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洛阳。

“孙权安敢欺朕?”

宫殿内,曹叡脸色阴沉,眼眸充满着怒火。若是孙权在他眼前,曹叡能用眼神将其杀死。

“啪!”

又一尊精美的瓷器被曹叡打碎,侍从们不敢抬头去看,生怕成为曹叡发泄怒火的目标。

过了一会,打砸一通后,看着殿中的狼藉,曹叡心中的阴郁与怒火这才有所舒缓。

曹叡深吸一口气,缓缓坐回榻上,语气冰冷说道:“来人收拾下!”

“诺!”

听得此语,侍从们如释重负,赶忙打理殿中的狼藉。

见曹叡怒气渐散,孙资小心翼翼,说道:“禀陛下,孙权上奏求封平州牧,今当准否?”

曹叡面露苦涩,说道:“今不准又能如何?安有精力顾及平州?”

之前有言,孙权欲率兵逃往辽东割据,假借前往安乐讨贼为名,率军至海滨上船。

孙权在忽悠手下军士登船后,为了安抚军士,沿途劫掠海滨城郭,掳掠妇女,许与兵将为妻。继而,孙权假言被汉军截断归路,乘舟舸逐海岛而进,在堂弟孙奂的接应下,率部至辽东郡,控制平州刺史。

抵达辽东郡后,孙权立马展开操作,一边用钱财安抚人心,一边派芮玄突袭昌黎郡。

昌黎郡即今锦州,其郡二县,户九百,是为出入辽东地区的门户。如能锁死昌黎郡,便能断绝中原与辽东的路上交通。今昌黎郡守没想到辽东来敌,其部无备遂被芮玄所降。

在控制昌黎郡后,孙权假借平州刺史之名,以及他在魏国内的名声,伪造曹叡圣旨,以升迁辽东郡守为由,更替玄菟、乐浪、带方三郡太守,诱骗至辽东囚禁。

三郡太守不疑有假,便将郡守之位交于孙权派遣的郡守。至辽东郡,三郡太守与平州刺史一同被孙权囚禁。

三个月内,孙权率残部至辽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平州五郡。为了确保他在辽东的统治,自表为平州牧,遣使结交辽东诸夷,旧部出任郡守。

不仅于此,孙权为取得合法统治权,派人向曹叡上表。

假称他被水贼击败后,因后路断绝之故不得不逃至平州。今青齐动**不宁,大量郡城被水贼所据,孙权表示为了策应中原战场,他请命为平州牧,以率辽燕之士浮海击齐。

当孙权的奏报送到曹叡手上时,曹叡可谓暴怒异常,深恨自己有眼无珠。但愤怒又能如何?

今曹魏深陷于中原混战,根本无精力与去管平州之事,反而曹叡更担心孙权会因而归降南汉,从东北方向入侵河北。

孙资试探说道:“那臣草拟诏令,拜孙权为平州牧,都督青、平二州军事?”

“下诏,因孙权兵败诸城,贬其为镇东将军,领平州刺史。”曹叡可不会放弃上眼药的机会,说道:“王凌都督青、徐、兖三州军事,今位车骑将军。夏侯霸领青州刺史,勒令其固守临淄。”

“诺!”

说着,曹叡见侍从打扫动作慢,呵斥说道:“诸公卿拜谒前,如不能清理干净,则交于有司论处。”

在曹叡的呵斥声下,侍从们手脚变快,不敢有所怠慢。

最近几个月,南汉在北伐战场上的节节胜利,让曹叡压力变得非常大。更别说青、徐二州几近沦陷,霍峻将战场推进至兖州。

巨大压力之下,曹叡变得易躁易怒,经常责罚侍女、宦官,这让宫中近侍们开始畏惧曹叡。

少顷,在侍从们紧赶慢赶打扫完不久,陈群、陈矫、董昭、司马孚、吴质等曹魏高层趋步入殿。

“臣拜见陛下!”

“诸卿免礼吧!”

曹叡示意众人入座,说道:“据并州来报,轲比能斩蒲头,收降河西诸部鲜卑,其有南下犯我之意。且郭淮兵败逢义山,贼将魏延入泾水入寇长安,大将军不得不分兵御之。”

“今形势不利我朝,不知诸君有何高见?”

为了人心的安定,曹叡不想把孙权求立平州牧的事说出去。而是选择忽略辽东,进行冷处理,以免引起众人的担忧。毕竟孙权并未起兵反叛,而是兵败逃到辽东。

陈群斟酌几许,说道:“陛下,昔陛下忧鲜卑进犯,故与蒲头互盟。今蒲头兵败,其部被轲比能所并,以群观之,今不宜与轲比能为仇,还需先遣官吏求和,以免轲比能入寇河北,乱重税之地。”

“许轲比能通商,不知是否能息边境战事?”曹叡问道。

“难!”

杨暨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轲比能仇魏多年,昔邓芝杀阎忠,轲比能观而不阻,便可见轲比能无意与我魏国息战。今轲比能并河西,势力大涨,又岂会止步漠南!”

“不管成与不成,陛下不如先遣使试与鲜卑和。以今下之形势,我军不宜南北交战。如能与轲比能息战,则有益大魏;如不能与鲜卑息戈……”陈群说道。

陈群话未说完,侍从快步入殿,奉上紧急军情,说道:“禀陛下,边关急报,轲比能领骑入寇并、幽二州,劫掠雁门、太原、代、山谷等诸郡。”吴质微耸了下肩,语气阴阳说道:“看来陈司徒之策无用,今轲比能已率精骑入寇劫掠河北诸州。”

陈群瞥了吴质,不满问道:“愿听吴君高见,何以解决鲜卑入寇之事,以及如何击退中原水贼?”

“这~”

吴质被陈群问住了,犹豫几下,说道:“昔陛下有施离间之策,此计若成,水贼兵难将自解尔!”

陈群冷笑几声,说道:“看来吴君尚未知晓,刘禅拜霍峻为齐王,霍峻据而不受。刘禅为示君臣公诚,赐天子九旗与霍峻,准其自理中原之事。”

听着陈群这般言语,吴质脸色通红,不敢言语。而曹叡则是暗中露出羡慕之色,对刘禅拥有霍、葛、陆三将的嫉妒。

曹叡实在不懂,为什么霍、葛二人能齐心治国,为什么刘、霍君臣能互信不疑。曹叡眼下竟有些埋怨父、祖二代为什么不给他留下可信可靠的大臣。

司马懿、曹真或许可用,但还不够强啊!

“陛下,今轲比能袭河北,还需遣军士北上,以免河北动**,危及国事。”杨暨说道。

闻言,曹叡叹了口气,说道:“今观兵马分布,荆宛之兵不可动,大司马率新卒屯历下,京畿尚有些许兵马。如欲调兵北上,唯有从京畿调兵。”

顿了顿,曹叡担忧说道:“今调京畿兵马北上,如京畿动**,则恐洛阳有失。”

“不好了!”

曹叡没说上几句话,却见侍郎模样的官吏脚步匆忙入殿,慌张说道:“禀陛下,水贼叩关了!”

“今水贼远在淯水、泰山,今怎会叩关?”曹叡蹙眉说道。

“臣不敢欺瞒陛下!”

魏吏跪在地上,惶恐说道:“贼大将赵云率兵顺伊水而下,陆浑、新城二县久不经战事,被赵云轻易降取。今赵云率兵直进,将往伊阙关而来!”

“一旦伊阙关被破,赵云将兵临洛阳城下,臣请陛下与诸公暂离京师避难。”

“什么?”

魏吏这番话,将当朝所有人干懵逼了。

若说轲比能入寇边郡,因距离遥远之故,曹魏君臣尚能安稳讨论。今赵云奇出熊耳山,兵马直趋伊阙关,曹魏君臣无不动容,或惊愕,或震惊,或慌张。

“陛下,京畿兵马不可动!”

吴质急忙说道:“今当征发京畿之兵,前往伊阙关,以御赵云所部。而陛下不如暂避兵戈,与诸公北至河阳,以防不测。”

“陛下不可轻动!”

老臣董昭咳嗽几下,说道:“赵云远道而来,兵马疲惫,难成大事。陛下为大魏天子,岂能因些许恐慌而离洛阳。今为安抚人心,陛下当坐镇洛阳,令京畿之兵出御,别命司马懿分兵劫抄陆浑。”

“董公之语虽有道理,但恐有万一之事,还当让陛下移驾河阳。”孙资担忧说道。

听着众人惶恐之语,曹叡拍案而起,扬声说道:“今赵云离洛阳尚有一、二百里,何以如此惶恐?”

继而,曹叡怒视劝他离京的官吏,说道:“赵云远袭洛阳,兵疲而师老,无携攻城之器,安能轻破伊阙险关?且洛阳尚有兵马两万,赵云老兵不足为惧!”

“传令,诏将军许褚、秦朗率京中之兵,赶赴伊阙关,坚守关隘,不得轻出。加令司马懿分兵鲁阳,趁势劫抄陆浑,断绝赵云归路。”

“朕若移驾,则洛阳人心必乱。即日起,紧闭洛阳城门,禁止任何人出入。移驾暂幸河阳之语,任何人不得提及。”曹叡沉声说道。

“陛下英明!”

见曹叡行事如此果断,众臣拱手而拜,敬服说道。

“那鲜卑入犯,我国当如何对之?”陈群问道。

曹叡踱步而思,叹气说道:“令大司马率兵撤离历下,分兵据守险峻,回镇河北,都督河北三州军事,以御轲比能掠边。”

吴质想起什么,提醒说道:“陛下,臣闻孙权逃至平州,还需下诏追究其兵败之责。”

曹叡瞪了眼吴质,说道:“孙权之事,朕自有计较,君不必多言!”

“诺!”吴质缩头而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