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善堂的老人一看,都直心疼,忙上前帮她把背篓取下。
“你家竟有这么多草药,那可真帮上大忙了。”吴大夫欣喜极了,又紧张起糯宝来:“咋的让孩子也背了一篓啊,可别给她小身板压坏了。”
冯氏揉着闺女的肩膀,生怕被当成坏娘,无奈笑道。
“这小家伙非要帮忙,不让就跟我生气。”
小糯宝晃了晃圆乎的脑瓜,露出白白小牙。
她背的不过是小小一篓,太骄矜可不是好宝儿。
小糯宝伸出肉手,拍拍胸脯道:“吴爷爷,糯宝不累哒,窝想早些把草药弄来,你也好快些研究方子呀。”
幸好,她的善信里不乏养生者,平日里上供时,偶尔会放一些草药。
原本因用不着,小糯宝便没动过,现下全部搜罗出来,想不到竟已积攒这么多。
吴大夫看着小糯宝满脸纯稚,还直冲自己笑,心窝口不由涌上暖流。
连个小娃娃都这般有慈悲心,看来这大柳村福善堂,他真是来对了!
“乖宝儿别急,吴爷爷这就去研究新方子,必不能让你失望!”吴大夫湿了眼睛道。
……
此次肺血病的来源,北地几个州府都很重视,便一起查了清楚。
原是前些日子有批戍军归乡,才把这病气带了回来。
眼下京城以北,四处都有传播,待到了三日后,此病就在云城彻底爆发了。
一夜之间,菜市口处,堆了不下百具尸身,个个死状痛苦不堪,遗物上糊满了血痰。
眼见自己预测之象已经发生,小糯宝趴在窗台上,葡萄般的大眼睛湿哒哒的,蒙上了一层水雾。
人间苦痛,真是无常。
小糯宝无力拯救所有人,也不能拯救所有人,因为允许一切发生,才是天道本质。
她暗暗抓紧拳头,捏得像俩小包子。
既救不了全部生灵,那便尽力护住家人还有身边的一切,先把这大柳村的保护神做好!
好在,乡亲们都对小糯宝的吩咐,很是言听计从,自打三日前,便不再有人进出大柳村。
眼下村中一切井然有序。
看着很是安生。
村长还特地派了两个村民,守在村口巡逻。
让小糯宝颇为欣慰。
傍晚时,在二嫂精湛的厨艺下,糯宝不出意外地又贪了嘴。
在吃了一小碗肉片粥、一碟炒猪肚、两块酱香猪排,两个酸菜猪油渣包子,又喝了酸梅汤溜溜缝后。
小奶崽的肚子就涨得像个青蛙,她难受哼唧,只能步伐艰难的,溜出去消会儿食了。
现下已是初春,小糯宝的装扮也添了春意。
她穿了身嫩芽绿的袄裙,袖口处缝着卷草海棠的纹样,刚一出现在福善堂门口,便立马惹得老人们眼前一喜。
大伙正在下棋。
吴大夫和蒋老爷为了悔棋一事,吵得面红耳赤。
这会儿见糯宝来了,蒋老爷趁机耍赖,一把掀翻棋盘。
“哎呦喂,是姜家大宝蛋儿来了,快让蒋爷爷抱抱。”蒋老爷像看到救星。
老爷爷们都把糯宝当自己孙女看,见她撑得肚皮圆滚滚,便忍不住笑。
“小馋猫走不动了吧,快让李爷爷也抱一抱。”
“哈哈糯宝咋瞧着比咱刚来时,又胖了一小圈,这孩子可真能吃。”
“是重了不少,现在都压胳膊呢。”蒋老爷掂了两下,笑得胡子都歪。
小糯宝不乐意地嘟嘟嘴巴,小手一淘,就揪住蒋老爷的胡子。
“坏爷爷,糯宝又没吃你家大米,窝这也不是胖的,是撑圆的!消完食就瘦回去了!”
反正这是娘跟自己说的,小糯宝就相信娘!
吴大夫还在心疼棋局,拼命跺脚:“糯宝揪得好,快帮吴爷爷,使劲儿揪那老东西!”
蒋老爷被拽得直哎呦,脸上疼着,心里却美,这就要拿胡子贴一贴糯宝小脸。
小糯宝眼睛睁得滴圆,小手吓得立马松开。
她最怕这些扎人的胡子啦!
没办法,小糯宝只好喊宋老求救:“宋爷爷,救糯宝,这里有只老刺猬扎糯宝!”
宋老正坐在台阶上,面带思虑。
一听这淘气绰号,他噗嗤一声忍不住笑,顿时把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宋老这便过来抱走糯宝。
看着清洗干净,换上了大哥衣裳的宋老,小糯宝惊喜眨眼。
才发现宋老竟有种仙风道骨的气质,身上也没老人味,让她感到清爽。
“宋爷爷的胡子长,不扎,糯宝摸摸看。”这时,宋老爽朗笑道。
小糯宝小胖爪一伸,果然,软乎乎的像只小猫尾巴!
她觉得有趣,小手舍不得放下。
宋老也宠着她,随便她抓着玩,想不到误入此地,竟让他享受到了含饴弄孙之趣。
真好。
这时,小厨房传来饭菜飘香,终于要开饭了。
老人们使劲闻着,忙收拾了棋盘就往堂屋冲。
“吃饭吃饭了,老吴,来晚了我可要抢你的酒喝!”蒋老爷故意逗着老友。
小糯宝看着脚底直冒火星的吴大夫,不由噗嗤一声,果然,人类的本质就是干饭!
这会儿,宋老抱着她也要跟上大伙。
就在转身之时,小糯宝余光一瞥,却看见有个身影忽然溜进福善堂,直奔装药材的倒座房而去!
小糯宝连忙拽住宋老胡子:“宋爷爷,有贼,进了药材房偷东西!”
宋老眼睛一眯,立刻放下小糯宝,这就冲进去,揪出来一个年轻妇人。
那妇人本还想逃,但被宋老一下子踢中膝盖,只能跪地不起。
刘婆子刚洗好衣裳,过来时便拍腿喊道:“是村东的老丁家媳妇儿?你鬼鬼祟祟来福善堂干啥!”
老丁媳妇儿咬紧嘴唇,臊红了脸,低下头来。
“我、我……啥也没干,就是想进来看看。”
看老丁家的不肯说,小糯宝盯住她的手:“掰开她掌心,看她到底偷拿了什么。”
宋老和吴大夫一起上阵,这就从老丁媳妇手中,抢出一小把药材来。
“这几样……可都是我拿来治肺血病的草药,你这妇人,偷这救命东西作甚。”吴大夫看清后,诧异不已。
老丁媳妇儿肩膀一抖,支吾起来,脸上露出惧色。
小糯宝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糟糕,丁家,该不会是有人染病了吧……
很快,村长、冯氏、姜丰年他们都赶到福善堂。
不少乡亲听闻有人想在姜家地盘偷窃,也纷纷前来帮忙。
眼看老丁媳妇像个死嘴葫芦,还不停抠着衣服,就是不吱声。
小糯宝有些不耐烦了,奶呼呼哼唧:“村长爷爷,有人偷窃,把她捆在树上不喂吃喝,直到说实话为止。”
一听这话,老丁媳妇知道终于瞒不住了。
她喷了个鼻涕泡,呜呜哭出声来:“别别别!可别把我绑起来,我家老丁咳血了,我要是不回去,谁来照顾他啊。”
村长差点原地蹦起来:“老丁家的,你说啥?你家老丁啥时候咳血的!”
老丁媳妇儿哭得眼都肿了:“就在早上……我给他喂水喝,他一口气没上来,就卡了我一脸血。老丁已经咳了三日了,现在都起不来炕……”
说罢,她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抓住村长裤腿:“不是说福善堂有药吗,快去救救我家老丁吧,不然我怕他挺不住。”
小糯宝的眉毛紧紧皱起,像是两条毛毛虫。
她握拳质问:“既然早就发病,为何不早些上报。”
村里明明说过,不管是谁只要咳嗽发热,必得及时吃药,丁家为何没来。
闻言,老丁媳妇眼珠子转转,垂下脑袋。
“我……我以为他咳嗽发烧就是风寒,哪能想到会是那个病。”
说话间,小糯宝看出这妇人眼神闪躲,就知她不实诚。
这丁家就是故意隐瞒。
宋老虽也病了,但此事福善堂谁都没说,村民们并不知晓。
所以,若是老丁被得知染了肺血病,那便会被村里人,当成是头一个染病的。
乡下不乏愚昧之人,丁家应当是怕受到歧视,才瞒着不说,如今看老丁快挺不住了,他媳妇儿才不得不来偷药。
小糯宝心情糟糕,皱着小脸道:“只要守了规矩,人人都能保全,可你家非要做汤锅里的老鼠屎,现在弄不好,因为你们,全村都要被传染了!”
村长这时看见,老丁媳妇身上还沾了血渍。
他连忙后退捂住糯宝的口鼻,气得直骂:“老丁家的,你咋连衣裳都不换就到处走,之前咋嘱咐你们的,心都长在狗肚子里了,你这不是害人吗。”
老丁媳妇一心只管自家。
哪里在乎全村死活。
她委屈瘪嘴直哭:“我不是故意的啊村长,事儿都发生了,你现在怪我又有啥用,还是赶紧去给我家老丁治病吧!”
小糯宝刚想呵斥,可鼻子被村长捂得太紧,她差点憋过气去。
“……村长爷爷……”糯宝小脸通红,手脚并用扑腾:“捂洗糯宝了,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村长一看吓得松手。
小糯宝长舒口气后,拳头捏得紧紧,盯向老丁媳妇。
这般自私之人,还想让福善堂白给治病?
“先前说过,但凡发病隐瞒不报的,一律赶出村子自生自灭。”小糯宝抬起眼睛,眸底露出怒气:“你们家是自己走,还是让别人赶你们走?”
闻言,老丁媳妇顿时傻眼。
那话不就是吓唬人的吗。
……难不成,还真会撵人?
她拼命摇头尖叫:“不、我们可不走!这里是我家,你个小娃娃口气好大,凭啥让我们走!”
“就凭你们祸害村子,就凭糯宝是咱村的天!”村长气得直摔烟斗。
这丁家并非大柳村原住民。
本是一年前,从桥头村搬来的。
前段日子闹匪,村子里组织守卫和巡逻时,这丁家就偷懒耍滑,故意称病不来。
后来是看村里为守卫队和巡逻队施粥,才为了口饭露面的。
村长越看这丁家越气,狠下心来,就要派人驱逐丁家。
老丁媳妇见状,直接狗急跳墙!
她当众脱下带血外衣,也不顾羞不羞的了,咬牙威胁道:“谁、谁敢撵我家走,我就让老丁把血喷谁脸上,把病气过给你们!要是村里敢不救我们家,那咱们,就一起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