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璇玑想也没想,点了一下头道:“想过,但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我忘不掉小时姐夫曾带给我的温暖,也忘不掉姐姐和我说的话。”
太子神色微有动容:“你姐姐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姐夫虽是太子,却和你我一样,都是可怜人,他没有母亲,两个哥哥也死了,妹妹远嫁和亲,只留他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阴谋算计,刀枪剑雨,能安稳活着已是不易,叶儿的事不怪他,他已经尽力了。”
太子眼里泛起温软的光泽,动容道:“她竟是这样说的么?”
“是。”
“那为什么?”太子声音变得沉痛,“她为什么要背叛我?”
“不可能,姐姐不可能背叛你,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是我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叶璇玑满脸惊愕:“殿下到底看见什么,又听见什么了?”
太子不理会她的惊愕,目光冷冷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不觉轻笑,笑声充满咸涩伤感:“你和你姐姐一样,都是没有心的人。”
“殿下可以说我没有心,但不能这样说姐姐。”叶璇玑心中的恨和不满再也耐不住,逼视着太子的眼睛,“当年府里人以为殿下染了瘟疫,根本没有人敢接近殿下,是姐姐她……”
“够了!”太子愤怒打断,像是受到极大羞辱,气得浑身发颤,“不许再提当年的事!”
“殿下为什么不许我提,因为殿下心里知道你对不起我姐姐,殿下才是无情无义,没有心的那个人!”
“你——”
他扬起手要打她。
叶璇玑眼睛一闭:“姐姐大仇已报,殿下要杀便杀,要刮便刮!”
太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李清月她……”
叶璇玑紧闭双眼,不理他。
太子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手缓缓抚摸上她的脸。
他指尖冰凉,触碰到叶璇玑时,叶璇玑微微战栗了一下。
他的手缓缓往下滑,抚上她纤细的脖子,只要他轻轻一用力,仿佛就能将她的脖子折断:“璇玑,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叶璇玑不想牵连任何人,缓缓睁开眼睛盯着他:“没有谁,只有我知道,殿下你杀了我吧!”
太子的手又轻轻抚上她的脸:“当初,我舍不得杀你姐姐,现在,我同样舍不得杀你,璇玑,你知道吗?从一开始,我就希望是你下的毒。”
叶璇玑心中微微一震:“为什么?”
“至少可以说明,你想成为我的女人,只是我没有想到,小璇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任性的小姑娘,你的心思变得很重,重到连我都看不清。”
他托起她的下巴,微微俯身更加逼近她一步,“你让我如何再敢相信你,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叶璇玑看着他受伤的眼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调整呼吸将所有情绪压下,轻声哀求道:“求殿下放我离开,也放过你自己。”
太子勃然愤怒,语气变得森然:“做梦!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想离开我,和那个阿轻在一起是不是?”
“……”
“告诉你,不可能!你永远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从今往后,你给我在关雎楼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出!”
叶璇玑被禁足,并被裁减俸䘵用度和服侍的丫头,身边只留了秋瓷一人,其余丫头皆被打发到各院。
此举,引起后院议论纷纷。
有人担忧她的处境,有人幸灾乐祸。
夏晏如心急,问小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小怜全然不知。
夏晏如无法,只得找到张良媛,张良媛问过姜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家都一头雾水,无计可施。
太子忙于查无名之士,接连半个月都未再踏入后院,除了上朝,便是在书房和瑞王商议政事,就连盛宠一时的贺兰明月也见不到太子一面。
大家不仅见不到太子,也见不到叶璇玑。
渐渐府里又有流言传出,说叶璇玑病重,时日无多,这可将夏晏如急坏了,忙着去找张良媛。
恰好花良媛也在,花良媛又仔细问姜儿,听姜儿提起,叶璇玑在公主府被太子带回来才出的事,花良媛细细思量,觉得公主恐怕知道什么。
张良媛觉得有理。
太子责令公主不许再来太子府,一大早张良媛悄悄命人去公主府找裴素心问清缘由。
裴素心与太子争执时,大骂叶璇玑是大骗子,为了自保,竟然编出八年前寒山池救人的弥天大谎。
太子告诉她,八年前,叶璇玑的确去过寒山池,还救了晋王,晋王见到她时,她全身湿透,可见她没有撒谎。
裴素心不肯相信,问太子,是不是告诉过叶璇玑,她左肩上有一颗痣,太子否认了。
裴素心还是不肯相信,跑去找晋王求证,晋王证实了太子的话,还狠狠嘲笑了裴素心一番,说赵燕燕的鬼话也就傻子会信。
回府途中,裴素心努力回忆当日情形,当时赵燕燕脸色确实有些不对劲,支支吾吾的,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调转马车方向,找到蕊黄,威逼利诱下,蕊黄吐露实情。
那天赵燕燕在寒山池边寻到人时,裴素心已经被救了上来,那个人好像有什么急事,听到她们的声音就跑了。
她和赵燕燕赶到时只看到一个弱小的背影,穿着一身灰不灰,黑不黑的粗布衣裙,全身湿的和落汤鸡一样。
瞧其背影,应该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裴素心这才知道,原来她所坚信的竟是错的,救她的人是叶璇玑,她差点害死叶璇玑,心里正后悔不迭,想找叶璇玑问清楚,她既救了人,为何要跑,想到太子的禁令,她又犹豫了。
犹豫之时,突然听张良媛身边的丫头纤若说,叶承徽病重将死,裴素心大惊,哪里还管什么禁令不禁令,飞马赶到太子府,径直冲向关雎楼。
合府皆知这位长公主的性子,又见她手里提着宝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
裴素心沉声一喝:“挡本宫者死!”
所有人都吓得畏缩着不敢上前。
裴素心心急火燎冲进屋内时,见叶璇玑正好好的坐在桌边吃小笼包,一口一个,吃的还挺香。
她一下子愣住了:“你……你不是病重得快要死掉了吗?”
叶璇玑不想裴素心会突然闯进,手里还提着剑,以为她跑过来追杀她,下意识的起身后退:“公主,你怎么来了?”
裴素心变了脸色:“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她扔下剑,朝她跑过来,上下将她仔细打量。
叶璇玑见她扔了剑,心里松了一口气,又见她一直盯着自己,只觉得莫名其妙。
“公主,你到底怎么了?”
“你果然没病?”
叶璇玑嘟起油光光的小嘴:“哪有咒人得病的,我好得很。”
裴素心也松了一口气,闻着肉香,她肚子叽里咕噜乱叫起来,毫不客气的一屁股落座,也不嫌叶璇玑用过的筷子脏,拿过夹起一个小笼包送到嘴里,边吃边道:“早膳都没来得及用,饿死我了,这小笼包真香,再来一笼。”
叶璇玑只得吩咐秋瓷又端来一笼小笼包,裴素心吃得风卷残云,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打了个饱嗝,揉揉肚子问道:“当日你为什么要跑?”
叶璇玑一脸疑惑:“啊?”
“我是说,八年前你救了我之后,为何要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