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鼎家在谢家坳的后山底下,四周围出来一大圈栅栏,还有许多简陋的牛棚。

栅栏最左侧,有间相对破败的石屋。

天色已经全黑,看不清此处全貌,却依稀能听到牛的轻唤声。

“阿怀在房里。”

石屋里的光线不算亮,可能是靠近山脚的原因,即使有火炉,温度依旧很低。

屋内有很股刺鼻药味,谢辞本就嗅觉灵敏,有些不舒服的蹙眉。

“哥回来了?”

一个比谢鼎更瘦弱的少年从里屋出来,身上是一件旧大衣,少年个子很高,那大衣穿在他身上,明显短了一截。

谢怀见到谢辞也是一愣。

因为他的长相...

“阿怀,这是谢辞哥。”

谢怀抿了抿唇,没接话。

谢鼎转身又出去了,“我去倒水,你们先坐。”

这房子很小,一眼就望得到头,连能坐的地方都没有...

谢辞环顾一圈,拿了两条小矮凳,也不讲究,直接坐下了。

“身体不好?”

“嗯,心脏不好。”

和谢小叔是一个病症!

谢鼎端着热水进来,三人开始这段聊天...

直到谢辞出了个石屋,他脸上都带着一分沉重。

莫名的压抑感席卷。

谢辞当下的日子不错,岗位不错,媳妇更不错...

可那份被牵制着的责任感,让他很不舒服。

迎着雪夜回了住处。

萧祥远给开的门,“队长。”

“嗯。”

萧祥远其实心里也担心,不过他很有眼色,见谢辞面色不好,就忙去帮忙提水,啥也没说。

谢辞这趟出去足足三个多小时,程紫这两天都没睡够,又奔波劳累,早就犯困了,等着等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嗯~”

身边传来熟悉的味道,被一具滚烫的身体搂入怀中。程紫眼皮抬了抬,硬是没醒。

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

谢辞看着窗外月色,毫无睡意,思绪渐渐飘远...

次日。

程紫醒的时候,难得他还在睡觉。

指尖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划过,直到唇瓣、下颌线...

小手被一把握住!

“醒了?”

“嗯。”

谢辞睁开眼,声音沉沉的,还带着丝丝刚睡醒的暗哑,“别动,这里很冷,你会不舒服。”

程紫:?

想明白他话里什么意思,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胡说八道什么呢!”

谢辞轻笑了一声,抱着人就起来了。

“昨晚回得很晚吧?”

“嗯,11点多。”

“聊了那么久?”

谢辞把她的衣服拿进被子里捂了捂,才给人套上,“聊了不少。”

谢辞的言语缺乏情绪晕染,更没惊心动魄的概括,极其简单,也过度直白。

简言意赅的说了下谢鼎两兄弟的情况。

听得程紫也没了笑脸。

能联想到这两兄弟不容易,却没想到会这么难...

谢怀比谢鼎还要小三岁,天生有缺,遗传了父亲的心脏病,不仅干不了重活,还常年药不离口。

父亲走得早,全靠母亲一人拉扯两兄弟长大。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本就不易,好在他们母亲足够能干,性子也彪悍,还有庞大的牛群做支撑。

可好景不长,过度的劳累、族人的磋磨,还是让这坚强的女人倒下了...

“两兄弟读书成绩都很好,在母亲过世后,双双辍学了,谢鼎就开始放牛、养牛,谢怀干不了活,平时请了个老伯帮忙。

这些牛以前是供给芜宁市肉食加工厂的,后来这厂关了,就转卖给私人,价格被压得很厉害。”

谢辞叹了口气,两人说着话,往楼下走去。

萧祥远已经买好早餐了,还是开车去镇上买的,一大袋的馒头包子,还给程紫买了羊奶。

“姐,队长!”

“嗯。”

程紫静静听着,谢辞就继续说那两兄弟的事。

“谢鼎求了我一件事。”

“什么?”

“想让谢怀去城里治疗,说愿意把牛都卖了。”

他看了程紫一眼,眼中带着难得的情绪。

“可以啊,对我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你要想搭把手,你就去做。”

谢辞在她脸上看了好几眼,见她没生气,更没嫌弃,这才含笑点点头。

“老公,他们养的都是什么牛?”

“黄牛、水牛为主,好像还有牦牛。”

程紫眼睛亮了亮。

可想想距离,又觉得算了...

“可惜了,我准备扩大类目,香包、皮鞋类都用得到牛皮,他要是离通城近,可以给我养殖商用牛,等养好了,再找个合适的皮革厂进行加工,这就是最好的原料。”

说完,程紫又摇摇头,把自己说乐了。

“算了,没影的事,目前这想法都还只是个雏形,我咋心思那么大?还想养育牛种、培植牛皮?你瞧把我能耐的!”

谢辞没去否定她,反而是听进去了。

萧祥远听不懂这些,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队长,需要的话,可以让他们住我那,我大院的房子都空着呢。”

“嗯,再说吧。”

吃完早餐,几人起身去了老太爷灵堂。

灵堂都已经设立好了,还没靠近,阵阵哭嚎声就传入耳中。

“你们这流行哭丧?”程紫好奇地问。

谢辞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你个杀千刀的,太爷的白喜事,你都不舍得出力!你家那些牛比你太爷都重要吗?啊?”

谢辞明显脚步加快了一些,程紫忙跟上。

原来不是在哭丧,是在骂人呢?

谢鼎一身黑衣,静静的站在那,谢大姑正扯着他骂骂咧咧,一个个帽子毫不犹豫地扣上去。

今天的人比昨晚更多。

灵堂里跪着的倒没几人,一个个都聚在院里。

院中心烧着个大火堆,火堆旁摆着一张张圆桌,桌上有打牌的、有叠元宝的、有唠嗑的、有看热闹的...

看不出有多伤心,倒是格外热闹。

谢姑父身边还坐着昨晚的几个小混子,正看着谢鼎那边笑。

谢辞一进门,许多双眼睛看了过来,紧接着开始窃窃私语。

“谢鼎,我跟你说话呢,你是死人吗?赶紧去跟打个报告,这白喜事起码得两头牛,你不出也得出...”谢大姑横了谢辞一眼,炮火依旧盯着谢鼎。

程紫看得都想翻白眼,“她是没把牢坐够吧?半点记性不长呢?”

谢辞表情严肃,抬步进了灵堂。

香火点燃,三人给老太爷上完香,什么也没多说。

“谢鼎,跟我走。”

“好。”

谢大姑见自己这话都没说完,目的也没达到,谢辞又来搞破坏,立马不乐意的,两步上前把几人拦住,“不是,谢辞你什么意思?你要把谢鼎带哪去?”

谢辞薄唇微抿,神情冷峻得可怕,“让开。”

谢大姑心里还有在通城时留下的阴影,脚步下意识挪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