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写过的内容,我发现直到现在我才能够结束这部著作,——这是本书该结束的时候了,然而却不是“盖棺定论”的时候;因为这本书引导我进入了无穷的探求世界,在其中只能在一定的时候,作出可能达到的不完美的阶段性结论。

我现在对特纳艺术的崇敬比在着手为他辩护时还要深得多(也许可以通过在整本书[146]中提及他时,——从没有把他的名字跟任何在世的艺术家并列过,——除了跟过世的艺术家并列中可以得到证明),我现在对那种,或任何其它种类的超验艺术对人类的实际用途更加怀疑了;对于人民大众来说那一定不可理解。加深了对特纳的理解以后,我对特纳本人的回忆充满了更深的热爱,我发现自己在解释他的错误和罪上面越来越无能为力了。

他的错误,我可以简单地说一下。也许,有一天人们将再一次开始回忆古代希腊语中关于“罪”的用词;而且了解所有的罪都是本质的——“没有看到显灵,”没有看到或意识到天国;而且这种迷失在罪行中可能各有不同;这不是我们可以裁判的。关于这一点,神严厉地对我们说,“不要评判;”我注意到,这句话总是被人引用,当他们被号召要“作出评判和主持正义时。”因为谴责人们的离经叛道确实是一件愉悦的事情,然而要承认一个真理,或者采取任何大胆的措施做出公正的裁决,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此,现代社会对“不要评判”原则的习惯性实际运用,是为了避免在任何事情上,通过采取现有的最愉快的恶毒观点做出评判的麻烦,是为了通过对别人所做事情的宽容,来为我们随意的不公评判找寻借口。

这两种宽容的方法只是跟仁慈和真理的原则几乎完全相反的两种方法。

“把它们系在你的脖子上。”然而现在我要说,从邪恶的树上,人类永远不可能采到好果子。我们最终从特纳的人生中获得的教训大致上是,这一教训的全部力量都源于它的仁慈和真诚;它的所有失败都源于它缺乏真诚。我的几位朋友这样问过我,他的个性遭到全世界的误解,希望我尽量比较公正地对待他的个性。在我有生之年,我将一如既往。然而在很多方面,他的个性对我来说还是不可解释的;我所掌握的材料不全面;而且我的生活经验不够宽广,处理不当的地方在所难免。应该找一位传记作家来记录他的生平,我相信这位作家将不遗余力地去收集生活如此与世隔绝的一个人的零散记录。我不期望这位作家会作出定论,但如果这些结论对我来说是公正的,我今后将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对它们进行确认和说明;而且,如果这些结论不公正,我会说明它不公正的程度。

唯恐死亡或者生病会阻止我,现在我先把所知道的有关特纳性格的这些内容写出来。他的思想和心灵还有很多我不了解的地方——也许永远都不会了解。然而,我做了如下的工作:如果在拙作的前面写作过程中,有什么东西证明了我说的话,请相信,我认为特纳的心肠跟上帝曾经赐与每一个生命的同样非常善良、崇高而真诚。在这件事上我还提不出任何证据。我很高兴和严肃地记录下了下面的唯一事实,我认识特纳的时间有十年之久,在他的思想中最光辉的品质在很多方面退色时,他遭到了世人的恶毒攻击,然而我从没有听他说过任何在世的人、或该人的作品的坏话;我从没发现他用恶意的或责难的眼光看别人;我一直都清楚他在追究别人指责他的话语时,总带着某种悲伤的抗议,或者尽可能做到心平气和。

在我认识的人中,我敢说只有特纳能做到这一点。而且我再说一遍,他最大的能力就源于这种善良和真诚[147]。而且他的失败和错误,深藏而又奇怪,也是源于他的那些不真诚。

不真诚,或绝望,我们已经表明(第三卷,第十六章,第31节)这种绝望是本世纪的特性,而且在最伟大的人物身上表现得最明显;然而在地位较低的人和大众的思维中的表现形式要致命得多,表现为对应该成为他们导师的人的反叛。

特别是英国的不忠所表现的形式,在人类社会中迄今闻所未闻。以前从没有哪个民族胆敢宣称,无论是通过文字还是口头,说宗教是给人看的,而“不是干实事的。”不止一个民族反反复复否定他们的神,然而他们都是勇敢地否定。希腊人在衰落时,嘲弄他们的宗教,用奉承话和美术来零星消灭它;法国人激烈地拒绝他们的宗教,拆掉神坛,毁掉神祗的雕像。这两个民族对神的怀疑,即使在民族衰落的时候,仍然得到了良好的表达,尽管答案是错误的。“有或者没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我们思考过了,认为没有,因此就这样做了。”然而我们英国人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对其进行了表述:“确实有一位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只是他不再统我们。他的命令不再起作用。他对悦耳的和尊敬的重复这些命令十分满意。实施这些命令在现实情况下太危险了,当然他从没有考虑过这样做。”

我在开始与研究经济和政治问题的人发生冲突之前,对在这方面笼罩着民族思想的绝对黑暗一无所知。我发现他们十足的无知和不可动摇的弱智,使他们宣称唯一行得通的规律是魔鬼的规律,而神的规律仅仅是一种诗性语言形式,超越了曾听说过或读过的所有人类不忠言论。我知道他心中的傻瓜经常告诉他,世上没有神;然而却清楚地听到他口里说,“有一位愚蠢的神,”这是我在艺术研究没有思想准备的东西。法国人实际上,在很长时间里,用他们微妙的和满怀同情的亵渎神灵的词语“le bon Dieu”,大致暗示出了这种意思,然而从没有敢用更精确的术语把它表达出来。

这种形式的不信神与对人的一种同样的不信任有关,一定也源于此。

与“有一位愚蠢的神”这种断言相关的断言是,“有一种人也野蛮的。”“一位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魔鬼的规律才能行得通,所以只有野兽的冲动”(现代政治经济学家说)“对这个世界才具有吸引力。真诚、慷慨、诚实、热情和自我牺牲都是诗性词语。在现实中这些事物都不可靠;人身上没有一种真理可以用作推动力或生产力。他身上的所用动力本质上都是兽性的、贪婪的、或争论的。他的力量只是捕猎的力量:除了蜘蛛,他什么也不会绘制;除了老虎,他什么也不会喂养。”这就是对令人难堪的一条信条,“圣人的教诲,”的现代解释。

在我看来似乎很奇怪,实际上也不说这一信条是应该接受的,因为它完全是前一个基本信条的必然产物;——然而人们似乎大可不必对此有什么担心;——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发现人类作出过什么惊人之举;不管是受人雇用,还是出于憎恨,这种事从没有发生过;好士兵、好老师、好画家、或好工匠从来都不是由钱的多少决定。你每天付给士兵或水手好多便士,同样多的钱,有的士兵会为你打一场漂亮仗,有的则会打一场糟糕仗。尽管你愿意付钱,战斗的好坏完全、而且总是取决于不计任何报酬的作战,甚至超过了不计报酬,不仅什么报酬没有,还有可能付出死亡。看一下你们的精神导师的作为吧,你将发现有关他们的统计规律是,“报酬越少,工作做得越好。”而且在看一下你们认识的作家和艺术家:花十英镑,你可以得到一本《失乐园》;用一盘无花果,可以换一张丢勒的绘画;然而花一百万英镑,你什么也得不到。再看一下你们那些研究科学的人:开普勒忍饥挨饿,为你们发现了天体运行的规律;——斯旺梅尔达姆最终被人追杀在街上,为你们发现了生命的规律:这些野蛮人,他们跟你签订了这样残酷的协定,岂是可以用金钱收买的。

就像不可花钱雇用一样,任何好的工作同样也不可以通过憎恨完成;——然而只有爱例外。因为对他们祖国,或领袖,或岗位的爱,人们坚持作战;然而屠杀和劫掠时,却是虚弱的。你们的号召“英国希望每个人尽职尽责,”他们将回应;你们的黑旗和死亡头颅的信号,他们却不回应。而且可以肯定,像在战斗中一样他们在商业中同样不会回应。你们最终将发现,十字交叉的骨头符号不可能成为好的商店标记,也不可能成为好的战斗旗帜。不是用十字交叉的骨头,而是用十字架。

现如今这种人的不忠造成的结果是对正确完成他的工作的方法一无所知。拥有一定的能力和智力的人,哪怕是要做成一丁点的事,用我们民族现有的经济程序方法,几乎都像解数学题一样精确。这种能力和智力是巨大的。拥有了最好的士兵,他们现在还活着,我们在战斗生存了下来,然而我们没有死,是因为在上帝的帮助下,一个终生为我们指挥连队的人,在七十岁时,还尽很大努力争取到了拯救我们的许可,自己死了,也不求别人感谢。拥有了世界上最精明的思想家,我们也没有成功地使全民族都确信生活有哪些价值。拥有了世界上最好的艺术材料,我们花费了数以百万计的钱财,建造了我们能够发言的议院,它们的赏心悦目和用途(也许大致上把发言和发言的建筑物归入了同一类别,)我相信我们的后代不大会给予承情的评价;——同时仅仅由于缺少面包,我们提出了这个非此即彼的问题,我们最热情的年轻画家是应该完全放弃自己的艺术,去澳大利亚,——还是在不理不睬和谩骂中拼尽全力去绘制教堂中的基督。

正如在其它许多事情上,在这一情况下市场因素实际上在按照常规发挥作用。我们花了数以百万计的钱,只得到了一个模具:忍饥挨饿,度过了五年崇高的青春年华。然而亨特的那幅画,以及其它的任何一幅画,尽管伟大,却不是他有可能创造出来的最好的绘画。它们是他的能力最没有发挥的创作。我们用什么手段压制他,都没有他曾经受到的压制巨大;然而他对事业的放弃,决不像我们那样强烈。

我亲爱的朋友,洛厄尔,尽管在几乎每一种事情上都正确,却在下面的诗行中犯了一个错误,尽管这个错误是崇高的:——

“失望的干燥和苦涩的根,

嫉妒的粗糙的浆果,满世界

透不过气的轻蔑的,都是喂养这些

坚硬的先锋心胸的最好的母乳。”

事实并非如此;爱和信任是任何人心灵的唯一的母乳。一旦他受到了憎恨和得不到信任,他的能力就会毁灭。不要认为你跟着没有眼光的傻子、或者吹牛者大喊大叫你也跟着喊,是不会受到惩罚;因此,那些受到你的嘲笑和打击被甩到一边的人,因为受到讥讽和压制就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服务。他们不会因为受到鄙视就为你服务。尽管巴兰是一个爱财的人,即使从他那儿也得不到关于银子和金子的有用预言。尽管伊利沙是一位救世主,也没有能够通过喊叫“上来吧,你们这些秃子”拯救过人的生命——即使是那些“不能明辨是非”的孩子的生命。没有人可以花钱或通过诅咒为你服务;无论哪一种报酬都行不通。实际上,报酬对任何真正的人来说都不可接受;然而在你给他的爱和真诚中,能力是可以接受的。只有当你给予他爱和真诚时,他才能为你服务;那就是他的主一直问的问题的含义,“难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吗?”从他的每一位仆人那儿——直到世界末日——如果你给予他们迦百农般的真诚,你就会从他们那儿得到迦百农般的作品,就是这样。

你认为我是在不适当地比较大与小的事物吗?世界的体系完全是统一的;小的事物和大的事物同样是力量巨大的整体的一部分。正如花朵受到冰霜的侵蚀,每一个人的心灵都会受到不真诚的侵蚀。而且既是确定的,——又是不可改变的,——正如花蕾在东风到来时落下,如果你用毒药毒害最善良的人的心灵,它的力量也会丧失。

因此,特纳在创作他最伟大作品时的思想状态正是这样的:“我要做的事就要做好;然而我也知道现在生活在欧洲的任何人都不愿去理解我的作品;我做得愈好,他就越不理解它的含义。”就我所知,对一个伟大精神的孤立从来都没有像这样凄凉。哥伦布在接受严厉的考验之前,成功地使别人分享了他的希望;而且知道在上天的帮助下,他最终可以表明他是正确的。开普勒和伽利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他们的结论;只要他们感到自己是正确的,他们就会确信,死后自己的作品会得到承认。然而特纳无法展示他完成的任何作品;——无法保证死后对他的理解会比他在世的时候多。只有特纳本人可以理解特纳。他所受到的赞扬少得可怜,且是虚假的;他认为它还不如责难。我对他的崇敬是疯狂的,然而却不会给他带来快乐的阳光;在当时他无法使我理解他的主要意思;他爱我,然而却不在意我说的任何话,而且总是试图阻挡我的写作,因为这会给他的艺术家同伴带来痛苦。对于其他人的赞扬,他甚至连这种难过的感情都没有流露出来;那就像风的低语一吹而过:非常公正地说,因为他自己独特的能力从来没有一点被世人发现。我在另一个地方说过,作为向导,所有伟大的现代艺术家都要感谢他。他们会的;然而他们却在这种感谢中犯了错误,正如我引用这一点作为他们尊敬特纳的标记时那样。对建立在特纳基础上的那些部分的现代艺术的仔细分析已经向我表明,每一次绘画他的模仿者都误解了他:——他们仅仅抓住了一种表面的精彩,从没有注意到他的思想或作品的真正特征。

在当代,在我写作的时候,允许在国家美术馆门口销售的画册,为了教育普通人,把考尔科特和克劳德描写成了较为伟大的画家。

另一方面,对于责难,特纳极其敏感,原因在于他自己善良的本性;他感到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责难不是批评,而是残忍。他知道,无论他比较高超的能力怎样不为人所知,他至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使自己免受肆意的羞辱;在他晚年的时候受到的攻击,对他来说不仅攻击者的无知是可鄙的,而且他们的忘恩负义也令人震惊。“人在衰老时可能很虚弱,”有一次他这样对我说,那时他感到自己快要死了;“然而你不应该这样告诉他。”

假设特纳得到的不是鄙视,而是帮助和热爱,他可能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创作,这一点我几乎不敢展开自己的想象。他的作品静静地展示出自己的能力和可爱,将形成一系列影响巨大的诗歌,每一幅作品都跟我曾解释过的那幅,——“金苹果园”一样伟大;然而在他走进幸福的晚年时,他将变得更加欢乐和善良。像科勒乔的色彩一样柔和,像提香的一样严肃,那种具有魔力的颜色将发出光彩,经久不衰、纯洁无瑕;而且微妙的思想升华为最崇高的教导,对未来的几个世纪都有益。

除此之外,我们曾向他要过什么,以及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都知道。然而我们中间很少有人知道那些黑暗的亮光残骸给最终笼罩在他既纯洁又高贵的心灵上的阴影加上了怎样真实的形象。

不是不可抑制的,也不会触动心灵的深处,也不是任何古老的仁慈和真诚:而是关于虫子的腐朽之作——不可解释,非常可怕,比如像英国,在她仁慈的园艺管理下,留下来感染她的世俗花朵。

正因为虫子的存在,本世纪已经造成了每一位伟人毫无希望地死去:——司各特、济慈、拜伦、雪莱、特纳,他们心地非常善良,他们的精神最能洞察上帝的创造。伟大的英格兰,现在已成了铁石心肠,而非雄狮心肠;因为她的孩子的这些灵魂,有一天也许会要求她给出一个解释。

她没有经常读一读关于撒马利亚人的仁慈的古老故事。被他拯救的人,从耶路撒冷下到了杰里科——来到了受诅咒的城市(古代的教会一直了解这一点)。他本应该离开耶路撒冷;走入沙漠,落到盗贼的手中,孤独地死去是他自己的错误。这些英国的孩子们,在他们有生之年,像他一样走在沙漠边的小路上,落入了魔鬼的手中——在魔鬼的**下,沉溺于从石头中制造面包,然后疲惫饥饿地死去;耐心的英格兰,穿着她纯洁的、牧师般的衣服,在他们对面经过。就我们而言,那就是我们不得不对他们做出的解释[148]。

就他们而言,我并不为他们担心;——因为永远不会有一位牧师匆匆走过。我的年岁越大,我越会清晰地发现所有的心灵都把握在他的手中——卑微的和伟大的。堕落到世俗的卑贱生活中,还是带着他们的善良消失在早晨的迷雾中;在这位陶工手中都是一些泥土,而且在他们的主的教堂中都是云。他所战胜的不仅是身体的死亡——那种死亡并没有痛苦。他所战胜的是这种精神的死亡,结果死亡被整个吞没了——注意这个词——不是在生命中;而是在胜利中。因为死亡的肉体将复生,被打败的心灵也会取胜,只要它跟它的主一起并肩战斗,没有跟死亡缔结盟约;自己也没有像他的权威低头。瞎着眼睛从监牢出来的,受了重伤从战场归来的,发疯以后从坟墓中钻出来的,可以肯定他们的心灵都将惊奇地发现,自己正坐在主的脚下,是他给了他们和平。

是谁带来和平?我们已经自己制造和命名了许多和平,然而最大的错误就在于那种我们人类世世代代心知肚明的了不起的思想,以及最终向我们,——而且仅仅是我们,——展示上帝的一切安排的思想。“这就是我们行走在其中的光。那些虚荣的希腊人永远地去了他们的珀尔塞福涅那里——埃及和亚述,埃兰和她众多的臣民们——那些未受割礼的人,他们的坟墓就在他们四周——帕丝罗斯和粗心的埃塞俄比亚——到处是被屠杀的人。罗马,带着她饥渴的剑,和毒酒,在她的黑暗世界里是怎么过的!我们只是没有过多的偶像——我们的眼睛是明亮的;最后在我们纯洁的手中,放上了一本已拆封的书;请相信我们真诚的话语传播着完美的福音。我们死后谁来接班?是和平吗?可怜的犹太人,吉姆立,他屠杀了自己的主人,从此再也不得安生:然而,我们呢?我们头上戴着三重冠,难道不再能够看到天堂的窗户之外的情景吗?”

除此之外,我还在寻找另一种和平,尽管我听说这是没有希望的。

尽管我的希望像韦罗内塞的一样,是被黑暗笼罩的,但我并不绝望。

被笼罩,并非因为悲伤,而是因为盲目。我不知道英格兰的希望是什么,或者说她目前的所作所为还要延续多久。——她的右手抛弃了人类的心灵,她的左手丢弃了上帝的礼物。

在她为自己的孩子所作的祈祷中,她教育他们要跟世界、跟肉体、跟恶魔作斗争。也许有一天,她也许应该可以告诉她的孩子们她的这些话的含义。什么是他们必须与之“斗争”的世界,它跟自己必须“在其中生存的”世界有什么不同?对我来说这一解释更是必要的,因为在我们引以为生活圭皋的书中,我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跟世界作斗争的清晰表述。我发现一些关于跟它的黑暗统治者斗争的说法,以及一些关于战胜黑暗的说法;然而这并不意味这种战胜必须要用敌对来完成,因为邪恶可以通过善良来克制。然而,我发现书中清晰地写着,神热爱这个世界,而基督就是世界之光。

因此经常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我说不清楚。然而我相信,它们的意思应该如此。事实上有一个充满了烦恼、欲望和仇恨的世界:一个充满了战争的世界,在其中没有基督之光,因此也没有光明,而且从来没有听说过“要有(光明)。”的伟大宣言。因此,它也可说不是一个世界;而是混乱,上帝的灵魂行走在它的表面上,召唤着人们去祈求一个世界的到来。他们把它叫作更好的世界;也许他们应该更理智得把它称为真实的世界。而且,我不断听他们说要到这个世界去,而不是这个世界会来到他们身边;这也很奇怪,因为在直接从世界之光的口中传到他们耳中祈祷、而且明显被神看成是充足的祈祷中,并没有说过任何关于到另一个世界去的话;只是说过关于另一个政府要来到这个世界的话;换句话说,不是另一个政府,而是唯一的政府,——实际上是唯一会管理好这个世界的政府。新的天堂和新的人世。不再是没有形式,一片空虚的人世,而是播种了正义果实的世界。天空中不再是飘忽而过的云,而是从水晶般的海洋中升起的云——在这片云中,神曾经受到过热情接待,所以他现在将再一次带着力量降临,每一双眼睛都能看到他,地上的万族[149]都要哀哭。

地上的万族,或氏族!“大地所生的,”混乱的孩子们——现在这个世界中的孩子,以及荒凉的大海和它的美杜莎云:恶龙的孩子,没有仁慈的孩子:那些以云的身份出现、却不降雨的孩子:蛇云,看见它们的人们将会被变成石头的蛇云;——它们哀哭的时间确实来到了。

“你们的国度来了,”我们那时要问!它是怎么来的?带着力量和伟大的荣耀,《圣经》上这样写到;而且是看不见的,《圣经》还这样写到。多么奇特的王国啊!然而,它的奇特在每天的拂晓都会重复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当我们从人世的睡眠中醒过来时,为什么不会像是从黑夜的梦中醒来一样呢?首先,是鸟的叫声,断续低沉,不是针对垂死的眼睛,而是针对守望着生命的眼睛,“地下室慢慢变成了灯火通明的广场;”然后是灰白色,再后来是玫瑰色的黎明;最后是阳光,一直照耀到天国的尽头。

这一国度不是凭我们的能力可以建立,却是我们可以接受的。而且它已经部分到来了;只是还没有被接受,因为人们最爱的是嘈杂;以及黑夜,和她的女儿们。就像在古代以利亚时代一样,“你们是否接受它”仍然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问题。人类带着痛苦还要把它关在许多残忍的黑暗之地之外;由于懒惰,还要许多荣耀的时光以后才能看到它。然而把它拒之门外的痛苦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大:——每一天在深渊中任何人的斗争更加激烈,魔鬼需要付出的辛劳越来越少。然而这仍然需要我们抉择;如果我们下定决心的话,西蒙风龙在火热的沙漠中,仍然会得到服侍,否则的话,在凉爽的时刻,神将行走在花园中。现在的凉爽,不再是长庚星在阿特拉斯山脉——辛劳的屈从和忍受者——上的凉爽;而是Heosphorus在锡安山上的凉爽,是大地的喜悦[150]。这种抉择不是模糊的和犹豫不决的。在沙漠山上,远远可以看见,宝座上坐着**者,带着他古老的许诺——现实的国度,和他们的荣耀。只要你希望的是占有,而非给予;只要你寻找的是命令的力量,而不是赐福的力量;只要你的发达在你看来似乎是从争夺和竞争中产生的,如此这般,或者是跟别人,或者是跟别的民族;只要你面前的希望是统治世界,而不是爱;你的欲望是最大,而不是最小;——首先,而不是最后,——只要你到了最后,尽最少的力在侍奉我们的主;——最后将被毁灭的敌人——死亡;你将得到死亡的桂冠,中间盘绕着虫子;和死亡的报酬,上面爬着虫子;你自己将变成地上的万族之一;对着坟墓说,“你们是我的父;”而且对着虫子说,“你们是我的母亲,我的姐妹。”

我请你们自己判断,选择,在这种痛苦、和天赐的和平之间;这些报酬、晨星的礼物之间;这些顺从、和通过自己的意志努力使自己变成不同于地上的万族的一族之间;以及听到不是坟墓中的另一种声音说,“我的兄弟、姐妹、和母亲。”

插图85 海难后的拂晓作者:J. M. W. 特纳

插图86 乍各湖 作者:J. M. W. 特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