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霍大司马世家》:“进逼寿春,魏将徐晃将兵拒守,峻忌城坚,以肥水灌城。城中苦湿,多腹疾,手足皆肿,死者一二万人。初满宠、曹洪率兵来援,庞统、陆逊分御阳泉、硖石。”

“围至七月,会曹丕薨,宠、洪顿军不进。峻用蒋济计,散乱寿春人心……晨时入北门,午时而溃。晃欲退内城,校尉潘域降,丁奉、关平破城,晃遂烧屋而亡。”

“庞统出阳泉,陆逊兵下蔡,两军东西齐出,所至皆降。得魏弋阳、安丰二郡十二县,降城七十二。以寿春置豫州,辖弋阳、寿春二郡,安丰并之。……”

寿春被破,徐晃自焚的消息,被满宠传至洛阳,早有预料的朝野,依旧是大受震动。

魏,洛阳行宫。

曹叡端坐御榻,冕旒下的神情严肃,望向朝中众人。而朝堂众臣望着陌生的天子,不知如何应对。

因曹丕欲立京兆王曹礼为嗣,及受生母甄宓被赐死影响之故。曹叡在继任前,除了高唐隆、卫臻、孙权外,几乎不与大臣们有过多的接触。在曹叡登基之前,不少人根本没见过曹叡。

在曹丕驾崩之后,曹叡仓促继位。曹叡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管他爹曹丕怎么安葬,而是向孙权、卫臻询问寿春战况,及让二人举荐朝中的智谋之士。

因刘晔与孙权关系交好之故,孙权向曹叡举荐了刘晔。

当夜,曹叡诏刘晔入宫,以天下大事咨询,求问兴魏灭汉之策,而刘晔为曹叡献上平南策。

在策论中,刘晔认为魏之所以失天下,在于曹操用兵的失误。认为曹操因急于求成,欲横扫吴楚,最终被霍峻所败。

彼时,曹操如能先灭关、蜀。而后舟舸顺流出巴蜀,荆宛之兵下江楚,淮泗之兵越江破吴,三路兵马齐发,则二刘必亡。

到曹操末期时,刘晔认为曹操对江淮防线认识不足,除寿春外,钟离、淮阴所留兵马太少,以至于被霍峻轻易所下。而后在徐州方面,曹操太过依仗屡战屡败的泰山诸寇,故而导致江淮防线失衡。

听着刘晔用犀利的言语批判曹操的用兵过失,曹叡大为欢喜。鼓励刘晔更大胆指出曹魏当下的弊病。

在曹叡的激励下,刘晔更是指出曹丕不懂军事,更不懂治兵。明知曹休缺乏大将之才,却依旧任由曹休执掌军事。钟离之战的本末,并非钟离太过险要,而是因怒用兵,导致被霍峻击败,错失收复下邳的机会。

之后,刘晔点明南土存在的弊病,因刘备靠吞并刘琦而立国,故其威望不高,需要用怀柔的手段去安抚众人。自刘备去世之后,霍峻执政,几为权臣。而刘禅年纪不小,长久之下,容易发生内乱。

刘晔根据朝政,指出应先引入贤能入朝,而后黜退无能者;用恩义及信用赢得天下人心,赏罚分明令臣民可尽其力;俭约用度以丰国库,薄征税赋以令民富;遣死士入南下任官,以乱南汉朝堂。

如果能做到以上,在曹叡励精图治下,待国库充盈,军备恢复,人心归附时,则可举兵出征。

在用兵方向上,刘晔认为凉虽小国,僻处陇右,看似可图,但实则难图。话虽如此,不过刘晔却大胆认为,马超若是病逝,陇右必会发生内乱,那时是为曹魏的用兵的机会。

故而刘晔表示当先易而后难,先收复陇右六郡,兵争陇南二郡,以初壮曹魏兵威。凉陇八郡归复后,可以考虑向南用兵。

在向南用兵时,刘晔认为汉魏边境虽长达数千里,但真正可以用兵的地方仅有江淮。如想向江淮用兵,可以用袭击之法,东袭下邳,西攻弋阳,让汉军疲于奔命,令江淮凋敝,而后蚕食淮南。

破淮南之后,通过弋阳三关向武汉用兵,配合荆宛大军,吃下江汉之所。得江汉之地,又重有淮南,可以大规模营造水师,而后专心经营,寻找灭国之法。

在千余字的策对中,刘晔展现出了不下贾诩、荀彧之能。初得如此大才,曹叡与其抵足而眠,以示对刘晔的宠爱。

次日之后,众人询问刘晔,新任天子曹叡如何。刘晔大为赞赏,将曹叡与汉武帝相提并论,仅气场稍逊些。

众人对刘晔的吹捧,报以将信将疑的态度,欲观曹叡之后的表现。

“陛下,今寿春被破,庞统率众兵而进,满豫州不能挡,唯走颍水而退。弋阳、安丰失守,江淮已无疆土。而陆逊向淮北用兵,臣恐淮北有危,应当深备兵马,以防水贼顺势而进!”高唐隆说道。

曹叡透过冕旒看着阶下众人,说道:“秋季将过,淮水渐退。水贼无粮,岂会久留淮北。霍峻之兵仅止寿春,其不日将率兵南归。”

“陛下以防万一,是否让河朔之兵再次南下?”董昭提议道。

“不必!”

曹叡胸有成竹,说道:“汝南有满豫州坐镇,谯郡有大司马统御,今冬季将至,岂会深陷围城战中。淮北之冬,与淮南不同,雪深数丈,天地严寒。如贼久留不走,而益兵破之,岂不如我军之意!”比曹丕而言,曹叡的军事天赋有曹操几分遗传。当然曹叡敢如此果断认为霍峻不会继续向北进攻,也是与刘晔有过沟通。

夏季之淮水,与冬季之淮水,有天壤之别。到了冬季,南方想利用河流向北伐持续作战,若没提前准备,则是太过困难了。

见曹叡这么有信心,朝堂众人唯有暂信曹叡的决定。毕竟若曹叡判断有失,有满宠、曹洪在,尚能阻挡一时。

陈群手持笏板,说道:“陛下,今江淮无寸土,扬州郡县尽被水贼所得。水贼在淮泗之疆域,东起下邳,西至弋阳。彭城、琅琊、谯郡为东之屏障,汝南、陈郡为西之门户,当下以臣之见,当重划州郡。”

“请陈令君细言!”

“启禀陛下,自下邳被夺,彭城、琅琊、东海三郡东西而望,不利固守徐州之险要。臣以为不如徐州以彭城为治,划谯、沛二郡入徐州,而后将琅琊并入青州。青州刺史从临淄改屯琅琊,以锁下下邳北上之道。”陈群说道。

自下邳被汉所得,徐州治所便挪到开阳,由兖州刺史屯彭城。但兖州与彭城之间,存在沛国作为隔离。长久下来,不利兖州刺史治理本州。

当下陈群欲将徐州刺史屯彭城,让青州刺史屯开阳,封锁泗、沂二水,阻止下邳北上的通道。

曹叡思索片刻,说道:“陈令君之言,为稳重之语。今徐州州郡划分之事,且由陈令君负责。”

“诺!”

“陛下,先帝之谥号尚未商定,今有‘恭’‘闵’‘徽’‘安’,可由陛下议定。”孙权出列说道。

“皆为何意?”曹叡问道。

“恭者,尊贤贵义,既过能改……”

“闵者,慈仁不寿,明作有功……”

“徽者,元德充美,善文友宾……”

“安者,好和不争,恭德不劳……”

“以上之四者,望请陛下裁议!”孙权说道。

恭、闵、徽、安,除了以上之意外,各有各的内涵。如恭者,即《论语》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闵者,有怜悯之意,非什么好谥号;徽者,更多说个人品德了;安者,在诸多谥号中为平谥。

曹叡眨了眨眼,故意问道:“安无炀乎?”

此言一出,孙权与众臣不由愣住。

‘炀’可非什么好谥号,纯粹的恶谥。天下哪有儿子给老子上恶谥,这不自己打自己脸吗?

幸曹叡似乎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朕记错了,非是炀,而是为明。”

此番言语,让曹魏众臣看不懂了。‘明’谥号与‘炀’有天壤之别,给曹丕上‘明’这不是开玩笑吗?

“陛下,明者,季汉孝明皇帝之所谥。”孙权提醒说道。

曹叡思索片刻,正儿八经说道:“以先帝之业绩,可选‘徽’为谥,称魏徽帝。”

“诺!”

别看曹叡多恨老子败坏家产,但始终不好用恶谥。用平谥与曹丕,算是为曹魏保留点颜面!

《汉纪·高宗孝光皇帝纪》:“帝令著作郎司马昭撰修《河阳国志》,帝观昭所修国志,见伪魏主传多有诡谲,帝大怒,暂废修志,历数年,令陈寿重修之。”

《河阳国志·魏中主志》:“昔丕薨时,其臣冠以‘徽’谥,旧修者昭,私冠以‘明’谥。论曰,丕性擅专,好内怠政,宠倖父妃,近重奸邪,杀贤远能,劳师乱军,几坏国事。故逆魏之亡,不亡于叡,而亡于丕。而昭私以明谥之,然察其事迹,不谓‘炀’而谓‘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