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洛阳。

因高血压问题,加上自身无节制食用糖品,不知是否引发了糖尿病,曹丕身体每况愈下,耳鸣、肢体麻木、胸闷常有袭来。

行宫内,曹丕神情憔悴,坐在榻上抿着温热的蜜水。

“今荆宛、寿春,二地形势何如?”

孙资小心翼翼,说道:“禀陛下,寿春仍被肥水所淹,霍峻率兵十万重围之。围而不攻,似有欲待寿春因粮尽而降之念!”

“司马懿可有找到击破诸葛亮之法?”曹丕喘着气,说道。

“司马都督言欲破诸葛亮,需待冬季河水下降,或能破之!”孙资说道。

“要到冬季吗?”

曹丕放下装有蜜水的杯盏,叹气说道:“今至冬时,尚有四月。仲达纵击败诸葛亮,而后赶至寿春解围,且不说士兵能战否?从时间上来看,怕也上来不及了!”

风水轮流转,历史上诸葛亮屡次进攻,司马懿坚守不战。今位面,诸葛亮任务是牵制司马懿,反而是轮到诸葛亮守而不战。

双方角色反了过来之后,司马懿无计可施,试探性发起一次进攻,被诸葛亮据守所败。见破不了诸葛亮的防御,又无法撤军,司马懿唯有与诸葛亮展开对峙。

双方战局焦灼,司马懿为了安抚着急的曹丕,唯有向上报告冬季有破敌的希望。

然今时的寿春怕是等不到冬季,近十万军民困守寿春城,加上被肥水所淹,城中粮草所剩无几,不少人已经开始吃老鼠了,指望司马懿救寿春根本没希望!

曹丕沉默少许,问道:“田豫、牵招所率河朔兵马,可有动静?”

“河朔军士多为并、幽人士,不习淮泗气候。夏时多雨,河朔兵马多有疾病,今从曹骠骑之令撤至后方整军。”孙资说道。

河朔兵马时运不济,他们好不容易从北方南下,未与汉军交战,因不适应夏天的淮泗气候,不少将士患上疾病。曹洪担心河朔兵马发生意外,直接让河朔兵马撤到后方休整。

“寿春恐将被贼寇所得矣!”曹丕心情低沉,长叹了口气。

自江淮兵败之后,曹丕为了救援寿春,他几乎做了一切该做的事,但事情进展始终不如他意。

在曹丕哀叹之间,刘放捧着两份战报而来,见曹丕精神不佳,却又不敢汇报。

刘放看了眼孙资,见其微微摇头,则是暂放下手中的战报,欲待曹丕精神状态好些,再汇报这些不太好的消息,不过刘放的动作却被曹丕看见。

曹丕撑着精神,说道:“该说的事,如实上报吧!”

“诺!”

刘放硬着头皮,将奏疏递到曹丕跟前,说道:“陛下,关西急报,马超似乎应和水贼用兵,率部攻破了金城郡,西平郡顺势降了。当下河湟二郡尽被马超夺下,河湟不少羌人起兵呼应。”

曹丕将奏疏扔到地上,愤怒问道:“凉州刺史郭淮何在?曹真今在何处?怎会让马超如此轻易夺了河湟二郡?”

“陛下息怒!”

刘放见曹丕气血上涌,急忙说道:“凉州刺史郭淮得马超袭击河湟二郡时,率兵从武威南下,然期间路途上千里。行至半道时,马超便破了金城。途中百姓稀少,马超兵马众多,郭刺史不得已撤回武威。”

“曹中军坐镇关中,得闻马超突袭金城、西平二郡,率兵逆渭水道直取陇西。不料马岱坐镇陇道,短时间难以破敌。今若欲复河湟二郡,恐需郭凉州与曹中军配合。”

陇右被马超占据了,关中与凉州的通道半通不通,联络起来甚是困难。今马超突袭金城、西平二郡,起兵之迅速,让曹真猝不及防。

郭淮有谋略,知晓金城郡之重。然可惜的是,马超派羌人细作入城,有内应在城中。马超大军抵达金城,内外夹击,金城直接被马超攻破。速度之快,让郭淮支援到一半,不得已又要撤回武威。

曹丕敲击案几,懊恼说道:“早知今日,当初即便马超部下叛乱降贼,朕都应当杀了马超!”

“请陛下宽心!”

刘放劝慰道:“马超所据陇右,但观其所为,早晚必亡。今马超以诡计取金城,以曹中军之韬略,郭凉州之智谋,东、北夹击陇右,当能夺回河湟二郡。或用兵得当,一举覆没马超,亦有可能!”

“仓促出兵,灭马超恐是困难。如能夺回二郡扬威,已是不错。”曹丕有些心悸,捂着胸口,说道:“还有何事,一并上报吧!”

“陛下不如先修养御体,待御体转好之时,再理国事。”刘放担忧说道。

曹丕挥了挥手,逞强说道:“朕身体尚可,卿一并上报。”

“诺!”

刘放低着头,奉上奏疏,说道:“陛下,据青州来报,自陛下怕派人绞死夏侯都督爱妾之后,夏侯都督悲痛欲绝,精神恍惚。为其安葬之后,夏侯都督多次前往墓地看望其妾,以致荒废军事!”

曹丕勃然大怒,奏疏看也不看,直接扔到地上,骂道:“一个小小的艺妓,他都当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夏侯家十八代祖宗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陛下!”

孙资微皱眉头,说道:“夏侯都督为大魏上卿,今时之语恐太伤人矣!”

“伤尼玛的头!”

被一堆坏消息所包围的曹丕,终于绷不住,将案几上装有蜜水的杯盏朝外扔去,大声责骂道。

杯盏摔到地上,发出砰砰的几声响,蜜水洒满了一地。吓得孙、刘二人不禁缩起了头,不敢抬头直面曹丕。

他们服侍曹丕这么多年,第一次见曹丕破防,发这么大的火。

低头间,他们却见之前愤怒的曹丕没了声音,抬头望去时,却见曹丕捂着胸口,似乎喘不上气来。

如此一幕,吓着孙、刘二人脸色顿时发白,一人上前护住曹丕,一人奔走高呼。

少顷间,御医背着药囊到时,曹丕已经昏迷过去。御医取出银针,为曹丕施针诊治。

见曹丕昏迷过去,孙资呆呆望着曹丕,一时间没了主意。

刘放拉着孙资的手,说道:“陛下患病昏迷,当速报与太后、皇后,及吴侯、陈令君等重臣。”

闻言,孙资这才醒悟了过来,说道:“今朝中尚无太子,宜当请诸君至榻前。”

“善!”

说干就干,刘放、孙资分别通报卞太后、郭皇后,以及孙权、陈群等人。

随着曹丕病重昏迷的消息传开,不仅是卞太后知晓,连孙璎这些嫔妃都有所耳闻。一群莺莺燕燕,哭哭啼啼来见曹丕。此时,经过御医的救治,曹丕从昏迷中苏醒。

“陛下!”

郭女王握着曹丕的手,一脸心疼地望着曹丕。

“皇后!”

曹丕睁着朦胧的眼,望着郭女王。

“陛下~”

“呜呜~”

见曹丕苏醒,众妃嫔们扑在床榻边上,抹着眼泪而哭。哭泣之声,甚是悲伤,好似曹丕将亡一般。

“别哭了,朕还没死呢!”

曹丕忍受不了,呵斥了一声,方让众妃嫔安静下来。

“太后到!”

众人稍停了片刻,却见卞太后在侍从的宣读下,从殿外趋步而入。

卞太后花白着头发,见到患病在榻的曹丕,眼里满是的心疼。然余光间却瞥到了妃嫔中的孙璎,其脸色顿变。

“母亲!”

曹丕喊了一声,似乎渴望母亲的关怀。

卞太后指着孙璎,责问道:“此女何时入宫?”

见状,众妃嫔捂着嘴暗喜,因曹丕宠爱之故,她们看孙璎不爽很久。今遇见卞太后,算是报应孙璎。

孙璎脸色惨白,看了眼曹丕,乞求曹丕开口说话。但曹丕在躲避孙璎的眼神,似乎不知如何面对。

卞太后愤怒地看了眼曹丕,骂道:“狗鼠尚有伦理,何患人乎?”

说着,失望至极的卞太后怒甩裙袖,径直出殿。

曹丕将孙璎迎入宫中,为了害怕卞太后知道,将卞太后左右消息封锁。昔卞太后虽有耳闻,但却以为有假。今时见之,真让卞太后又气又恼。

望着愤怒而走的卞太后,曹丕急喘了几下,差点又昏过了过去。而孙璎则是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殿中众妃嫔,不由地咬紧银牙,似乎立下了什么誓。

“陛下~”

左右妃嫔又在喊着曹丕,让曹丕心烦不已。

“且先退下!”

“陛下!”

“还不退下!”郭女王呵斥众妃嫔,说道。

“诺!”

妃嫔们悻悻而退。

刘放从殿外趋步而入,禀告说道:“陛下,吴侯、尚书令、廷尉等上卿在外恭候!”

“善!”

曹丕困难地点了点头,说道:“宣诸卿入殿吧!”

“诺!”

待刘放退下之后,曹丕拍了拍郭女王的手,说道:“诸卿将入殿,有劳皇后避让。”

“诺!”

曹丕吸取东汉的经验教训,禁止后宫干预政事。今诸卿觐见,郭女王身为皇后,亦不能有例外!

少许之后,孙权、陈群、董昭等人伫立殿中,继而问候曹丕的身体状况。

曹丕在侍从的搀扶下,勉强靠在榻上,说道:“今下国事艰难,朕身体日笃,当有劳诸卿入宫了!”

“不敢!”

陈群大着胆子,说道:“陛下,恕臣斗胆。今太子悬而未决,以陛下御体之状况,不知是否需当立储君?”

曹丕闭眼微思,缓缓说道:“储君之事,朕已有计较!”

说着,曹丕犹豫良久,叹气说道:“招中军大将军曹真、征东大将军夏侯尚、荆州都督司马懿入京吧!”

“陛下,那前线战事呢?”孙权似乎明白什么,故意问道。

“且先放放吧!”曹丕捂着胸口,说道。

见曹丕当下病情,以及所吩咐言语,众人已是了然。能让众人放弃前线战事,怕唯有托孤之事了!

今下当真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曹丕本想撑到寿春之战结束,然而此次昏迷之后,曹丕已经能感觉自己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为了确保托孤顺利,曹丕不得不将司马懿、曹真从前线喊回来。

众人彼此互看,似乎想到了什么。

孙权拱了拱手,说道:“陛下,那寿春当怎么办?”

曹丕靠在枕头上,回想着司马懿所说的话,说道:“让骠骑将军、豫州刺史、兖州刺史三人互相配合,迁淮北百姓北上,尽量不留百姓与贼寇。”

“至于寿春,且看他能守多久吧!”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