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邺城。

天子以河东、河内、魏郡、赵国、中山、常山等十郡作为魏国之地。曹操行三辞三让之事,拗不过刘协的册封的诏书,最终受封魏公。

在许昌受封后,曹操北归邺城,立宗庙,设文武。时以荀攸为尚书令,毛玠、凉茂为尚书仆射,钟繇为大理,王朗为魏郡太守……。

魏国虽立,但世子空缺,颇是让人浮想联翩。

曹操身袭魏公袍,威武迫人,杨修、孙权等众侍从身后随行。

行走间,曹操却见有工匠在大门那比量尺寸,似乎在那重新制作新门。

“拜见魏公!”

见曹操而来,工匠跪地迎接。

打量大门,曹操嘴角微扬,问道:“谁让你等改建此门?”

“这~”

领头的工匠犹豫少许,说道:“我等听从丞相之命,改建此门。”

“呵?”

曹操看向左右,淡笑道:“孤何时让你等改建此门?”

见状,杨修趋步行至曹操左右,答道:“启禀魏公,那日魏公于门侧写有‘活’字,门内有活,实乃‘阔’字。修窃以为魏公当是指门太宽,故在下命工匠重建此门。”

“哈哈!”

曹操捋着胡须,皮笑肉不笑,说道:“德祖真是机敏过人。”

“魏公过誉!”

杨修自以为了解曹操之意,跟着笑了几声,谦逊说道:“不知魏公满意此门否?”

孙权心中冷笑,说道:“魏公,权以为此新门太窄了,应当宽些,这般才好看。”

曹操赞赏地看了眼孙权,说道:“仲谋所言有理,此门当宽,不当窄。”

“这?”

杨修顿时懵逼了,是他理解错曹操的意思吗?

莫非曹公是指门窄,而非门阔?

曹操手抚在腰带上,笑道:“孤于门上写‘活’,并非是嫌门阔,而是让你等把门加宽些许。”

“诺!”

望着曹操远去的背影,杨修略有呆滞。

孙权路过杨修的身侧,脸上隐约露出不屑之色。

论机智,他不如杨修。但若论领悟曹操之意,杨修可不如他孙权。

曹操不因杨修猜中他的心思而不开心,而是在于杨修不曾请示曹操,便擅作主张吩咐工匠改门。

这让曹操怎么会开心呢?

孙权说出那番话,实际上是给曹操选择的余地,是赞同杨修的话,还是选择打压杨修。

毫无疑问,曹操选择了打压。他要让杨修知道别耍什么聪明,自作聪明地认为猜透他的心思。

杨修趋步赶到曹操的身侧,说道:“修错会魏公之意,请魏公责罚。”

曹操拍了拍杨修的肩膀,笑道:“德祖机智过人,然有时亦当多思,以免有所纰漏。”

“诺!”

“魏公,诸将文武已在铜雀台,等候魏公亲临。”侍从禀告说道。

“善!”

曹操在侍从的簇拥下,亲临铜雀台宴。

在鼓乐声中,曹操趋步而上阶。文儒武威皆列站于铜雀台上,衣冠楚楚而立。武士持斧钺、戈戟,威风凛凛以示众人。

“臣等拜见魏公!”

曹操站在铜雀高台,左右文武齐声而呼。

“免礼!”

曹操示意左右免礼,笑道:“孤与诸位征战天下数十年,讨董卓,伐袁绍、灭吕布、破乌桓,方中国始安。今日之宴,当酬诸君征战、案牍之劳,尽情畅饮,兴尽而归。”

“诺!”

众人拱手应道。

少顷,鼓乐之声响彻铜雀台上,武士齐诵赞歌,歌姬盛装而舞。

曹操手握玉樽,饮酒观舞,抚须得意。

饮酒间,曹操见坐下马超闷闷不乐,问道:“孟起,今日大宴为何不了?莫非酒食不如卿意,亦或是歌舞不美乎?”

马超犹豫少许,说道:“启禀魏公,关西之地寡有如此盛宴,亦少有如此秀美舞姬。”

“那为何不乐?”曹操放下玉樽,笑道。

“大丈夫当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今超久居温柔之乡中,丈夫之志将坠也!”马超叹息说道。

曹操捋着胡须,笑道:“孟起深得孤心,昔孤年轻之时,欲立建功名,驱除俘虏,北讨鲜卑,得封征西将军。然今老朽,亦难舍沙场。”

说着,曹操举起酒樽,说道:“天下未平,壮士仍有用功之时。卿若愿意,可随孤南征巴蜀,杀敌立功。”

马超举着酒樽,受宠若惊,说道:“魏公荣待在下,超岂敢不为魏公效力。”

曹操目光落到马腾身上,笑道:“寿成能有孟起为子,实乃君之厚福,孤不甚羡之。”

马腾面容谦卑,笑道:“犬子略有勇略,安能与丞相膝下公子相比。”

曹操将玉樽内的酒水一饮而尽,说道:“孤子丕看似文武兼济,但武略却是难言出众,难言知兵;子植虽文采飞扬,但豪放无束,难担大任;子彰虽勇武敢战,但难将大军。孟起雄烈过人,兼资文武,实为一世之俊杰啊!”

渭水之战中,曹操虽数月击败马超,但是马超的勇武及指挥能力都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当然仅是于此,曹操可不会有这般言语,核心在于曹操为他的继承人而忧愁。以今天下形势来看,刘备短期之间,必然是灭不掉的。

他的下一代继承人必须有处理这种乱局的能力,若是曹丕文武兼济,甚是出色的话,他也不至于犹豫不决,难下决断。相比之下,马超出色许多,既然能打仗,又能指挥大军,令人颇是羡慕。

马腾连称不敢,换着角度来称赞曹丕、曹植等曹操子嗣,并示意马超也说话,省得得罪曹丕、曹植、曹彰兄弟。

然出乎他的意料,马超在沉思半响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猛地起身出列,单膝跪地说道:“超幸得魏公赏识,今公若不弃,超愿拜公为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注①)

“这~”

马腾面露着急之色,喊道:“超儿不可如此。”

曹操坐在榻上,见跪地的马超,捋着胡须,不知深意如何。

贾诩暗暗叫苦,起身出列,拱手说道:“诩壶中无酒,可否取魏公案上酒水否?”

“准!”

曹公目光闪烁,得见贾诩神情,便知其有深意。

借着取酒的机会,贾诩低声说道:“明公可记丁原、董卓之旧事乎?”

不待曹操反应过来,贾诩取过酒壶便抽身而退。

见贾诩退下,曹操猛地惊醒过来,马腾曾经差点死于他手,多赖成公英出声劝阻,马腾才没被他弄死。如此看来,马超并未多么在意马腾的性命。马超或许想用这个来换取他的信任,今时怕是不能相信,往后多考察马超方行。

曹操下榻扶起马超,笑道:“孟起诚心,孤已知之。然孟起为孤帐下大将,言为父子多有不妥。往后孟起待孤以忠,孤待卿以恩,虽非父子,但亦胜父子,不易美哉!”

说着,曹操挽着马超的手,故意说道:“孟起醉也!孤亦醉也!”

“诺!”

马超脸色红烫,深感尴尬。他本想借着曹操的信任,返回关西寻机重新立基,但却不料曹操反应过来,否决了他的请求,也收回了刚刚的话语。

看了眼贾诩,马超心中咒骂了句。

似乎想缓解气氛的尴尬,曹操挽着马超的手一同上榻,以示他们二人的亲近。在曹操的话语及行为下,尴尬的气氛已然逝去。然这几幕尽入曹丕眼中,念着之前的话语,曹丕对马超已有了不爽。

孙权目光在不断打量马超,似乎另有心思。

就在宴尽欢乐之余,侍从趋步上台,拱手说道:“启禀魏公,刘璋遣使急报,言关羽已破江州,今巴蜀门户大开,怕是不能久撑多时。刘璋望请魏公发兵救援,誓为臣属,不敢再叛!”

此军报说完,在场文武议论纷纷,似乎对刘备的速度感到惊叹。

“魏公!”

荀攸起身出列,拱手说道:“启禀魏公。江州,巴蜀之门户。江州被破,若不发兵救援,巴蜀必被刘备所得。今宜发兵速下,不可犹豫!”

曹操脸色微变,说道:“孤本欲明岁南征,今下江州城破,将不得不征矣!”

顿了顿,曹操思虑说道:“汉中者,巴蜀之北境,欲入巴蜀,非图汉中不可。今刘备委儒生陆逊固守,宜当先取汉中,下望巴蜀。”

“来人!”

“在!”

“命征西将军夏侯渊督陇右兵马先行,令其为我大军先锋。”曹操说道。

“诺!”

“魏公!”

见曹操在布置进军事宜,贾诩上谏说道:“为让敌寇不辨虚实,丞相可命曹征南发兵向公安,以惊敌寇。”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来人命征南将军攻公安,放出风声言孤举兵下江陵,以让刘备难以分辨我军进军方向。”

“诺!”

说着,曹操看向马超,笑道:“将军曾经兵破汉中,今时南征,当有劳孟起随征,破敌锋芒也!”

马超喜上眉梢,拱手说道:“超当为魏公效力,图谋汉中,以兵向巴蜀。”

①《典略》:超谓约(韩遂)曰:“前钟司隶任超使取将军,关东人不可复信也。今超弃父,以将军为父,将军亦当弃子,以超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