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再细看两眼,还会发现,这男人的衣物很不合身,连裤腿都短了两寸。

此时此刻,男人正低头谨慎赶路,正好路过了一个包子摊。

诱人的香味一飘,他脚下便像灌了铅般,一下子变得挪不开了。

不过,一旁的小贩、脚夫们似乎很是高兴,没有多看他几眼,只顾唠着闲嗑。

“喂,你们听说了吗,原来国师前阵子不在京中,不是出去私访,而是去南省剿贼了?”

“哎呀这个我也知道!”

“不就是江南有个啥顾氏,听说是一方豪强,平时欺压百姓,好在国师去了,不仅把这一家老小全被斩首,势力也都给消灭掉,那边的百姓天亮了!”

男人原本踌躇,似乎想翻兜找点什么,来换一两个包子。

可一听这话,他整个人猛然顿住,双眼失神,仿佛被雷击中。

他眼底冒出红血丝,这就冲向那包子摊小贩,“你……你说什么顾家,全都死光了?这怎么可能!”

那包子小贩早就注意到他了,不耐烦地甩开了他,抬起笼屉,拿出一个包子丢地上。

“喏,小爷我心情好,赏你一个,省得你像个臭要饭似的,总在我这绕来绕去,还想没话找话。”

冒着油光的肉包落地,骨碌碌滚到男人的脚边。

一时间,仿佛有种叫自尊的东西,也在这一刻崩碎。

这时,人们又继续说笑。

“对了,我还听我那在衙门当差的侄子说,前两天,国师和姜伯爷还除了一群造反贼人呢,而且是没费一兵一卒!”

“哎呀,竟这般厉害?咱百姓还啥都不知道,朝廷就把危机解除了,要我说,咱真是赶上好时候了,要是换作从前慕容家时,就算反贼把京城搅和个稀巴烂,都未必能除得了贼啊。”

“国师大人就是英明,哈哈哈,弄不好那反贼也是群废物!”

没费一兵一卒……

反贼全是废物……

听了这样的字眼,那男人眼底的血丝激增,额头上的青筋,也已经暴涨凸起!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间,有一只纤瘦的手伸过来,赶紧摁住了他胳膊。

“别,顾家主,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别忘了,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逃进城的。”

那男人红着眼眸转头,就看见李清萍正一脸紧张,央求地望着他。

顾平之阴森咬牙,“怎么,连你个蠢妇也配教训我了?”

李清萍连忙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现在人多眼杂,朝廷的走狗又遍地都是,咱们若在此闹事,很可能会被人发现的。”

“难道您就心甘情愿被抓,不想再复仇了吗?”她又激将道。

顾平之露出滔天恨色,“复仇,我当然要!穆亦寒毁了我的半生心血,杀了我的亲人,这份痛苦,我定要百倍偿还于他!”

原来,先前发现的那具尸身,压根就不是顾平之的。

顾平之不仅还活着。

而且,他还一路逃到了城里!

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顾平之担心一具尸体未必能糊弄太久,朝廷还会来抓捕他,所以干脆就往城里跑,想着打探些消息,再另找机会逃回南省。

然而,顾平之却万万没有想到。

早在两个月前,顾家就已经倾巢覆灭,他顾家几代人积攒的钱财、人手、还有势力,全部都被穆亦寒收拾了干净。

没有了这些,他还拿什么东山再起!

顾平之仿佛一个末路狂徒,只想不惜一切代价,让穆亦寒遭到最惨烈的报复!

看着他面部狰狞,李清萍一下子想到什么,赶紧鼓起勇气,抓住他的双手。

“顾家主,您若是真心想毁了穆亦寒的一切,那就不要放过他的女儿,姜糯宝,就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视之人。”

“你若是能杀了那姜糯宝,我敢保证,穆亦寒定会生不如死,甚至,还可能不会再理朝政,到时候,朝堂动**,百姓遭殃,穆亦寒也痛不欲生,您不就还有可能夺回属于您的一切了吗?”李清萍胸腔起伏,眼里露出快意。

顾平之本看不上这个女人,但听了这话,他却眯了眯眼睛,有些被说动了。

他沉声发问,“那你可知,那个穆亦寒之女,现在身在何处!”

李清萍笑得阴险,“顾家主,我父亲就是公主少师,您可以跟我回家,不仅可以藏身躲避,而且借着我父的身份,就不愁接近不了姜糯宝。”

顾平之垂眸沉思片刻。

很快就扯起嘴角。

“好,算你有功,若是当真事成,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于是很快,两个身影就行色匆匆,朝着李府而去了……

……

一晃过了三四日。

这几天,翰林院出了一件怪事。

不知为何,前阵子意志消沉,甚至整日卧床不起的李湖图,竟然来翰林院点卯了。

姜丰年从慈幼局回来时,听说了这个消息,于是回到家,就告诉了冯氏。

冯氏刚从庄子上拿了些花生,正想着做点花生豆腐。

她露出一点惊讶,“当真?李少师不是为了他女儿的事,连家门都不出了吗,眼下怎么突然就好起来了。”

姜丰年撸起了袖子,过来搭把手,“不知道呢,听说他如今气色还好得很,兴许是他已经接受了,李清萍不会回来这个事实,也开始往前看了吧,毕竟他还有个儿子呢。”

冯氏没有多想,只是点点头。

“那倒也不错,毕竟日子总得过下去。”

“对了,等娘把这花生豆腐做完,做个凉拌小豆腐,你给送到国子监,老四爱吃这个。”

很快,科考的会试就要来了。

国子监的学子们有个好处,就是不必参加春闱乡试,可以直接参加秋闱的会试。

若是能够取得名次,再进了殿试,这便算是了不得了。

虽说丰景年纪还小,但他今年就想试试,所以为了好生用功,这几日都住在国子监。

姜丰年点了点头,这时,就听后院传来一声呜呜。

紧接着,就见一个穿着小花裤的胖丫头,正吐着舌头,拉着春哥儿赶紧溜走。

冯氏无奈摇头,“老大,你快去后院看看吧,下午小武送了只大鹅,肯定是糯宝带着俩侄子玩大鹅,让冬哥儿挨咬了。”

说罢,她又指着小糯宝吓唬,“跑得再快也没用,娘都看见你了!看你成天招猫逗狗的,要我说就是太闲了,也不知道学学你四哥。”

想到这儿,冯氏忽然心底一亮。

对了,李湖图不是已经好起来了?

那不如,就让他继续来给闺女教书吧,也好过整天在家疯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