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在申美粒和明朗兹之间,夏家宝理性选择了明朗兹这所谓的父亲,究其原因,至少他不会对自家孩子做出某种越举的行为来吧。

可真当两人睡到一顶帐篷里后,夏家宝还是怂包了。

她看向旁侧正欲脱掉外套的明朗兹,做了个停的手势:“那个爸,你等一下。”

这倒把明朗兹弄得莫名其妙,动作僵了僵:“怎么了?”

夏家宝挠挠头,嘿嘿一笑:“那个爸,你,你不会是要脱光吧?”

她可是听上官岚杉说过,这位爸有**的习惯,最好是全身一丝不挂的那种。

明朗兹闻言,脸上划过抹不自然的下秒,伸手去敲了敲女孩儿的脑袋:“你这臭丫头,脑袋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呢?”

“我——我——”这叫夏家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好啦,不逗你了,知道你也是个大姑娘了,放心放心,你老爸我就是脱掉外套而已!”明朗兹也是头一遭跟亲生女儿睡觉,内心很紧张。

倒不是别的,就是做父亲的,对有女儿的欣喜。

如果,他想如果这个女儿还一如二十七年前襁褓里的那个她,该有多好,肉嘟嘟的一张小脸,他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络腮胡,去扎扎那个小婴娃,逗弄逗弄?

如今女儿一晃二十七岁了,关于跟女儿的相处之道,他也很局促。

“嗯嗯,那爸,咱们睡吧。”夏家宝听对方这样说,算作一种保证,内心的介缔少了几分,说完便和衣平躺。

“好!”

明朗兹也跟着平躺下来,顺带问了句:“没带枕头,要不要枕我胳膊?”

“不不不,这样挺好的!”夏家宝彻底拒绝后,便将自己的双手枕在脑后,顺带补充了句,”这里看星星真棒!“

帐篷顶是透明胶质的,也是方便观测星空。

明朗兹亦是悻悻收回手,将其枕在脑后,用那双和夏家宝同样圆溜的眼睛看向黑幕天空,薄唇轻启:“是啊,咱们海重经过十年前的环境大整改,如今看这星空,倒有我小时候的几分样子。”

“也是,我记得小时候,整天都灰蒙蒙的,偶尔能肉眼见到几颗星星,就和小伙伴觉得稀罕得不行。”

明朗兹眼皮动了动:“哦,你小的那会儿,正是咱们这里环境污染最严重的时候。”

难道自家亲生女儿的孩提时光也是在海重度过?

夏家宝不置可否:“对啊,我记得那时候出门就要带口罩,可麻烦了。”

可不就是麻烦,关于戴口罩这个问题,她总是和家里人犟,她讨厌戴口罩,妈妈总逼着她戴,可不就是烦死人了。

犹记得那个时候,已经在环境局工作的大哥拍着自己胸膛,信誓旦旦跟她保证,十年后,定给她这六妹,一片蓝天,一幕星空!

那个时候,她还会傻乎乎问一句,大哥哥你是奥特曼么?能打过那些被环境污染的大怪兽么?

大哥点头,回答夏家宝的话她至今都记得,谁叫家里有个磨人的六妹妹呢,那可是比大怪兽还可怕。

这个时候,夏家宝也不傻,自是听懂自家大哥哥话的意思,于是乎家里就上演一幕你追我赶的嬉笑场面,小怪兽追大哥哥!

想到这里,夏家宝一时不察,泪水模糊了双眼。

那个时候她十岁,等长到二十岁的时候,果真如大哥所言,海重市的蓝天星空回来了,可大哥他,却惨死在了环境局局长办公室里。

明朗兹似乎也陷入某种回忆中,嘴上不时发出句感慨:“说起来海重市的环境治理工作,咱们还真得好好感谢那位夏家冶局长,唉,可惜了。”

夏家宝“嗯”了两声,强迫自己逼回眼里那些布满的水雾。

夏家冶,就是大她夏家宝十五岁的大哥!

“爸你知道夏家冶?”

“是啊,咱们海重市当年赫赫有名的环境工程学家,可惜了,年纪轻轻就被人暗杀了。”

“暗杀?”夏家宝心下一紧,总觉得这明朗兹该是知道内情。

明朗兹长“呃”了声,知道自己多言了,也清楚自家亲生女儿格外在意当年的夏家惨案,便指着天空一颗正在移动的星星:“昍丫头,你看,那星星在动!”

“嗯。”夏家宝也清楚对方这是刻意转移话题,没有追问,毕竟问多了,明家人也不傻,难免怀疑。

不过这明朗兹吊起她的好奇心来悬着,真的很讨人厌。

于是,两人静默好一阵子,目光追随着那颗挪移的星星,直到它消失在天际,夏家宝才开口道:“爸,我困了,要不你给我唱歌哄我睡觉吧?”

她知道他五音不全,可偏偏找他的不愉快,她就心情愉快了不是。

“这——”

夏家宝可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我现在可是女孩子,这俗话说的男要穷养、女要富养,所以,老爸你得惯着我。”

明朗兹嘴角微微抽搐:“真要听?”

他怎么觉得做一个父亲,不比做一个丈夫容易呢?总之一句话,就是做男人不容易啊!

“嗯嗯,当然要听,我要听《星星的愿望》!”

“还点歌?”

夏家宝回答得理所应当:“不然呢?爸你就别啰嗦了,快唱吧!”

她知道中年男人会唱这首歌,因为她当初在扮演明家老太太,也就是他老妈的时候知道,老太太以前总爱给自家儿子唱这歌,还是单曲循环模式。

同样的,夏家宝记得,孩提时,妈妈也喜欢将这首歌当做睡前曲,唱给她听,哄她睡觉觉。

“好,那我唱了,别等会儿睡不着觉找我。”明朗兹清了清嗓子,还真就认认真真给唱了起来,“……啊,星星的家在什么地方,能否告诉我答案……“

夏家宝听着这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中年男声,时不时还跑一点小调,颇有几分逗趣。

真像他自己说的,她的瞌睡虫被赶跑了,清醒得不行。

只是,这样一来,她脑海里想的东西也就多了。

静静听着,也静静想着:

是啊,星星的愿望是渴求有一个家,她也一样,可惜家这玩意儿,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是奢求!

爸爸妈妈,哥哥们……都说地上每消逝一个人,夜空就会多出来一颗星,你们是否会在那无限苍穹,透过重重乌云迷雾,关注着我?

宇宙无边无际,就算变成星星了也很可怜不是?要知道,肉眼所见的这些星星,密密麻麻的,可它们的实际距离又是那么遥远,以光年计算。

那么,爸爸找到妈妈了么?还有哥哥他们团聚了吗?是否同她一样,在寻觅一个无果的家?

就算报了仇,解了恨,该回来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不过查清七年前的夏家惨案,是她这些年唯一活下去的动力!

歌声有些嘹亮,也传到了旁侧的帐篷里。

上官岚杉和申美粒两人也还没有睡,女人聚在一起,总有很多话题可聊。

比如这会儿两人笑这歌声,就谈到了时下最时髦的歌曲,说某某歌星多帅气,嗓音多磁性,以及人气多爆棚。

“岚杉姨,要是明昍哥没有变性,出道的话肯定比那歌星更火爆!”申美粒在内心深处,还是期盼自己能嫁给货真价实的明昍。

上官岚杉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我那傻儿子哪儿来的魅力,祸害了这么好个姑娘。”

“岚杉姨,你就别打趣我了。”

“好好好,不打趣不打趣!”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上官岚杉是不可能将明昍是明昍,她亲生女儿是亲生女儿的事情说出来。

“不过,岚杉姨,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见对方点头,申美粒鼓足勇气问道:“就是,就是明昍哥如今变成了女孩子,岚杉姨你们还会同意,她娶我么?”

“这?”上官岚杉有些迟疑,随后反问了句,“怎么了,又被家里逼婚了?”

申美粒却是重重叹了口气:”可不是,他们看我都快二十八的人了,说今年之内嫁不出去,就听他们的安排,嫁去临市的赵家,可我……“

“真是个傻丫头呢!”上官岚杉将最后说得泪流满面的申美粒抱住,拍了拍她肩头,“好了好了,你爸妈指不定是吓唬你的呢,放心,岚杉姨去给你爸妈说说哈!”

“真的吗?”申美粒抬起她那张纯真脸蛋,泛着泪水的大眼蛮是倔强和委屈。

上官岚杉点头。

这么好的儿媳妇,她得替自家儿子明昍好好留着不是。虽然不知道那小子人现在在哪儿,不过他的能力她这做妈的很清楚,死不了!

隔壁帐篷里的歌声越来越小,申美粒也就问了上官岚杉最后一个问题:“岚杉姨,我听说明昍哥要去海重金星野猪养殖公司,是真的吗?”

“嗯!”

上官岚杉漫不经心点了下头,显然这个时候已经有了困意。

申美粒眸光闪了两闪,嘴角勾起抹不以察觉的微笑:“岚杉姨,晚安。”

“嗯,晚安。”

申美粒翻了个身,侧身敛下眼皮,嘴角却是勾得老大老大。

她是清楚明家这一套规则的,如果明昍哥要继承明氏,就必须先经受住这些考验,那么,她现在作为一个外人,在很多方面是可以帮助明昍哥的,顺带好好培养两人感情。

蝉鸣啾啾,夜越来越深。

也就是在万籁俱寂之际,帐篷里的明朗兹,因为强烈尿意,不得不睁眼出去小解。

可等他回来,昍丫头竟是七仰八叉霸占着整个地铺,简直不要太强盗。

明朗兹本来想把人给弄醒,问问这娃懂不懂尊老爱幼?结果还没碰到对方身体,他就因为那一声声轻微的抽泣声,住了手!

这是?

做梦哭鼻子了?

“不要不要……”

因为听不真切女儿那红唇里吐出些什么字眼,于是他凑近几分,希望听得仔细些。

可惜女孩儿说得断断续续地,明朗兹听得并不真切。

什么爸爸的?他这都还没死,这娃在梦里就给他哭丧了么……

最后,明朗兹被自家妻子叫了出去。

于是,夫妻俩坐在先前没有收拾的地毯上,就这架势而言,颇有番长谈趋势。

“这么晚了还没睡?”

上官岚杉自认下亲生女儿以来,在明朗兹面前,都是板着个脸,此时也不例外:“没睡,那么,你现在该清楚我为什么要你和女儿一起睡觉了吧?”

“你是说——”明朗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几分惊讶之色。

上官岚杉却是给了明朗兹一个”嘘“的手势,随即警示道:”别打扰到俩孩子睡觉!就是你想的那样,你不关注女儿,我可是每晚都会去看看她,睡着了总在哭。“

她本以为是女儿一个人睡缺乏安全感的缘故,结果叫她和她爸爸一起睡觉,还是这般抽泣个不停,那么,这件事情就没她想得那么简单了!

她的宝贝女儿,究竟遭遇过什么悲惨事情,才会像现在这般?

一想到这里,上官岚杉更恨眼前这个男人几分。

明朗兹在接收到自家妻子投递过来的那双怨恨泪眸,一时有些无措,嘴上则不住道歉。

却是得到上官岚杉冷冷一句嘲讽:“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

哼,像明朗兹这种抛弃自己亲生女儿的男人,蹲一辈子牢房都是便宜他的!

“这——”明朗兹心中也是懊悔,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害苦了妻子,更害惨了女儿,他特么就是个混蛋!

上官岚杉见对面男人不住拧自己头发,压低声音冷呵一声:“够了,本来就秃,还抓?”

“我?”明朗兹住了手,随后睁着他那双大眼,一脸可怜兮兮盯着自家妻子。

上官岚杉瘪了瘪嘴,恶狠狠来了句:“要不是看在你有双和咱们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我真恨不得给抠下来!”

“我——”

明朗兹本来想反驳妻子这话,明明是女儿眼睛长得像他好么?

不过上官岚杉这会儿打断他的话,他也只能乖乖听着了。

“明朗兹,我现在跟你在这儿不是废话的,也不是来听你忏悔的,不管是咱们女儿过去发生的一切,还是明昍那小子的下落,你给我多上点心。当然需要我这边配合的,尽管提。”

说完这话,上官岚杉便起身来,在钻进帐篷之前还嘱咐了句:“对了,还有一件事,女儿去那个劳什子养猪场,你给我好生关照着,不然?哼!”

“放心放心!很晚了,你早点进去休息吧,晚安好梦!”明朗兹这个时候笑得要多谄媚就有多谄媚。

他是百分百相信自家妻子的话,毕竟就自家妻子这说一不二的性子,如果昍丫头在养猪场掉一俩肉,他敢保证,自家妻子绝对会拿把菜刀在他身上割下一斤肉来,不多不少,就十倍奉还!

“女儿都这样来了,好梦个头!”

“是是是。”明朗兹还能多说什么,说一句错一句,他干脆闭嘴不言,沉默是金。

唉,年轻时的冲动欠下的债啊!

明朗兹之所以这样感慨,是因为女儿占满整个整个帐篷的地铺,他根本就无地躺下,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角落处,黯然神伤着。

所以等夏家宝被黎明后第一束阳光倾泻在脸上,被迫醒来,就见到某中年男人可怜巴巴蹲坐在角落处,打着呼呼。

好笑的同时,却也是轻手轻脚将被子盖在明朗兹身上。

中年男人是因为她的缘故,希望她睡得舒适才这般?

想到这里,夏家宝内心还有那么一小丢丢感动呢!

这就是如山的父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