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如钩,寒风萧瑟。
冷清的月光下,霍府已是张灯结彩,喜迎正旦。
屋内烛光通透,霍峻半依在床榻上,虽手持竹简,却不太能读得进去。
半响之后,随着屋门被步练师推开,霍峻当即放下竹简。
“洁儿以为黄崇何如?”霍峻问道。
步练师将外袍挂在架上,露出丰腴有致的身段,说道:“洁儿对黄崇感观甚好,一切看你我之意。”
“那便是欲嫁了?”
霍峻没有开心,反而是微叹了口气,问道。
“妾问了两三次,洁儿虽多有羞涩,但并未不悦。”
步练师亲昵的搂住霍峻,笑道:“莫非夫君对黄崇不满?”
霍峻多有不舍,说道:“黄崇实有公衡遗风,为人爽快,言语坦**。较能力而言,粗通文武,加以磨砺,或可成器。”
自黄权、赵云上门求亲之后,霍峻明里暗里派人了解黄崇,不论是友人,或是与其关系不好者,对黄崇的评价都还是不错。
之后,霍峻见了黄崇几次,通过言语交谈发现,黄崇言语清晰,对答有序,经学韬略皆有涉及,且钻研颇深。
通过各渠道了解下来,霍峻对黄崇有了大概的印象,谈及优秀方面,为人爽快,快意恩仇,不喜伪饰,故而能得赵云认可。
才干上,有黄权教导,黄崇颇有其父之风,对兵略颇知,亦有研读经学;外表上,黄崇的身高、相貌说不上出众,但却可言中上。
缺点方面,因性格太过爽快,少有心机,日后步入官场,注定会吃亏;因文武俱修,黄崇又非天纵其才,大体只能说粗通文武。今后若明确培养方向,黄崇或能有所建树。
听着霍峻的言语,步练师淡笑说道:“看来夫君当是舍不得洁儿了!”
“养女十余载,今见其出嫁,安会舍得?”霍峻说道。
“若夫君不舍,妾可出面婉拒黄氏。”步练师故意说道。
“罢了!”
霍峻摇头而笑,说道:“今洁儿满意黄崇,而黄崇亦慕洁儿。我为长者,岂能断二人姻缘!”
良人难寻,今黄崇虽非同年杰出之人,但胜在品德靠谱。日后洁儿嫁给黄崇,多半能夫妻和睦。今错过黄崇,下个求亲者说不准不及黄崇,自己女儿都愿意,他还能说什么。
步练师用那温热的语气,凑在霍峻耳畔,呼着热气,说道:“既然如此,妾明日派人知会黄家,让其筹备迎亲之事。”
“嗯!”
接着,步练师的玉手拨开霍峻衣袍,轻抚**的胸膛,**说道:“女儿出嫁,夫君多有心疼,何不让妾再生一胎。”
霍峻兴致顿有,转头欲搂住步练师时,却发现自家妻子已是盛装以待自己宠幸。
其头戴细长发簪,柳眉中衬着桃花,脸扑淡粉;身着玄黑绢纱,露出酥玉胸怀,下则仅能盖住圆润光滑的大腿。在这身黑纱上的某些部位处绣有花纹,配合步练师的身段,已是让霍督心底挠痒。
霍峻当即火起,双手揉搓篮球,低声问道:“此裳从何而来?”
步练师脸颊淡红,轻吟说道:“妾让女工暗中所织,如夫君喜欢,房中还有两三件。”
“妾~”
“要~”
被人这般‘挑衅’,霍峻怒火中烧,与对手来场酣畅淋漓的篮球比赛。先是双手运球,让对手气喘吁吁。而后单手扣篮,三步上篮,怒扣篮框。
其间缓快切换几次节奏,继而变化斗牛姿势。对手因高强度的对抗,已是头脑发晕,大汗淋漓,白嫩的肌肤泛红,不得已向霍峻认输。
宜当胜勇追穷寇,霍峻岂会放过敢向自己挑衅的对手,当即加快节奏,持球、运球,暴扣篮筐。直到对方双腿发颤,整个人晕乎乎,霍峻这次才放过对手。
既是得胜,霍峻自然向步练师讨要战利品。步练师为了满足霍峻,则在冷月下吹奏洞萧。萧声清澈动人,令人愉悦。终在霍峻的满意下,结束了这场战役。
——
之后几日,时入章武六年(公元224年)正月。得以于媒人的奔走,考虑到当下乱世,霍、黄二家确定婚事,约定在冬十一月,举办婚礼。
期间,霍峻除了与家人团聚外,则奉刘备之命,经常性前往黄鹄台,与刘备畅聊。
黄鹄台,刘备患病之后迁住养病之地。除了左右侍从外,大臣们常会来此拜谒刘备。
是日,太阳初升,身体欠佳的刘备,登望高楼,远眺长江水。滚滚长江东逝水,奔腾的浪花拍打礁石,青山依稀可见。
刘备眺望长江水良久,忽然问道:“两汉强盛时,疆域幅员辽阔,却不知以何为疆?”
对于刘备的忽然发问,左右文武顿感莫名其妙。
王粲博学多才,拱手说道:“禀陛下,前汉之时,南至日南,西至乌孙,东抵海滨。至于北疆之限,止步狼居胥山。昔孝武皇帝时,霍去病将兵出塞,北击匈奴,封狼居胥以铭功。”
“前汉强盛之际,东西南北各有万里,北狄、东胡、西羌、南蛮无不宾服。是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江山如此多娇,惜朕不能亲至狼居胥山!”
刘备拍着栏杆,微叹道:“而这岁月好似江水,滚滚东逝,注入四海。前些日夜间,朕盘算岁数,方知自己六旬有四,年至耆年,将持节杖。”
说着,刘备抚栏而叹,说道:“今时思来,朕奔波一生,历经四海。东到大海,西达巴蜀,北行幽涿,南至荆楚。今时所建功业,远逊两汉。”
“两汉之基业,非一人之功,是为诸帝之力。陛下之后,尚有太子,太子之后尚有子嗣。季汉之岁,连绵不绝,或有万世!”王粲说道。
“万世?”
刘备轻笑几声,说道:“朕之汉能有两百多载,已是心满意足。岂敢奢求统治万世,连绵不绝。”
顿了顿,刘备问道:“朕以花甲之龄,上马征战,下马治国。不知两汉之中,舍高帝外,何人能再与朕相比?”
岁数越大,刘备越在意自己的功绩是否出众,或是能称得上大汉皇帝。昔酾酒临月,自述功绩,则刘备不自信而自发的感慨。今随着疾病缠身,不知能活多久,刘备则问众人。
“陛下以五旬而建功业,今六旬之岁仍能披甲上阵,持弓操剑,奔驰骑射,舍高皇帝外,两汉诸帝莫能及。”霍峻换着言语恭维刘备,说道。
在限定条件下,两汉诸帝中除了刘邦外,真就没人比刘备强。毕竟六旬还要领兵出阵者,除了刘邦外,也就刘备了。
刘备转头望向霍峻,见其鬓角已有几根白丝,笑道:“朕昔见仲邈时,君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初至此地时,曹操举中国之众而南征,君豪言三月破贼,后贼果败走江汉,君值三旬。今十余年来,朕已老迈,而君也非气盛之龄。”
“陛下岂不闻光阴如骏马加鞭,日月如落花流水去,岂有不老之人!”霍峻怀念过往,说道:“臣今四旬有余,已自感身体不负早年精壮,精力亦有所弱。”
刘备拍着霍峻的肩膀,故作不悦说道:“君岂能言老,华夏尚未一统,季汉尚未中兴。今朕染疾,不知何时易世,今后当多有劳仲邈。”
“陛下春秋鼎盛之年,虽患有疾病,但仅为小疾,不日将愈!”霍峻安慰道。
自刘备便血以来,先是肠胃胀痛,接着腹痛便血。今下因肠胃问题,其他疾病也伴随而来,即便有杜度开药方诊断,但对刘备病情而言也是无用。当下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丝毫没有治愈的希望。
闻言,张飞则是着急,说道。“长安险些被兄长所取,今兄长好生修养身体,明岁率兵北伐建功,看能否再取长安。”
刘备看向张飞,却见张飞的须发比去年斑白了几分,笑骂道:“去岁正月,翼德须发尚黑,今时正月怎多生白发?酒水莫要多饮,宜当戒之。”
“诺!”
“兄长应当修养身体!”
见刘备训诫自己喝酒,张飞不知该说什么,唯有低着头说话。
君臣谈话之时,一阵寒风吹过,刘备打了个抖擞,顿感腹疼。
见状,侍从扶住刘备,关切说道:“陛下,高台多寒,不如归阁休息。”
“诸卿暂且入堂内等候!”
话音刚落,刘备因腹痛问题,被侍从搀扶去阁楼如厕。
见刘备的脚步蹒跚无力,与之前相比,已是离不开侍从搀扶,霍峻心中则是多感不妙。
环顾四周,霍峻找到杜度,将其拉到角落,低声问道:“陛下自下血之后,当下身体如何?病情可有恶化?”
杜度迟疑少许,见左右无人,如实说道:“禀霍督,陛下壮年时身经百战,所受创伤众多。往昔因鼎盛之年,气血旺盛之故,仅有暗疾为患。”
“今陛下年岁渐长,精力不支,故而旧疾复发。当下之身躯犹如腐朽之房屋,柱梁皆为朽木,纵扁鹊在世,亦无回天之术。度仅能开方配药,看能否延缓陛下岁数。”
霍峻眉头大皱,问道:“如按君之所言,陛下尚有多少时日?”
“司命之事,度岂能知晓。粗观陛下精神,短则数月,长则一年。”杜度低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