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的章节中我总是尽力使读者的视线集中在事物的主要方面,并且为他把山体分解成了最容易理解的形式。现在我们必须承诺花更多的心血去观察事物的细节。
我首先从尖峰开始。在第161页图24 a 处,假定山体在上升力最大的地方被抬得最高,在山岸或悬崖之上由一种物质组成。但是它几乎都不是由一种物质组成的。它几乎总是由紧凑结晶体组成,山岸则由板岩结晶体组成;或者是当尖峰是由板岩结晶体组成时,山岸是由板岩黏合体组成。山岸几乎总是二者之中较软的一个。
这不是非常令人惊奇的事吗?难道这不正好是说,物质是带着蚀刻眼光预备好要干什么;软的供冰川去铸造,供洪流去分割;硬的供永恒矗立在山中央以表现山的壮丽的吗?
接下来的问题是,这些紧凑结晶体和板岩黏合体是怎样连接在一起的?地质科学中长期以来公认的事实是,最重要的山系把形成自己周围低矮的山脉群的岩床抬起,并放置在自己的两侧,它的横断面大致表现为图25中的样子,其中黑色的山体代表高大山脉(结晶体)中的坚硬岩石,它旁边淡一点的线表示附近山脉(粘合体)中的岩床的主体方向,而带斑点的部分表示通常作为大平原的组成成分的碎石和沙土。但是尽管德·索热尔早就指出巨大的中央山系自身经常是由以绝对相反方向排列的岩层组成的,但这一点并非是普遍认可的;所以如果仔细分析图25中央黑色山体的结构,我们将发现它是由指向下方、朝着中央延伸的线条组成;它的两翼是由板岩结晶体岩石构成的,顶部是由紧凑结晶体构成的,如图26 a所示[89]。
在上一章中谈到中央山峰的蚀刻时,我没有提到支撑山峰的山岸岩石的本质,图27中a代表原始状态,b代表变化后的状态,跟第161页图24相比较,能够更全面地显示它的变化。
最终可能发现是怎样的次要规律生成的这种结构,在目前对我们来讲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必须注意的只是那种使山脉注定会呈现最陡峭的形式的仁慈指令。因为不管暴力或时间可能会蚀刻出怎样的山体外形,一眼看去在当时的情况下,山脉最有可能的总还是稳定和安全。比如假设山峰是图26 a中的这样一种形式;那么不管两边的山坡有多陡,一块岩石都没有可能从另一块岩石上滑落下去;但是如果同样的轮廓未给予位于b处的岩层的话,没有支撑的山体随时会从底下的山体上滑落,除非由于表面的不平的阻挡。进一步,在轮廓的细分中,山峰在a处的趋向将总是表现为图28中a处那样的外观,当然那是绝对安全的;但是图26中a处岩层的趋向,将会是分裂成图28中b处的外观,那样都是很危险的,不仅有可能每次掉下来几片,而且会以接力的方式把一块下落的碎片送到另一块那儿。从a处山峰的任何部分脱落的石头都将被下面的岩架接住,驻留在那儿;但是从b处松下来的石头只有接连翻了一系列的跟斗跌到山谷中才会停下脚步。
然而当图26和28中a处表示的安全和高尚形式大部分被命令去构成最高峰的形式时,b处的外观,在每一幅图中,都总是次要山系中发生的形式,这儿的山系在较小幅度上,生成了某些最可怕和奇异的悬崖形式;不是完全没有危险,正如阿尔卑斯山系的石灰岩山脉群中的“冰渍坠落”所展示的可怕情景一样;但是造成的危险要远远小于这样的形式在较高的山脉上可能造成的危险;而且还有间接的好处,这一点我们下面还要讲到。眼下我们回到超级山脉群的考察。
毫无疑问,读者已经意识到了勃朗峰山系两侧是平行的大山谷,似乎是有意挖出来供旅行者通过使用的,供他们一步步走过勃朗峰山系和它的尖峰旁边,一个个观察它们。这些河谷中的一条是查莫尼河谷,另一条的一半叫作白谷,另一半叫作费利特谷,库马约尔镇靠近它的中心,山谷在那儿朝奥斯塔谷敞开。现在从勃朗峰山系的中央切开,跨越两道河谷,穿越两列尖峰,那个切面将是[90]图29中的情形,a是查莫尼山谷,b 是查莫尼山脉的尖峰系列,c是吉安特山系,d是库马约尔山谷。
M底下的小突起的目的在于大致标明非常著名的“蒙坦伏特”山脉的位置。对旅行者来说,主要总是颂扬那些他们认为很少有人见过或能见到的景色,如果不是比缺陷还糟糕的话,至少也是一个大缺陷。我曾在高高的阿尔卑斯山脉中,爬过很多山,走过很多路,但是我从未见过有能与从蒙坦伏特山上的小屋那儿看见的相匹敌的景色;因为那儿年复一年被越来越多的旅游者参观,我想最好选择它周围的山脉作为我们探讨的主要主题。
M点底下剩下的一小块山丘真实地标示了蒙坦伏特山脉在尖峰两侧的高度,但没有精确地标示出它的位置,它的位置有一点靠后,在假定被这个横断面切开的山体的后面。但是,蒙坦伏特山脉的顶部,如M点所示,实际上是由板岩结晶体的倾斜岩层形成的山峰构成的。每一位旅行者都一定会记得岩层的陡峭和光滑,就像倾斜的墙壁,沿着它们,越过岩架,一条小路从小屋下到冰川的边缘。这些倾斜的墙壁是由结晶体岩层的内面组成的[91],暴露在字母M后面的槽口中。
对于这些岩层我们以后再回头讨论,我们此刻的主题是考察尖峰,它们在蒙坦伏特山脉上形成了观察者右侧最显眼的山体。在查莫尼山脉中它叫作夏末茨尖峰,在它的边上有一个非常尖的号角或曰突起做标记,作为从蒙坦伏特山脉能看见的最非凡的小地形地貌,通常会吸引旅游者的注意力。整个尖峰组成的较大山体,和这一号角的真实轮廓,在插图30图(2)中有仔细的描绘,那是它们在早晨的阳光中的景象。旅行者通常带走的印象是,我认为,可以从图(1)中获得,这是英国旅行者在查莫尼和日内瓦的商店里满怀热情购买的平版画中的一幅的复制品,真实地再现了从蒙坦伏特山脉观察到的这座尖峰的情形。值得把这幅图作为十九世纪理想的风景画的永恒范例,它在特纳的作品被公众宣布为奢华和不自然的时期深受欢迎。
然而作为尖峰的共同理想的这个例子在另一方面也是有用的。它表明了这些查莫尼山脉留下的强烈影响,它们是所有山脉当中山峰最见的,也是最易碎的,或多或少分成了剑状的尖顶;而且它标记了它们中的另一非常奇特的性质的意义,就是说这些尖峰在某种程度上是容易打折或弯曲的。
这些印象既不是完全正确的,同时对其中的不清晰或夸张也必须坚决予以清除。
那么,首先这种对它们的尖顶和尖状分割的强烈印象,总离不开对它们给旅游观光造成的危险最小这一点;因为如果在现实中这些花岗岩山脉曾经被分裂成这时的尖顶或尖端,至少是像插图30的样子,蒙坦伏特山脉和冰海将不可进入,除非冒着生命危险,就像被包围的城市周围的壕沟;碎裂薄片的不断下落甚至将使查莫尼山谷本身变成荒凉的石场。
也许在表述山脉努力表达其崇高形式的某种观念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语是“山峰”。然而奇怪的是,即使在最壮丽的山系中,也几乎不可能找到真正符合山峰这个词的本义的一座山脉例子,——顶端尖尖,四周坡度很陡,在阿尔卑斯山系中也许不会超过五百座山峰,芬斯特腊尔霍恩峰,伟特洪峰,别西霍恩, 维斯洪和蒙特维索山峰近似于这种结构。即使在不是很陡的金字塔式结构中,从远处看它们的轮廓可以表示为图30上部的情形,当我们走上前去考察它们的时候,几乎毫无例外的情形是,它们两侧的坡度是不同的,在相对比较平坦的岩石组成的非常宽广山体的支撑下,它们刚好成为山脊的陡峭末端,从透视的角度看,会给人留下陡峭斜坡的印象,尽管事实上是在水平线上或接近水平线上排列的。
假设图30中间的一幅图是一座远山的明显的轮廓图,那么它的斜坡实际上
可能,纯粹由于巧合,是跟它看起来一样陡峭;但是其中几个坡度完全有可能是退却线的透视性下降;假设它是由下面古老的法式房屋的带山形墙的屋顶构成,在同样的角度观察,轮廓a b(在上面用带字母的参考线表示)明显是完全水平的;b c,作为斜坡,在退却透视法中,比看起来的坡度要缓得多;c d,完全是水平的;d e是一个透视节略的斜坡的延长线,没有看起来那么陡,e f则完全是水平的。
但是如果金字塔式的山脉以更可怕的外观呈现自己,并且带着比中间的那幅图更陡的侧面的话,那么几乎完全可以假定(就我对山脉的了解),它不是一个尖的石塔,而是山脊或多或少延长的末端,我们看见的是转向我们的狭窄的边缘或切面。
例如,在阿尔卑斯山系中没有哪座山脉给人的尖顶印象会像马特合恩那样生动。在福布斯教授关于阿尔卑斯山的著作中,它被叫作岩石的“方尖石塔”,在图31的轮廓图中的第七幅中得到了几乎没有夸张的表现。自然一眼扫过,不管是在图中还是山上,我们都会把山体看成是一个峰,并假定ab这条线是旁边的陡坡。但是那条线是一条透视线。它实际上完全是水平的,与小棚屋的房顶中的e f线相呼应。
我说的完全水平当然是就总体趋势而言。它或多或少是不规则和有中断的,但几乎是水平的,以至于在长时间考察了我收集的马特合恩山脉资料以后,我开始怀疑哪一条线是它的顶部。因为为了察看侧面的岩层走上兹马特冰川时,我看见图31中的ab线渐渐失去了它的坡度;在大约上到冰川的一半的地方,假设的
山顶几乎指向了东南方向(东南四十度),我发现它的轮廓是图32中的样子。在图33中我画出了从采尔马特观察到的轮廓;在三幅图中同样的字母不是同样的点。在图32和33中,我带着最大的耐心测量了角度[92],从底线xy开
始,那绝对是水平的;不考虑起码的粗糙不平,它们的一般原则是有条件的。现在这幅侧面图中,图32,作为采尔马特的顶峰a点变成次要的了,福布斯从里费尔霍恩那儿观察到的远在侧翼下面的b点成了明显的山顶。有一段时间我相当怀疑哪一个表象是最可信的;现在相信它们都是虚假的;因为我发现,在登上瓦来山脉另一侧那些山脉的腰部时,在布里格山脉上大约五千英尺高的地方,位于阿雷奇冰川和比奇霍恩之间;它是这样得高,可以看见圣尼克勒斯河谷上的马特合恩山脉的某种在远方达到平等的东西,它的轮廓可以画成图34的样子,似乎可以得出结论说,图33中位于a和b之间的e点是最高峰。但是在山脚下的时候,不用三角法观察,不可能确定哪一个地方是马特合恩山脉这样明显的山峰的真正的顶部,这一点可以向读者表明肉眼在确定山峰轮廓时是多么的不可信。
同理可证,查莫尼尖峰,自己展现在旅行者面前,旅行者从村庄处抬眼观看,它的轮廓近似于上图中c处大致表明的样子,实际上是从中部山脊凸起的扶壁。假设A表示一堵城堡的墙,中间是稍微有些升起的正方形扶壁的山体。那么,通过崩塌的过程,这些扶壁的损毁透视可能很容易就会变成B处表示出的形式,稍作修改,就成了查莫尼尖峰的外形。夏末茨尖峰的顶部不是d下面的那一点,而是在e下面的那一点。前面提到过的绿色山岸上的整个城堡墙的上升大大增加了它的欺骗性,使它的地基抬升到了人眼以上的几千英尺处,因此使所有的透视线都带上了令人惊异的坡度,使人产生了最大限度的孤独山峰的印象,而实际上,存在着一排根基牢固的、尽管非常崎岖不平,或多或少是连续的、坚固墙体。
然而城堡的墙体和尖峰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所以城堡的毁损发生的方式是水平的砖块或石头的下落;尖峰的发生情况完全相反,几乎是在垂直方向上成片飞落。
这是关于它们的另一点特别有趣的事情。请看,它们构成的物体似乎在外观上达到了尖峰的最大可能性,同时对山谷居民造成的危险又降到了最低点。因此,正因为当他们第一次被抛成横向的山脊时,在透视中或多或少呈现出尖峰状,所以在它们毁损时,它们也分裂成窄片,如果从旁边看,好像跟长矛的尖子一样锋利,但已经不再有力量;实际上没有一块碎片是长矛尖子或针尖,而都是短柄斧刃。
而且既然如果这些锋利的薄片从山体上垂直剥落,一旦这种分裂发生,片与片之间的所有结合力都丧失了,当它被命令(这儿是所有事情中最明显的事情)在尖峰的四周,不要垂直分裂,而要以曲线的方式分裂,有一点像洋葱的层层包裹的样子;所以,甚至在分裂发生以后,分离出来的薄片沾在或斜倚在中央的山体上,不经过几个世纪的严霜完全解除了它的依附力,是不会落下来;而且甚至此时,也不会立刻降落,而是慢慢一片片垂落成碎片。稍微考虑一下这一神谕的仁慈性[93];假设悬崖曾构建成城堡墙壁的样子,只要底部稍微有几块砖头的分化剥落,上面的大块墙体就会被拉倒;这种情况总是发生在废弃的建筑上,以及板岩结晶体岩石的分化剥落上;而山脉的顶部,当它背倚蓝天时,将总是保持钝性和圆形,如图36所示。但是尖峰是由这些几乎是垂直方向的带曲线的碎片构建的,霜冻对它的最坏的影响就是把最底下的岩石推开,形成b处的形式,当许多边缘坠落时,地下的部分或多或少正好得到积累在山脚的瓦砾的支撑;然而与此同时,顶部背靠蓝天,维持着最奇异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山峰的美丽。
为了说明的方便,在图36中我已经用漫画的形式画出了那些薄片。它们的真正外观只要看一眼插图31,立刻就会明白了,它以木刻方式表现了图35中的中央尖峰的轮廓(福布斯?格雷庞第把它叫作布莱特蒂尔尖峰),那是站
在离它的实际位置不到半英里远的地方观察的结果)。下面白色壳状的山体是一块小冰川,在它的美丽的曲线轮廓中[94],似乎表现出了对下面的岩石碎片的同情,起伏分裂就像在右边支撑它的那块壮观的号角或马刺脚下的波纹一样。尖峰自身的底部,似乎被这块冰川,或者覆盖着它的积雪冲洗着,直到季节的后期,就像海边的悬崖一样;只是一条狭窄的裂缝,有二十到三十英尺深,两三英尺宽,通常把岩石和冰分开,那冰会被从尖峰的那面反射的热量融化掉。一直沿着这个底线的岩石拥有最精美的紧凑性和硬度,在锤子作用下可以弯成一个铃铛状;然而当从稍远一点的地方观察时,看起来就会清晰地倾向于分裂成精彩的带曲线的薄
片,较黑的边缘在图中得到了清晰的标记。然而,尖峰的金字塔形式,从这一点看,则完全是虚假的;构成外观上的顶峰正方形的岩石不是真正的顶部,而是在它前面较远的地方,右面的山坡背靠天空也是一条虚假的线;另一方面,光线中的悬崖,在冰川最窄处的三个号角之上,则比它表面看起来要陡得多,穿过中间的碎片裂缝有一点倾斜。但是我向读者表明,从这一点看见的尖峰可使他能够更清晰注意到,带曲线的悬崖和绑住冰川的黑色小号角或马刺之间的友好关系;一个马刺比较显眼是因为刚好还有另一个,以同样的方式从另一座尖峰(夏姆兹)的相对的角度突出,而这看起来都像巨大的古代金字塔地基的残余物,大部分已被岁月卷走了。
我对尖峰山系的考察越多,就越感觉到作为它们主要特征的这种带曲线裂缝的震撼力。完全真实,它们也有一些较直的裂缝(在附录里有说明,因为对它们的考察对普通读者来说太枯燥了);但是正是前一种裂缝贡献了它们外观的全部生动性;尽管是带曲线的,但不是简单的弯曲,而是经常形成最奇异的贝壳状的波纹,只要看一眼图37就明白了,虽然该图只是画出了在布莱特蒂尔尖峰底部
的主导线,带着它的马刺,观察点在靠近它的大约四分之一英里处,比插图31中选择的地点更偏东。这些主线在晴朗的天气下很难表现出来,从a处向下的轮廓几乎没有清晰地与下面(b)的悬崖分隔开来,除非有云的干涉,正如我所作的这个备忘录;另一方面,普兰尖峰的主线,从接近岩石的山脚观察,如图39所示,总体像金字塔的外形,几乎接近于布莱特蒂尔的外形,有一个马刺向右突出,在a处下面,正好以同样的方式,由带曲线的岩石叶片互相叠加组成。尖峰中央的空洞同样是光滑的,就像一个巨大的双壳类贝壳的空腔中旋转的曲线。
我把这些线叫作主导线,不是因为它们首先映入眼帘,而是因为,就像树干中的木材的纹路线一样,它们支配着这个山体的增大、下落和变化。在自然中,或在照片中,粗心的观察者将绝不会被它们吸引,就像他不会被树上的曲线吸引一样;普通的画家宁愿画出表面的崎岖不平和粗糙变化,就像他宁愿画出树干的皮和上面的苔藓一样。没有人比我更坚定地反感用解剖知识代替外部和明显的事实;但是事实正是如此,当艺术家的观察越来越敏锐,那些成为外部和明显的事实的东西就是那些有关事物生长和构成的东西。就像在观看提香和阿尔伯特·丢勒所创作的任何树木木刻时那样,与现代水彩画速写相比较,我们将总会对前者中的树干的扭曲和拐弯,对后者的僵硬,以及仅仅用墨水涂抹或粗糙的表面留下深刻印象;所以在观察这些岩石时,艺术家敏锐的眼光几乎可以精确地以他观察到的曲线度数来测量,与此相对应的是花岗岩碎片的被束缚的程度,就像蜥蜴的下颚中的骨头一样。因此自从我在第一卷中把这些山脉描写成“有时是曲线的裂缝,有时是垂直的裂缝横穿其中”到现在我对这些山脉的研究已届十年,我可以,现在通常一眼扫过就可以确定哪些曲线的裂缝占支配地位,甚至可以确定看起来完全笔直的裂缝或边缘,几乎也总是会对曲线有所同情。然而因为偶然在形成布莱特蒂尔尖峰的马刺或号角的单独的岩层中,这时的外观在插图29图(3)中可以看到,垂直是如此的完美,我在冰川上没有给自己一个规定,但在我的绘画中总会写上,“不可能画得足够笔直。”参看图38中向左倾斜的线。
但是为什么不能一切按照事物的本来面貌描述呢;而不要区分什么是主要和什么是次要的呢?
这不可能。在折磨和羞辱画家的各种可能性中,没有什么比画一座山更让画家烦恼了。无论怎样下定决心要细心,实际上总不足以画出波浪上的泡沫,或者是大树的叶子的轮廓;但是在这些情况下当耐心出了错误,粗心会来帮忙,画笔的挥动会在某种程度上画出泡沫搅动的疯狂,以及树叶摇动的无止无休。然而在画山时机会不会帮助我们。它优美却有点散乱的边缘似乎一定会映入天空中;那么让我们真诚地跟随着它的脚步,不久就会发现它消失了:有两个原因。其一,如果山脉高耸,在光亮中,它的色彩是如此虚弱,以至于眼睛根本鉴别不出它跟附近其它色彩的界限。几天前,我缺少一幅瓦来山脉中的石灰石山的轮廓图,大约在七英里处,在离我数千英尺高的地方;它是荒凉的石灰石山;早晨的阳光洒落在上面,使它几乎呈现出了朱红的色彩,其后的天空则是蓝绿色的。两种色泽几乎不可如此相反,但二者又都非常微妙,所以我发现很难精确地发现区分朱红和绿色的那条线。其二,如果从比较近的地方观察山的轮廓,就会发现它是由几百万个边角、峭壁、尖端和裂缝组成的,这不是人类的视力或手能精确画出的,然而这一切对人的思想又都会产生影响。
在147页插图29图(2)中,所画的背靠天空的黑色轮廓大约位于夏姆兹山脊顶部一百或一百二十码的地方,从尖峰的底部延伸到蒙坦伏特山脉,观察的地点是西南方向四分之一英里处,夏姆兹冰川的土堆处[95]。它由风化的花岗岩组成,整块整块的岩石被完全甩出,再拥挤在一起,以便能继续保持这种似乎很危险的外形(在178页图36中b处是这样的一座尖峰底部的一部分)[96]。左侧构成顶峰的大块岩石有十五到十八英尺长;它的上部边缘是夏姆兹山脊的制高点,也是在查莫尼地区全面把握冰海两侧的尖峰的关系的最佳地点。现在把书放下,让那一页打开向上,把它放在离你有三码远的地方,并试着画出它的轮廓,我已经尽最大可能使它像实际情况那样漆黑和清晰,这样你就立刻会明白为什么不可能正确的画出山体的轮廓了。
如果不是轮廓的话,更不可能是山体的详图,那应该是用比较淡的颜色画出来,是轮廓图的复杂性的一千倍。没有什么比不幸的艺术家必须迅速投入的难堪状态更希奇的事情了,当他真诚地努力去画出最简单山崖的外观时——比如说一千英尺高,两三英里宽。它充满了精美的细节,各个细节都像是确定的和清晰的;但是当他设法去捕捉任何一个细节时,它又不见了,——他发现不了山脉的起点或终点,——不久它又跑到另一座山中去了;那时他开始画另一座山,可是那座山也不给画,反而把他引向第三座山,而它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成为第一座山的一部分,不久他又发现不是三座山而是四座,这时他完全不知所之了。他努力去画出清晰的线段,使他的作品显得崎岖不平,却发现那样做太难了,他努力去画柔软的线条,山脉立刻变得太柔软;他画了一条曲线,马上发现那本该是一条直线,画了一条直线却又发现当他抬头观看时,那条线在它画的时候又被他画弯曲了。除了绝望他一无所有,至多是得到了悬崖的某种抽象概念和速记。那时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是最聪明的抽象概括;在成千上万个不能解释的线条中,哪些是真正起支配作用的线条,以便我们在不能画出整个悬崖时,至少可以把悬崖的最重要的事实传递出来。
借助于对夏姆兹尖峰的“公众意见”,我们发现对于它左侧的狭窄和细长的点存在着最大限度的夸张,因此我认为也有着最大程度的兴趣,那事实上并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斧刃;是一片岩石,它通过花岗岩石的健壮肌肉扭曲折叠,使自己能保持着这种边缘锋利的状态。在一个更大的幅度上和可见的“边缘延伸”中,如图41所示,整个尖峰由一系列这种薄片组成,实际上在其它方向上可能会生成各种各样的裂缝,但是凭借着它们垂直的联结方式,对整个山脉的形式保持着最强大的权威,并不是在所有的光线中它们都清晰可见:比如在插图30的晨光效果中,它们几乎是不可见的:但是观察的时间久了,也就能发现它们;它们保持自身垂直的能力是如此强大,以至于在右面的尖峰脚下,有几块薄片构成了一个分离的山体叫作小夏姆兹,位于202页,图60中的e和c之间,最外面的薄片的高度即c和d之间的高度大约是五百英尺。
然而尽管这种曲线裂缝重要,它却容易跟其它裂缝混淆,以至于我花费了(前面说过)十年时间不辞辛苦、连续不断,在某种程度上是完整地,去发掘它在查莫尼山脉的尖峰中的关系;甚至职业的地质学家也头疼,唯一正确描述它的人是德·索热尔,他长期呆在阿尔卑斯山脉中,使他能够正确地从非恒定的现象中发现一些常量。然而,在他第一次来萨瓦时,特纳就一眼看出了它,把它确定为在这些山脉中要表达的主要事情。
在插图32中,在右边,最黑的分界线,是对特纳所作的夏姆兹尖峰图(由他本人蚀刻和雕刻)的相对还算精确的复制,放在叫作“冰海”的图版中,存放于学问之书。它的轮廓在本色方面不够精确,根据特纳地形学有所修改;但是岩石片的特征是确定的,所以它看起来好像是为目前讨论准备的,是可以说明这些尖顶的一幅图。
不可假定认为这是偶然的结果,或者认为在那一时期所画的山脉形态在任何方式上曾帮助特纳发现了这些线条。这些尖峰是在他的时代之前画出来的,插图32中左边的图可以说明原因。它是对一幅冰海的雕刻图的复制品,是作者乌利特,仿威廉·帕斯所做,出版于1783年,而且是建立在当时流行的、常用的威尔逊式和克劳德式的风景画原则的基础上的。在插图的其余部分,有一些很好的阴影和真正的空间视角的排列;我所复制的这一幅意图在于再现夏姆兹对面的德鲁尖峰,公平地说,可以用来显示那个时代的制图者,在观察山脉的特征时是根本不充分的,而且人类的思维对于构想任何自然的形式变化一类的东西是多么得无能为力。画匠们没有看到过那个东西,——凭借着对他的“理想”的信任,假定破碎和崎岖不平的岩石从他们的头脑中设计出来,比按自然规律来还要好,——现在我们看到了它的恶果。
最后请看在这些曲线结构被赋予尖峰所依据的规律中,形式美的条款是怎样在我们必须研究的第一手风景材料中制定出来的。根据在我们目前的任务已开始作为答辩提出的那种不系统的程序模式,我们已经允许自己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走东窜西,并命令或怂恿我们的追求。但读者还必须要记住,在目前我们这部分工作中的特殊任务是观察美的本质,观察任何物体的外观实现在第二卷中阐释的美的规律的程度。现在在该章第十五段有关无穷性的阐述中,已经阐明弯曲是一切美的基础,而且阐明了我们“特别应该证明的是不论哪种自然形式中都有恒定的曲度。”这些尖峰是我们确定必须考察的第一批目标,似乎不大可能符合我们已经设定的任何条件。我敢确定地说,大多数的观察者在它们中根本没有看到曲线,而是看到非常直的、严厉的、盘旋的崎岖不平和棱角分明,我们先前可能受到**期望,而且满心的期望除此之外别无其它可能;因为正如我经常说的那样,既然它们是地球骨架的一部分,被创造出来去支撑和强化任何其它一切,而且在这一方面又与骨骼不同,结果大地不仅得到它们的力量支持而且得到它们的损毁;所以它们首先是由最坚硬的、又最不容易加工的物质组成,然后再暴露于能把它们大块大块击打成粉末的暴风雨中;——可以说在这样疯狂的生存条件下,我们完全可以期待它们的表面相应会变得崎岖不平和狰狞恐怖,可以期待它们拒绝遵守普通的美学规律,就像我们在其它经受苦难考验忍受过痛苦或暴力的事物和生物中看到的情形那样。
第一眼看去,它们的外表真的有这样一种拒绝,它们破碎的山体和山峰似乎与下面柔软的山岸和树木的波浪形成了沉闷的对比;我也没有意图要强加给你们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观察的时间长久以后,其它的线条就清晰了,因为它们需要长久注视才能被发现,不可以被看成是对它们的美的证明。但是我认为这至少是值得我们注意的,与先前的结论也一致,在其它事物中靠表面的缓慢增长或逐渐磨损产生的形式,在这儿是靠粗暴的断裂形成,当粗暴的断裂成为生存的规律时。玫瑰靠自己温柔的生长方式变成球形,芦苇是在微风的吹拂下弯出温柔的曲线;但是从这些阐述中,我们不可能已经证明了自然对曲线的喜欢必定会胜过对非曲线的喜欢,尽管总是可以这样说,曲线的产生不是为了美的原因,确是植物生存规律的必然要求;接着观察破碎的碎石或崎岖的山岸,我们可能曾想过我们喜欢曲线仅仅因为它们跟生命和生物体有关,我们不喜欢生硬的线条是因为它们跟失去活力和混乱相关。然而自然在这些山脉中更清晰地展示了她的意志。她被迫把破碎变成一条生存的规律。她不可能让岩石的边缘披上一簇簇苔藓,让水环绕着它们,让树叶和树根覆盖着它们,她必定要通过不断分裂物质制造一种形式,让人类感到惊奇。请看——一旦她被迫这样做时——她就改变了破碎自身的规律。她似乎在说:“生长不是我必须完成的工作,掩饰或温和也不是;弯曲才是我的工作:如果我必须通过打碎它们制造我的形式,打碎本身也是有曲线的,如果不是用雨露和阳光,我将使用的工具只有闪电和冰霜,那么它们分叉的舌头和水晶般的楔子必将完成我制造温柔线条的规律。摧毁而不是抚养可能是我的自然力量要完成的任务,一年又一年延续着我不变的毁灭;但是给所有的生物附加的特定的美将不会被放弃,指导芦苇变弯、玫瑰变红的神谕同样将统领着岩石,让它们不断地被毁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