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常德的公路 外 日
一辆军用吉普车飞快地行驶在公路上。化人轿车内:
刘伯承、邓小平坐在后排座位上进行交谈。
邓小平:“根据中央军委、毛主席的指示,我们一侯在常德安营扎寨,立即成立中共中央西南局。”
刘伯承:“很好!这样一来,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可以统一指挥了。”
邓小平:“中央还要求我们,预先提出西南各省、各重要城市解放后的军管人选,提前做好接管的准备工作。”
刘伯承:“你和政治部先拟个名单,经即将成立的西南局讨论通过之后滩中央批准就是了。”
这时,一辆吉普车从后面飞快地驶过,透过车窗可见李达伸出右手示意停车。
刘伯承:“停车!”
司机急忙刹车,停在公路的中央。
邓小平主动地打开车门,跳到地上,转身去扶刘伯承。
刘伯承客气地:“我行,我行!”
邓小平一把搀下刘伯承,笑着说:“不要忘了,你整整长我一轮,十二岁!”
这时,李达、柴处长快步走来。
刘伯承:“李达同志,你手下的柴处长一定给我们送来了特大的喜报!”
李达:“对!柴处长接到内线同志的报告,贵阳的守敌谷正伦、何绍周将弃城逃走。”
邓小平:“好消息!这样就有可能不战而得贵阳。”
刘伯承:“柴处长!我们内线的同志,获悉他们退守的路线和落脚之地了吗?”
柴处长:“获悉了!”他取出一份电报,“首长,全都写在这份电报上!”
刘伯承很快看完这份电报,问道:“李达同志,你这个参谋长带作战地图了吗?”
李达用手拍了一下挎在身旁的皮包:“就在这里边!”
刘伯承:“请你把作战地图铺在地上,再请柴处长对照作战地图,给我和邓政委讲解。”
李达:“是!”旋即取出作战地图,铺在了公路上。
刘伯承:“为了听得清楚,看得明白,全都蹲下。”
刘伯承、邓小平、李达、柴处长相继蹲下,严肃地看着铺在地上的作战地图。
柴处长指着作战地图讲道:“据内线同志的报告,敌人决定放弃贵阳之后,何绍周已令敌四十九军退至盘江、贞丰地区待援;八十九军退至织金、黔西、毕节地区;何绍周本人也将随敌四十九军退到盘江。该敌两个军由毕节、黔西、织金到贞丰构成一条南北防线,阻我继续西进。”
刘伯承:“李弥的第八军呢?”
柴处长指着作战地图,讲道:“一个师驻防毕节,一个师扼守威宁。”
刘伯承:“罗广文兵团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柴处长指着作战地图,讲道:“罗广文所部第一一○军正在向遵义前进,其一一一师在长江南岸集结,估计十七日前可达遵义;罗广文兵团第一○八军、四十四军仍在彭水、茶江线上掩护宋希镰所部撤退。”
刘伯承指着作战地图:“邓政委!我们必须一刀子插到贵阳,然后再隔断宋希镰的四个建制不全的军、罗广文的三个军,截断他们向云南的退路,力求在长江南岸歼灭之!”
邓小平:“也只有这样,才能完成中央军委、毛主席交给我们的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任务!”
李达:“敌撤往黔西的这两个军如何解决?”
刘伯承沉吟有顷:“邓政委,在我大军压境的形势下,以政治的方式解决是有可能的!”
邓小平:“我赞成!柴处长,立即电令我内线的同志,抓紧工作,争取驻守贵州的两个军起义!”
柴处长:“是!”
刘伯承:“李达同志,立即电告杨勇、苏振华同志,请陈又新同志转告陈铁将军,除去请他堂弟陈德明紧紧抓住二七五师以外,还要充分利用他的地位多做工作。”
李达:“是!”
邓小平:“同时,请我们团以上的干部,利用各自的关系给敌人写信、喊话,说明党的政策,争取不要在战场上解决贵州全省的问题。”
李达:“是!”
贵阳花溪河 外 傍晚
夕阳洒在绿树掩映中的花溪河:奔腾咆哮的流水,还有急流拍岸击起的朵朵白浪花,真是一处奇特的景观。
陈铁将军身着中山装,与身着戎装、肩扛少将军阶的陈德明师长款步走在花溪岸边的小路上,二人严肃地交谈着。
陈铁:“谷正伦、何绍周自知不是刘邓大军的对手,做出了退守黔西的决定。”
陈德明:“哥!谷、何二人退守黔西的目的是什么呢?”
陈铁:“据我对何绍周的了解,他令第十九兵团退守黔西,只是对重庆有一个交代。说到谷正伦,他更是老奸巨猾,早已把家眷,还有金银细软全都运往了昆明。”
陈德明:“他们难道就不虑后果吗?”
陈铁:“你是知道的,何绍周的叔叔是何应钦,谷正伦有两个弟弟是蒋某人信得过的中央大员,因此,国民党的所谓党纪国法是管不了他们的。”
陈德明微微地点了点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陈铁:“一、紧紧抓住手中的二七五师,为解放贵州、解放西南诸省出力;二、视情做四十九军王军长的工作。”
陈德明:“他会听我的吗?”
陈铁:“至少你可以对他说:国民党政权大势已去,第十九兵团也阻挡不了解放军进人贵州,更不要害怕共产党不给他王军长出路。”
陈德明:“行!我回去以后,如能和解放军取得联系,就立即起义;如联系不上,就把部队开回遵义再起义。”
陈铁:“很好!我的老友陈又新先生很快就随解放军进驻贵阳,他知道你的情况。”
陈德明:“哥,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陈铁:“据我的估计,在遵义解放之前,局势难免会有短时间的混乱,我准备回遵义团溪西坪乡待机。”
陈德明:“我看你还是随我的部队行动安全。”
陈铁:“不行!在这期间,我不仅要和中共在贵阳的地下工作人员联系,而且还要利用谷正伦、刘伯龙他们的矛盾做分化工作。”
陈德明:“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八十九军军长刘伯龙与手下的张涛师长、项荣还师长矛盾很大。”
陈铁点了点头:“清楚!张涛、项荣还是何应钦一手栽培的师长;刘伯龙则是蒋介石的亲信,属官邸派。再加之刘为人骄横、凶暴,野心大,这就越发地加剧了和他的上司何绍周以及两个师长的矛盾。”
陈德明点了点头。
贵阳 敌第八+九军留守处 内 日
十多位敌八十九军的师、团指挥官正襟危坐,肃穆无语。
有顷,仇副官走进,大声喊道:“军座到!”
十多位师、团指挥官肃然起立。
刘伯龙杀气腾腾地走进,目不斜视地走到军长的位置上落座,学着蒋介石的样子微微地挥了挥手,说道:“请坐吧!”
十多位师、团指挥官整齐划一地坐下。
刘伯龙:“我八十九军就要撤出贵阳了!行前,还有两件大事告诉你们:第一,我们贵州省绥靖公署谷正伦主任的胃病、气管炎等老毛病犯了,现病得卧床难起;第二,据知情人向我报告,我十九兵团何绍周司令很快就要去重庆。这说明了什么呢?他们就要远走高飞了!你们说对不对?”
“对!”
刘伯龙:“时下,谁坚定地执行蒋总裁的指示,与贵州父老乡亲共存亡呢?我们八十九军!对不对?”
“对!”
刘伯龙:“因此,我八十九军全体将士要义无反顾地与共匪作战到底!”
全体与会者沉默不语。
刘伯龙:“张涛师长,你们师准备好了吗?”
肩扛少将军阶的张涛站起身来:“报告军座!我已经下令全师准时撤退。”
刘伯龙:“与共匪血战呢?”
张涛:“只要接到军座的命令,立即杀上战场!”
刘伯龙:“很好!请坐下。”
张涛应声坐下。
刘伯龙:“项荣还师长!你也准备好了吧?”
项荣还站起:“是!请军座放心,我与张师长共进共退。”
刘伯龙一怔,自语地:“共进共退……”
项荣还急忙解释:“军座,我是指在战场上与共匪作战的时候,与张师长共进共退!”
刘伯龙:“好!请坐。”
项荣还应声落座。
刘伯龙碎然站起,严厉地:“现在,我宣布命令!”
与会军官肃然站起。
刘伯龙:“在退守贵阳之后,凡有投降共匪之人―无论他官位多高,立杀不赦!”
“是!”
刘伯龙:“就要听到共匪的枪炮声了,你们立即按照我的指示,把部队撤到指定的位置。”
“是!”
刘伯龙:“散会!”
贵州 近郊公路 外 夜
一辆军用吉普车飞驰在公路上。化人车内:
刘伯龙、仇副官坐在后排座位上低声交谈。
仇副官:“军座!我们撤离贵阳的消息传出以后,潜伏地下的共匪分子全都冒了出来,他们打着迎接解放军的旗号,公然推举民国元老―原黔军司令卢煮当维持会会长。”
刘伯龙漠然一笑:“知道!”
仇副官:“另外,军中同仁请我向军座谏言:张涛师长是何绍周司令一手提拔起来的,也是谷正伦主任的心腹爱将,他嘛,”侧首看了看刘伯龙的表情,“恐怕和军座有二心……”
刘伯龙哼了一声:“岂止是有二心哟,讲下去!”
仇副官:“他们还让我转告军座:张涛师长有两员干将,一个是他的嫡系下属王团长,一个是他的亲戚―驻贵阳办事处的主任龚键其,务请军座留心。”
刘伯龙:“我还听说这个叫龚键其的是湖南人,不久以前才来到贵阳,出任张涛师长驻贵阳办事处主任的。”
仇副官:“对!还有人怀疑他和共匪有联系,可又抓不到有力的证据。”
刘伯龙:“这才是最危险的!”
仇副官:“军座,您打算怎么办呢?”
刘伯承:“第一,在共匪接管贵阳之前,我要亲自派人诱杀投降共匪的原黔军司令―现贵阳维持会会长卢蠢;第二,令张涛等人随军撤往安顺、晴龙一带,就近监视他们的行动。”
仇副官沉吟有顷,一挥右手:“好!这诱杀贵州地区的民国元老卢蠢,我看是一着高棋。”
三二A师驻贵阳办事处 内 夜
龚键其身着便装,一人坐在桌前拆阅信件。
画外音:“龚主任!刘邓大军就要解放贵阳了,全市人民届时将倾城出动,热烈欢迎解放军接管贵阳市,解放贵州省。在此重要的历史时刻,希望你抓紧时间,积极策动张涛师长率部起义,为百姓免除生灵涂炭之劫……”
叠印字幕:三二八师驻贵阳办事处主任 龚键其
龚键其把信件丢到炭火盆中,瞬间化为灰烬。
有顷,院中传来脚步声,龚键其急忙将炭火盆搬到八仙桌的前边。
张涛、王团长推门走进,作出天寒地冷的表情。
龚键其热情地:“师座!团座!请先暖和一下身子,然后再吃热乎乎的羊肉米粉。”
张涛、王团长坐在八仙桌两边的太师椅上,伸出双手在炭火盆上取暖。
龚键其幽默地:“今天下午,我们八十九军最后的晚餐吃得怎么样啊?”
张涛:“请王团长告诉你吧!”
王团长有情绪地:“准确地说,我们八十九军最后的晚餐还没有准备好呢!今天,我和师座―还有你龚主任,应该商量我们三二八师应该吃什么样的最后晚餐!”
龚键其:“好!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至于同不同意吃这样的晚餐,由你们二位决定。”
张涛:“痛快!”
龚键其:“俗语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蒋总裁大势已去,傅作义、张治中、陈明仁等相继起义,毛泽东不仅给予他们很高的礼遇,而且还为他们在新的政府中安排了很高的位置。我在湖南的时候就和他们有联系,如果你们二位想走这条道,我可以帮你们接洽。”
王团长沉默不语。
张涛:“王团长,不要有什么顾虑,讲吧!”
王团长:“龚主任讲的这条道我也想过多次,行得通吗?很难!我们师上有残暴、嗜杀的军座刘伯龙,左右两边和后方都是友军,更为重要的是,我们下边的将士愿不愿意起义?我们也不摸底,弄不好自己就先打起来了!”
张涛:“那好,我们就从长计议!”
王团长赞同地点了点头。
张涛:“键其,我们吃过晚饭以后就回晴龙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龚键其:“我决定留下来和他们联系!”
王团长:“龚主任!我很欣赏你的做法。不过,刘伯龙还在贵阳,要当心点,不要被他们发现。”
龚键其指着身上的便服:“看!我已经穿上便衣了,只要刘伯龙还在贵阳,我就不上街!”
“羊肉米粉来了!”一个中年厨师端着木盘走进屋来,把三大碗冒着热气的羊肉米粉放在八仙桌上,转身退出。
张涛指着桌上的米粉:“来!我们一边吃羊肉米粉,一边再议西南长官公署对我们撤守贵阳的意见!”
重庆 西南长官公署指挥部 内 日
张群满脸愁云,有些老态地边缓缓踱步边摇头自语:“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刘宗宽手持电文走进:“张长官!贵州绥靖公署谷正伦主任、第十九兵团何绍周司令发来了电报。”
张群愤怒地:“不看了!”他加速了踱步的节奏,近似自语地,“做出撤退贵阳之前不请示,事后又用一纸电文搪塞,叫我如何向蒋总裁交差?”
刘宗宽:“谷主任、何司令再三电陈:进攻贵州的共匪是刘邓大军,敌强我弱,实出无奈。”
张群愕然一怔,遂停下脚步:“他们何以证明是刘邓大军进攻贵州省呢?”
刘宗宽摇了摇手中的电文:“他们没有指证说明。”
张群叹了口气:“这还是无法说服在台湾的蒋总裁啊!”
刘宗宽:“为什么呢?”
张群:“身居台湾的蒋总裁坚定地认为:所谓刘邓大军早已开往陕南,准备步邓艾人蜀之路,进攻四川!”
刘宗宽:“那他又何以解释宋希镰所部也一击即溃呢?”
张群:“他认为我们已经变成了闻风丧胆的惊弓之鸟!”
刘宗宽:“可他为什么不想一想,各地战场上都出现了八公山上草木皆兵的情形呢?”
不知何时,毛景彪走进指挥部,严厉地说:“蒋总裁说得清楚:这都是军心涣散的缘故!”
张群闻声一惊,转身再一看毛景彪的表情,颇有情绪地说道:“毛厅长!总裁何时飞来山城,请他登高一呼,把涣散的军心凝聚起来呢?”
毛景彪很不高兴地说道:“张长官,我怎么知道总裁的行踪呢?”
张群:“那毛厅长又为何而来呢?”
毛景彪:“总裁询问宋希镰所部的情况!”
张群冷漠地:“刘参谋长!向毛厅长报告。”
刘宗宽:“是!”他指着挂在墙上的作战地图讲道,“据宋希镰最新报告,在共匪两翼迁回、截击和追击下,宋部两个兵团陷人混乱。十日,共匪右集团占领宣恩,并乘胜南下,在咸丰附近地区截住了宋部国军第七十九军第九十八、第一九九师,第十五军第一六六师及第一二四军第六十师……”
毛景彪不耐烦地:“现在怎么样了?”
刘宗宽:“到今天―十三日,共匪主力又将国军四个师包围于宣恩之沙道河、高罗、麻阳地区。”
毛景彪:“是林彪所部还是刘邓共匪?”
刘宗宽:“宋希镰电告:都有!”
毛景彪一怔:“都有……”
刘宗宽:“是!”
毛景彪:“这可能吗?就让我这样向总裁报告吗?”
刘宗宽沉默不语。
张群:“我看就这样吧,一是令刘参谋长继续和宋希镰联系,搞清是林彪所部还是刘邓共匪;再是请毛厅长向蒋总裁申明:不仅阎院长和顾总长难以驾驭局面,就说我张群吧,更是有负总裁的委托,请总裁速来山城坐镇!”
毛景彪:“好!”他沉吟片时,操着命令的口气,“前提是,一定要搞清进攻宋希镰所部的共匪是哪一部分!”
张群:“是!”他看了看表情肃穆的刘宗宽,“你尽快和宋希镰将军取得联系,我要亲自过问!”
刘、邓临时指挥部庭院 外 夜
刘伯承、邓小平在庭院中一边散步一边交谈。
刘伯承:“据内线报告,贵州绥署主任谷正伦、敌第十九兵团司令何绍周业已弃守贵阳,向着预定的驻防区撤退。为此,杨勇、苏振华同志已经电令第十六军由炉山西进,在连克贵定、龙里之后,务必于十五日解放贵阳。”
邓小平冷然一笑:“有意思的是,远在台湾的蒋介石仍然醉死不认那四两酒钱,顽固地认为打开黔东南大门的不是我们第二野战军。”
刘伯承:“我看他蒋某人就要清醒了!”
邓小平:“对!据来自重庆的情报,西南长官公署最高长官张群如坐针毡,不仅搞不清是谁叩开川东大门的,而且连宋希镰残部败退到什么地方也都弄不清楚。”
刘伯承蔑视地一笑:“可我们的内线同志已经报告:宋希镰及其残部业已退到黔江唐岩河边了!”
邓小平:“我们如何才能把蒋某人调到重庆来呢?”
刘伯承:“唯有尽快消灭宋希镰残部!”
邓小平:“对!因为宋希镰是蒋某人的爱将嘛。”
刘伯承:“为此,我已电令陈锡联、谢富治,命第三兵团必须发挥连续作战的作风,在就地歼灭被抑留于川鄂公路以东的国民党军以后,立即向黔江唐岩河发起猛攻。”
邓小平:“好啊!宋希镰等国民党高级将领也在此地。一旦蒋某人的这些爱将被俘,我看他在台湾就坐不住了!”
刘伯承:“说句迷信话吧,那就要看宋希镰的阳寿了!”
黔江唐岩河岸边 外 日
天低云暗,下着毛毛细雨。
唐岩河两岸偶尔传来几声枪响,更显出战争间歇的恐怖。
沿着唐岩河边放眼望去,横七竖八地躺着国民党的残兵败将,他们全然不顾寒风凄雨,似乎都沉睡不醒,一动不动。
宋希镰、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等穿着雨衣沿岸边走来,他们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看着这战争史上少见的景象。
不远处传来如雷的哥声,放眼望去,只见:
一个士兵全身湿透了,他倒在泥地上沉睡打蔚。
宋希镰冲着这个蔚声如雷的士兵踢了一脚,低沉地:“起来,起来!躺在泥水地上睡觉会得病的。”
士兵下意识地哼了一声,遂又继续睡了过去。
宋希镰勃然大怒,拔出一支精巧的小手枪,严厉地命令:“起来!不然我就毙了你。”
士兵“腾”的一下坐起来,他睡眼惺松地打量一下宋希镰,惨然一笑,“长官的这把、小手、枪……”话没说完就又倒在地上打起了蔚。
宋希镰愕然问道:“钟司令!陈司令!他们怎么会困成这个样子?”
钟彬低沉地:“一个多星期了,他们天天被共匪追着跑,不得吃,不得睡,也没得衣服换,只要往地上一倒,他们就会昏然人睡。”
宋希镰:“共匪追上来怎么办?”
陈克非:“那就一动不动地当共匪的俘虏。”
宋希镰惊得不知说些什么。
罗开甲:“昨天,就有上千个沉睡在泥水中的弟兄当了共匪的俘虏!”
宋希镰陷人沉痛的凝思,目不转睛地看着精巧的小手枪。
罗开甲:“宋主任,快收起这把美国造的小手枪吧!”
宋希镰收起美国造的小手枪,遂又怅然地叹了口气:“诸位,一旦共匪追过了唐岩河怎么办?”
钟彬指着躺在泥水地上的士兵:“继续在昏睡中当共匪的俘虏!”
宋希镰:“那我们呢?”
陈克非:“也继续坐上吉普车向着乌江迅跑!”
这时,王参谋撑着雨伞快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报告!西南、长官公署……打来紧急电话,要宋主任……”
宋希镰:“好了!不用再说下去了,我们这就回指挥部。”
黔江 宋希滚临时指挥部 内 日
这是一座小学课室改做的临时指挥部,课桌上摆着一部电话机,听筒放在桌面上,墙上挂着作战地图,黑板上写着国军伤亡的数字。
宋希镰、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等大步走进指挥部。
宋希镰拿起电话:“喂!我是宋希镰……”
远方显出刘宗宽打电话的画面:“宋主任!我是刘宗宽,张长官询问你们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
宋希镰惨然一笑:“请转告张长官,说到我部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计划,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刘宗宽:“为什么?”
宋希滚:“因为你们远离战场,讲也讲不清楚。简单地说,共匪进攻,我们坚守;共匪追赶,我们后退。现在,我们准备撤守黔江,正在与钟彬司令员、陈克非司令员商讨下一步的退守计划!”
张群人画,接过电话筒:“我是张岳军,请如实告之,你们正面的共匪是哪一部分的?”
宋希镰生气地:“我不是早就向您报告了吗?”
张群:“可蒋总裁就是不信,令我继续向你们查问!”
宋希镰:“那就让钟彬司令和陈克非司令亲自向您报告!”
张群:“好,好。”
宋希镰:“钟司令,你的正面共匪是谁的部队?”
钟彬对着话筒:“张长官,是林彪所部!”
宋希镰:“陈司令,你的正面共匪是谁的部队?”
陈克非对着话筒:“刘邓属下的陈锡联、谢富治兵团!”
突然,室外传来激战的枪炮声。
宋希镰大惊:“罗参谋长!这枪炮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罗开甲连连摇头。
这时,王参谋慌忙走进:“大事不好了!刘邓大军已经到达唐岩河,正在强行渡河,先头部队已经距离这里只有五六里路了!”
宋希镰对着话筒:“张长官!您听到了吗?刘邓大军已经渡过唐岩河,距离我的指挥部只有五六里路了!”
张群:“不要说了,赶快向乌江撤退吧!”
宋希镰:“是!”用力挂上电话。
张群拿着话筒的画面迅速推满屏幕,自语地:“这、这真是天降奇兵哟……”
刘宗宽接过话筒,挂上电话,微微地摇了摇头。
毛景彪大步走进,一看呆若木鸡的张群,问道:“张长官!您这是怎么了?”
张群:“请你转告蒋总裁,刘邓大军已经渡过唐岩河,和宋希镰的指挥部相距只有五六里路了!”
毛景彪一怔:“张长官,您还是亲自向总裁报告吧!”
张群:“可总裁他……”
毛景彪:“已经从台北机场起飞了。”
张群欣喜地:“好!好……”
蓝天白云 长空万里
蒋介石的专机穿过云海,在碧海青天翱翔。化人舱内:
蒋介石双手拄着手杖,微闭双眼,故作镇定地坐在椅子上。
低沉的画外音:“在此贵阳危急,川东陷落,重庆垂危之际,政府岂能无主?党国存亡系此俄顷,余为革命历史及民族人格计,实不能不顺从众意,决心飞渝,竭尽人事,明知其不可为,而在我更不能不为也。至于生死存亡,尚复容计乎?乃决心飞渝,尚期执掌兵权的弟子回头也……”
蒋经国悄然走到近前,低声地:“父亲,阎院长百川来电称,政务委员会决议,非您在渝,难期挽救。”
蒋介石微微地点了点头。
蒋经国:“白崇禧来电,林彪所部势不可挡,桂林不日破城,南宁也会相继陷落。”
蒋介石依然微眯着双眼,不屑地:“都在所料之中!”他沉吟片时,“经儿,还不到半个月啊,我精心布防的川东大门、黔东大门就被共匪攻破了!”
蒋经国:“依孩儿之见,盖因为父亲中了毛泽东的声西击东之计。”
蒋介石蓦地睁开双眼,震怒地:“胡说!我岂能中毛泽东的什么声西击东之计?”
蒋经国胆怯地:“是,是……”
蒋介石:“盖源于宋希镰、胡宗南,还有毛人凤等的无能,没有向我提供准确的情报!”
蒋经国:“是!”
蒋介石再次微闭上双眼,近似自语地哀鸣:“毛泽东啊毛泽东……”
刘、邓临时指挥部 内 夜
刘伯承、邓小平相对不语,两眼盯着一盘布满黑、白棋子的围棋。
邓小平微然作笑,有些得意地:“刘司令!你根据主席制订的大迂回、大包围、大歼灭的作战计划,不声不响地在西南布了一个迷魂阵,也的确瞒过了自负的蒋某人,可你在这围棋盘上嘛……”
刘伯承突然把手中的棋子掷下:“看!我也把精于棋道的邓政委瞒过了。”
邓小平一怔,再细心一看:“糟了!我这十多个棋子不就全都完了吗?”
刘伯承笑着说:“对!是全都完了。”
邓小平认真地:“不行!不行……”他边说边伸手就要拿棋子。
刘伯承轻轻地抓住邓小平的手:“邓政委,请回答我,等我们把老蒋的九十万人马吃掉以后,他再说不行还有用吗?”
邓小平郑重地答说:“没用了!”
刘伯承:“着哇!”说罢笑了起来。
邓小平蓦地醒悟,也禁不住地笑了。
李达走进,高兴地:“刘司令!邓政委!杨勇同志发来电报,我五兵团十六军四十六师一三八团先头部队于今晚―十一月十四日抵达贵阳近郊。由于敌人弃城逃走,贵阳等于被我们解放了!”
“好!好……”刘伯承、邓小平有些激动地说。
李达:“杨勇同志还来电请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刘伯承站起身来,沉吟良顷:“立即电告杨勇同志:在川黔敌军主力向黔滇边退却的情况下,我们当前的战役重心,依然是完成隔断宋希镰的四个军、罗广文的三个军向云南的退却,并力求在长江南岸歼灭之敌的作战任务!”
邓小平:“换句话说,继续完成毛主席制定的大迂回、大包围,最后把敌人歼灭在四川的伟大任务!”
李达:“是!”
柴处长快步走进:“报告!据来自重庆内线的报告,蒋介石于今天下午四时许飞抵山城!”
邓小平:“刘司令!你看有多巧,就在贵阳解放的时候,他蒋某人也飞来了重庆。”
刘伯承:“是啊!”他沉吟片时,如释重负地说道,“从某种意义上说,他蒋某人的到来,也等于标志着我们第二野战军,已经胜利地完成了毛主席制定的声西击东的战略任务!”
邓小平:“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从暗处走到了明处,与蒋某人公开在大西南斗智斗勇了!”
刘伯承:“对!”他叹了口气,“真可惜啊,我们看不到他蒋某人下车伊始雷霆大发的样子。”
邓小平:“那我们就在这里一边想象,一边给他加柴点火!”重庆 林园庭院 外 夜夜空密布浓浓的阴云,似乎就要下雨了。
蒋介石有点驼背,他拄着手杖缓缓地走在甭路上,用心倾听顾祝同的报告。
顾祝同:“贵阳弃守之后,谷正伦借口身体不适回老家安顺养病去了。”
蒋介石:“何绍周呢?”
顾祝同:“据刘伯龙军长报告,他借口报告军情,于日前离开部队来山城了!”
蒋介石:“命他立即赶来见我!”
顾祝同:“可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不是来了重庆!”
蒋介石停下脚步:“为什么?”
顾祝同:“据刘伯龙报告,他来重庆是虚,逃往香港是实!”
蒋介石:“这是临阵脱逃!”他气得挥了两下手杖,“传我的命令:立即逮捕何绍周,由副司令王伯勋代理指挥!”
顾祝同:“恐怕他早已飞到香港去了!”
蒋介石:“刘伯龙是我们的人,他现在什么地方?”
顾祝同:“我刚刚收到他的报告:今天,他诱杀了民国元老卢煮,然后就驱车追赶部队去了。”
蒋介石沉吟片时:“他为什么要诱杀民国元老卢煮呢?”
顾祝同:“据刘伯龙报告,卢煮发起组织维持会,公开号召市民欢迎共匪进人贵阳。”
蒋介石:“杀得好!可以起到以做效尤的作用。”
顾祝同:“可这样一来,就势必会触怒黔系人马,在此危难之时,似应顾全大局为好。”
蒋介石凝思片刻:“请电告病中的谷正伦,让他节制刘伯龙的行为。”
突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顾祝同:“总裁,下雨了,我们回屋再谈吧!”
蒋介石把腰板一挺:“不!你不是说嘛,前方的将士倒在泥水地上睡觉,我们为什么连这点小雨都怕呢?我看这就是养尊处优失天下的所在!”
顾祝同:“是!”
蒋介石:“宋希镰现在退守何地?”
顾祝同:“不清楚!”
蒋介石大声质问:“你这个参谋总长是怎么当的?”顾祝同:“我这就和他联系。”蒋介石严厉地:“今晚,你必须给我找到宋希镰,我要亲自和他通电话!”顾祝同:“是!”这时,蒋经国撑着雨伞跑来,搀扶着蒋介石走去。
彭水码头 外 夜
几盏昏暗的马灯映出乌江东岸这座不算小的码头:
码头上、乌江岸边全都挤满了国民党溃退的军队,你推我操,骂声一片,都想挤到靠在码头的那只小木船上去。
突然,随着码头上传来“闪开!闪开……”的喊声,只见一队卫兵强行打开一条人行通道。
宋希镰、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等十分狼狈地走到码头前边,放眼看去:
只见一个年长的船夫大喊了一声“开船了!”他用力撑了一下码头,停泊在码头边的小木船向江中划去。
小木船自身难以承载这样多的人员,再加之这些逃兵在船上无序地拥挤,搞得小木船晃来摆去,连人带船翻在乌江里。
码头上喊起:“翻船了!翻船了……”的起哄声。
翻在乌江中的逃兵随着江水冲向下游,消失在夜幕里。
有顷,船夫艰难地拖着小木船回到码头岸边。
宋希镰走上前去,俯身把船夫拉上码头,问道:“你是当地的船夫吗?”
船夫冷得哆嗦着说:“是的!我们家祖祖辈辈都靠乌江边的彭水码头过日子。”
宋希镰:“偌大的一个彭水码头怎么就你一条船?”
船夫:“其他那几十条船都被你们征用了!他们载着行李,还有官太太们开往下游去了。”
宋希镰叹了口气:“罗参谋长,立即调工兵营前来架桥。”
罗开甲:“宋主任,我问过了,今年乌江两岸雨水大,水位高,无法架桥。”
这时,王参谋慌慌张张地跑到跟前:“报告!蒋总裁.,.…请宋主任、接电话。”
宋希镰一怔:“什么,蒋总裁打来了电话?”
王参谋:“对!”
宋希镰:“罗参谋长,你留在这里指挥部队过乌江,钟司令和陈司令随我回指挥部接电话。”
“是!”
山坡小庙 外 夜
庙前挂着两盏随风飘摇的马灯。
庙前站着两名值勤的哨兵,不时地看看通向山下的小道。
哨兵甲:“跟着宋司令当了几年差,没想到把司令部搬到了彭水郊外的土地庙里。”
哨兵乙:“照这样打下去啊,我看要不了多少天,这司令部就搬到阴曹地府去了。”
哨兵甲:“咳!没法子啊,我们还是少说闲话多念佛吧。”
这时,通向山下的小道上传来脚步声。
哨兵甲示意襟声,二人立正站好。
有顷,宋希镰、钟彬、陈克非等走上山坡。
宋希镰、钟彬、陈克非伸手示意,走进庙中。
土地庙中 内 夜
土地庙中供着一尊泥塑的土地神。
供桌上点着一盏马灯,旁边摆着一部电话。
宋希镰拿起听筒:“喂!我是宋希镰。”
远方显出蒋介石打电话的画面,生气地:“请告诉我:到现在为止,你手下的六个军―近二十万人马还剩多少?”
宋希镰:“报告校长,准确的数字我讲不出来。”
蒋介石震怒地:“那你能说出些什么来?”
宋希镰:“我只能这样对校长说:第一二二军在大庸被共匪消灭了,第七十九、一二四两个军在宣威、咸丰地区被共匪消灭了,第一一八军的五十四师在黔江以东被共匪消灭了,第十五军的一六九师也在咸丰附近被共匪消灭了……”
蒋介石大怒:“你、你是个饭桶、笨蛋!”
宋希镰:“是!校长。”
蒋介石:“你还能掌控多少部队?”
宋希镰:“还有第二军和第十五军的大部分,第一一八军的二九八师。总计不过三万人枪。”
蒋介石:“好啊!不到半个月啊,你就损失了十五万多部队,平均一天一万多人枪啊!”
宋希镰:“校长说得对!”
蒋介石近似歇斯底里地大骂:“你还有脸讲这样的话啊!我撤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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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