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我现在口袋里没有钱,手机不能开机,我还能去什么地方?
突然,我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小海。知道这些事情的人,除了我,还有小海,我不能这么不讲义气,我得赶快去通知小海。
翻墙出了小区,我骑上自行车,发疯一般向小海的住处骑去,顺义距离南锣鼓巷至少有三十公里,我不知疲倦地蹬着自行车,也不知道骑了多久,终于骑到了小海家的楼下,扔下自行车,我的腿已经酸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缓了好一阵,我上楼敲开了小海家的房门。
小海穿着睡衣给我开门,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看到是我,他一下子愣住了,问我:“刚子,出什么事了,这么晚过来?”
我一把将小海推进房间,反手锁上了房门。
小海见我神色不对,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我喘了几口气,问道:“告诉我,你是小海吗?”
小海显然愣了,问道:“你……哥们儿你什么意思?”
我说道:“别废话,告诉我,你是小海吗?”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个问话很奇怪,但是一个人如果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经历,也一定会问出如此奇怪的话来。
小海完全蒙了,说道:“刚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我问道:“你告诉我,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话?”
小海说道:“咱俩第一次见面,那哪儿还记得啊?”
我一把将小海按在墙上,右手“嗖”地一下抓起一旁茶几上的水果刀,顶在了他的脖子上,吼道:“回答我!”
小海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他说道:“刚子,你到底要干吗啊,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再次吼道:“别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小海愣了愣,说道:“你让我想想,我记得好像是在西单的一家冷饮店,你带了一个挺漂亮的姑娘进来,我看了你们几眼,你当时骂我,瞅什么瞅?”
我松了口气,但是手上的水果刀并没有放下。
小海说得没错,我们第一次认识,是不打不相识,我带着一个姑娘去西单那边的一家冷饮店,刚进门,小海就狂瞅我们俩,我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
我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海说道:“后来我就说瞅你怎么了,你说不服咱俩到后面练练去,然后咱俩就到西单后面的小胡同打了一架,谁也打不过谁,最后大家都打得没有力气了,就认识了……”
小海回答得没错,我放下刀子,说道:“把衣服脱下来。”
小海说道:“脱衣服干吗?”
我说道:“转过身来,快脱!”
小海转过身,脱下了外衣。只见他的后背上,有一道很大的刀疤,那是有一次我们俩遇到仇家,他为我挡刀留下的伤痕。我仔细查看,没错,就是这道刀疤,这道刀疤的形状,我记得很清楚,一模一样。
我松了口气,扔掉刀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海赶忙把我扶起来,问道:“刚子,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喘了几口气,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小海。”
小海说道:“废话,我不是小海是谁?你倒是说啊。”
我说道:“来不及细说了,你赶快收拾点东西跟我走,什么也别问,一会儿我全都会告诉你,记住拿上银行卡。”
小海见我神色郑重,于是不再问什么,简单收拾了些东西,跟我离开了房间。
下了楼,我拉着小海从楼门洞里向外观察了一番。天还没有完全亮,小区内没有一个人,确认安全以后,我把自行车推过来,让小海带着我一口气骑出去半个多小时,来到后海边上,确认确实没有人跟踪我们,这才下了车。
在后海边的长椅上坐下,我将整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小海。
小海听完我的话,完全蒙了,缓了半晌,问我:“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
小海又问道:“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颓然说道:“我不知道,但有件事情很明显,咱们肯定对付不了他们,以后只能四处猫着,亡命天涯了。”
小海一拳打在椅子上,骂道:“这帮孙子!”
他劝我道:“你也别灰心,肯定有办法。要不咱们报警吧,赵山家里不是有四具尸体吗?那就是证据!”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肯定晚了。假郭阳跟他们是一伙的,我这一跑,他们很快就会转移尸体,报警也没有用。”
小海叹了口气,也知道我说的是实情。我沉默了片刻,说道:“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跑了,不过临走之前,我得去看看我女朋友。”
一个小时后,小海陪我来到了朝阳医院。我从后门溜进病房,小海在门外给我把风。天还没有亮,女朋友还在睡,我没有吵醒她,只是静静地坐在病床前,望着我的女朋友,啊不,我一直改不过口来,其实她现在已经是我媳妇了,我们俩已经领了证。望着面前熟睡的媳妇,我的眼泪不争气地不停往下流。我知道,这次见面,很可能就是生离死别了,我们的对手实在太强大了,我不知道我能躲多久,但是躲到最后肯定会被他们揪出来,到时候他们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把我弄死。
但是我必须得保护好我媳妇。只要我不露面,她就是安全的,即便那帮兔崽子能找到我媳妇,也没有办法用她来要挟我。原因很简单,我躲在暗处,他们联系不上我,想要挟也无从谈起。所以我必须藏好,绝不能暴露。
想到这里,我从护士站要来纸笔,给我媳妇写下一张纸条。在纸条里,我告诉她我遇到了一些事情,为了安全,她病好之后一定不要再回家,也不要再去原公司上班了,马上换一个城市,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在哪里,我留下的银行卡里有五十万,那是我全部的积蓄,足够她生活一段时间了。另外,我告诉她,不要再等我,等事情平静下来以后,找个好人嫁了。我含着泪看了我媳妇最后一眼,将纸条和银行卡塞在了她的枕头下,和小海离开了医院。
从这一天,我和小海就开始了漫长的逃亡生涯。
我们用了几天的时间,从不同地点的提款机把小海银行卡里的所有钱全部取出来,一共二十万。之后我俩就离开了北京,先到新疆找了一座小城市,在一个很不起眼的不需要身份证的小旅馆住了下来,前前后后住了半年多。虽说小海的二十万不算少,但考虑到就这么坐吃山空,恐怕也花不了几年。
思来想去,我想起了当初大雪封山,我和郭阳、老头子躲了好几个月的那个林中木屋,那个地方远在深山,一般不会有人去的,到那里躲着肯定安全。
打定了主意,我们俩坐上长途车直奔内蒙古,由于不敢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两人前前后后花了将近半个月,才赶到乌兰左旗。我没有去找老头子,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忍住,不能去找我认识的任何熟人,很多通缉犯被抓,都是栽在了感情上,忍不住回家探望亲人时被抓的。所以我必须忍住。
我和小海直接上了山,但谁也没想到,来到木屋前,只见整间木屋被收拾一新,周围还开出了几片菜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蔬菜,还养了鸡鸭和羊。
我正在发愣,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娃儿,是你吗?”
我回过头去,是老头子,跟在他后面的是巴图大叔,两人的身上都背着猎物,显然是刚刚打猎回来。
老头子见真的是我,扔掉肩膀上的猎物,一下子扑过来,抓住我喊道:“娃儿,真的是你,你这大半年……到底跑哪儿去了?可担心死我们了……”
再次见到老头子,我感情的闸门一下子打开了,抱住老头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头子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娃儿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有我呢,有我在呢……”听到老头子这么说,我哭得更响了。
我这一口气足足哭了有十来分钟,把这半年多来的难过全都发泄了出来。
等我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四人进屋,我这才把这半年多以来的遭遇一股脑全都讲给了老头子和巴图大叔,两人听完以后,全都呆住了。
老头子喃喃说道:“怪不得,怪不得……娃儿,你的婚礼我和巴图都去了,但到了那儿以后才发现,你请的人都来了,就是不见你和新娘子……”
我想起来,我的婚礼确实邀请了老头子和巴图大叔。我问道:“后来呢?对了,你和巴图大叔怎么会在这儿?”
老头子和巴图大叔交换了一个眼神,说道:“这不都是为了找你吗?”
原来,半年多以前,老头子和巴图大叔应邀到北京参加我和我媳妇的婚礼,结果临出发前,死活联系不上我。两人到了北京以后,在婚礼现场发现我和我媳妇邀请的客人全都到了,就是不见我们两人,所有宾客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伙儿互相一串消息,这才发现所有人这些天无论是联系我,还是联系新娘子,都没有联系上过,大家这才感觉肯定是出了事。
老头子马上打了110 报警,警察赶到以后,立即到我家里调查,结果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两人在北京待了足足有一个月,一直在配合警方调查,没有任何进展。俩人商量,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双管齐下,于是赶紧花钱找了北京最有名的几个私家侦探去调查,几乎把所有积蓄都花光了。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两人把房子和牲口都卖了,还是没查出什么来,最后只能住到深山的这个木屋来了。
听了老头子的故事,我心里异常感动。老头子这个人非常固执,他从第一天认识我开始,就笃定我是他的孩子,怎么说也不听。我叹了口气,说道:“我说老头子,你也太傻了,这么做值得吗?我又不是你的孩子,我跟你说科学检测……”
老头子打断了我的话,说道:“娃儿你打住吧,你别跟我说什么科学检测的,只要你是从你妈肚子里生出来的,那你就是我的娃儿。”我摇了摇头,说实话,有时候我挺烦老头子的这种固执的,但是现在,我只有感动。
经过这些天的跋涉,我和小海都累坏了,躺在**睡了一会儿,老头子和巴图大叔给我们做好了饭。
四人吃过晚饭以后,老头子问我:“我说娃儿,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可能就要一辈子这么躲着了。要不以后我们俩就在这儿陪着你吧,就待在这儿,直到老死为止……”
老头子说道:“你陪着我,我当然高兴了,但你们俩还这么年轻,不能就这么窝在这儿啊,怎么着也得想想办法。”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和小海都想过了,没有办法。”
老头子和巴图大叔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沉默了。
我们现在确实已经山穷水尽了,这半年多,我和小海分析过无数次,思考过无数次,但是没有想出任何办法,我们的对手,实在太强大了。
但有一件事情现在是清楚的,上次被抓的那个查尔斯,也就是那个死而复生的查尔斯,绝对不是最大的老板,在整件事情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查尔斯被抓,对方最多也就是丢卒保帅而已。我们的对手一直都在,而且他们的强大,要远远大于我们的想象。
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和小海一直没想明白,就是那个假郭阳和赵山客厅里的那几个人,到底是谁?他们精心地做出这个局对付我,目的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为了灭口,直接干掉我们几个不就完了?
坐在深山的木屋里,我把我和小海分析过的事情全都讲给了老头子和巴图大叔,两人听完之后,也是良久不语。或许这件事情的谜底,只能带进棺材了,又或者,哪天被他们抓住了,临死之前能满足一下我这份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