话,诸位不信也罢,我只是不想有人,再冤枉姜家和吴大夫罢了。”她缓口气,稳稳坐下来。

至于和李清萍私通之人,究竟是谁,她便没有说了。

此话一出,在场宾客下巴快要惊掉。

尚未出阁,却和人私通?

还是在别人府邸养病之时……

这这这……这实在也太劲爆了吧!

而李湖图更是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差点晕死过去。

得亏姜丰年及时伸手,在背后扶了他一把,这才让这个糊涂了半辈子的人,没有仰面摔过去。

然而,劲爆之事何至于此,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就在李家三人面色惨白时,垂花门的方向,又突然跑过来一个身影!

只见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头上还缠着带血的白布,一来就朝王姨娘扑打过去!

“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我差点命丧你手,你还有脸在这儿大吃大喝,我今天非跟你拼了不可!”

王姨娘没个准备,一下子大头朝下撅了过去,然后就被人骑在了身上。

她听着声音耳熟,急忙抻脖子一看,目光瞬间变得惊惧,“你,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错啊,那时候她看出麻婆子活不了了,明明已经让人把她扔到乱葬岗了呀。

怎么又会活过来。

这时候,已被姜家救下的麻婆子,再也忍不住恨意,对着身下的王姨娘就是又扯又打。

“怎么,看我没死,你就这么失望?”她眼眶快要瞪裂,声音沙哑道,“我打二十几岁就跟了你,为了给你卖命,被你支使着坏事做尽,你却想要杀我灭口?你还是个人吗?”

众人见状,都诧异得不行。

这婆子又是什么人?

而李湖图却一眼认出,“你……麻婆子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说你回老家探亲了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麻婆子强忍着泪水,撑起虚弱的身子,就从王姨娘身上下来,过去给李湖图跪下。

“回老爷,奴婢实在没脸见您。”麻婆子声泪齐下。

“前几天,奴婢受王姨娘和小姐指使,在报恩寺庙会那天,想推公主入水,结果自己反摔成了重伤。”

“事后,王姨娘不仅见死不救,还想把奴婢丢到乱葬岗去,得亏姜家五公子带人路过,见奴婢还有气儿,这才捡回了奴婢一条贱命啊!”麻婆子说着,又哭到撕心裂肺。

李湖图大惊失色,疯了似的冲过去。

“麻婆子,你刚才在说什么?姨娘和小姐要推公主入水,这……这怎么可能!”

麻婆子却抹了把泪水,继续说出更让他崩溃的事实。

“老爷,此事千真万确,全是为了能让小姐嫁进姜家的算计,眼下,公主昏迷不醒,也是被姨娘指派出去的人,推她入湖的!”

她又转向冯氏,呜呜哭着不停磕头,“姜老夫人,是贱婢该死,竟动了伤害小公主的心思,奴婢愿在公堂上,为您家指证旧主,之后任凭您家要打要杀!”

眼看这场闹剧,竟演变到这地步,全场宾客的神情,也从吃瓜转成震怒!

什么?

伤害公主的凶手,居然就是李家的小姐和姨娘!

裴小少夫人和身边的几位,噌的下就站了起来,眼睛快要冒火。

这时,李清萍和王姨娘紧靠在一起,才是真的知道怕了。

她俩嘴唇颤抖,还想要狡辩些什么。

可再也忍不住怒意的冯氏,已经冲了过来,抬手就一人甩了两巴掌!

“原来是你们造的孽!”

冯氏憋了几日的愤恨,在这一刻,终于可以发泄出来。

她掐住王姨娘的脖子,怒目道,“我家糯宝才只有五岁啊,五岁!她做错了什么,竟要成了你们算计亲事的牺牲品,你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还是出生时就落在娘胎里了?”

说罢,冯氏又几耳光狠扇过去,扇得王姨娘差点转圈,嘴角都是血沫子。

李清萍见状还想闪躲,却被李七巧一脚踹中屁股,直接脸着地跌在石阶上。

“啊!”

随着一声尖叫,她门牙瞬间蹦飞半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