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以后,部队集结出发,目标:玖川市。
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殊死的战斗,每一名战士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部队抵达玖川市的时候,整个玖川市竟然完全没有设防。偌大的城市中,竟没有发现一个重肌人的踪迹。
邵子安带队冲入位于玖川市中心的天网总控中心时,巨大的监控室内除了上万台监视器,只有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行将就木的耄耋老人。
欧阳愣道:“不会吧?”
那老人看了看面前的众人,说道:“你们让我等了好久。不过,总算是来了。”
邵子安喝道:“抓起来!”
欧阳说道:“等一等,我们不会是……搞错了吧?”
邵子安,说道:“就是他,抓起来!”
几名队员立即上前。老人未做任何抵抗,就被队员们带走了。
回到基地,欧阳说道:“子安,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邵子安说道:“没有时间解释了,立即通知实验室,马上开始实验。”
“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一名队员冲进房间,说道:“欧阳、邵Sir,突然发现大批重肌人,数量极大,正集群化向坎德巴里冰原附近移动。”
欧阳问道:“有多少?”
那名队员说道:“至少有……至少有……”
欧阳说道:“到底有多少?”
那名队员说道:“至少有几千万,甚至……甚至可能上亿……”
欧阳愣道:“你说什么?”
那名队员说道:“他们的移动速度极快,最近的一批,距离这里已经不足十公里了……”
邵子安说道:“看来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邵子安抓起手枪,沉声命令道:“所有人员听我的命令,立即启动特一级战备。所有能战斗的人员立即赶到阻击线就位,想办法阻止这批重肌人。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至少坚守两个小时。欧阳,我们马上去实验室。”
所有队员齐声答道:“明白。”
邵子安几人迅速来到实验室。那个从玖川市带回的老人已经被固定在了实验台上,看到邵子安几人的神情,老人突然笑了。
欧阳问道:“你笑什么?”
老人说道:“看来,你们已经都知道了。”
欧阳说道:“你说什么?”
老人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此时此刻,已经有超过一亿的重肌人,正在奔向你们的基地,一小时以后,这里将成为重肌人的天堂。”
欧阳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老人凝视着邵子安几人,说道:“你们将是这个星球上存在的最后的人类,在灭绝之前,你们有权利知道答案。”
老人看了看邵子安几人,说道:“你们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容易就找到我吗?告诉你们,我是故意的。”
欧阳喊道:“什么?你……你是故意让我们抓到你的?”
老人说道:“没错。我一直不清楚你们智人最后的大本营在什么地方。
现在,我知道了你们的位置,所以,你们即将灭绝。”
欧阳说道:“可现在你在我们手里。”
老人笑道:“我?我是谁?你是指我的皮囊吗?这只不过是一个宿主而已,你们消灭不了我的。按照你们的叫法,蜂巢病毒,它的母体病毒是永远不会被消灭的,就算我死了,它还会主动寻找下一任宿主,继续存活,而你们……”
邵子安突然打断老人的话,说道:“可是你忘了一件事。”
老人说道:“什么事?”
邵子安说道:“我!”
老人说道:“你?什么意思?”
邵子安说道:“你忘了,我是当年注射过那种特殊药物后,唯一存活下来的人。我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就是因为在我的身体里,产生了病毒抗体血清。”
老人摇头叫道:“不,不可能。”
邵子安从旁边一位病理学家手中拿过一管血清,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就是这个,ANTI-418。”
老人双目圆睁,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不可能有这个东西!”
邵子安将血清交还给病理学家,下令道:“注射!”
几名专家上前按住了那个老人,老人拼命地挣扎着,喊道:“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放开我……”
此时,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濒死的惊恐。
突然之间,那个老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束缚,一把抢过旁边一名士兵腰间的手枪。
欧阳一瞬间突然明白了,大声喊道:“抓住他,绝对不能让他自杀。”
欧阳说的是对的,眼前的这个老人,只是蜂巢母体病毒的一任宿主。
宿主一旦死去,病毒就会立刻离开他的身体,寻找下一任宿主。
几名队员扑了上去,但是已经晚了。只见那个老人“嗖”的一下将手枪顶在了自己头上。欧阳大声喊道:“不要!”老人已经扣动了扳机。
只听“咔”的一声轻响,枪并没有响。
老人愣住了,欧阳也愣住了。
邵子安神色平静,上前拿下老人手中的手枪。
老人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邵子安说道:“巴彦克拉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们已经知道了蜂巢母体病毒的特性,所以这里所有的士兵,都已经退掉了配枪里的子弹。”
邵子安转过身来,对身后几名士兵说道:“按住他!”
众人上前将那个老人死死按住。老人拼命地挣扎着,喊道:“不要,不要,你们不能杀死我,你们不可以杀死我的……”
邵子安接过病毒专家递过来的蜂巢母体病毒的抗体血清,翻开老人的衣袖,将抗体血清缓缓注射进老人的手臂里。
老人兀自拼命地挣扎着,大声地喊叫着,十几秒后,他的挣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剧烈抽搐。又过了十几秒,突然,老人不动了。
邵子安放下针管,说道:“可以了,放开他吧。”
队员们都没有动。邵子安说道:“放心吧,他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
几名队员这才放开了那个老人。
邵子安拉过一把椅子,在老人面前坐下。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老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邵子安,老人明显一怔,说道:“子安,是你?”
邵子安平静地说道:“是我,龙叔叔。”
欧阳愣道:“你说什么?”
邵子安说道:“我来介绍一下,他就是Nissa 的父亲,龙启轩,龙叔叔。”
欧阳惊道:“这……这怎么可能?”
老人说道:“是的,欧阳,邵子安说得没错,我就是蜂巢母体病毒的第一任宿主。”
欧阳目瞪口呆,看了看邵子安,又看了看面前的“龙启轩”。一瞬间,他全都明白了。他怎么没有想到呢?蜂巢母体病毒的第一任宿主,就是Nissa 的父亲龙启轩。
龙启轩问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邵子安说道:“坎德巴里冰原,我们的基地里。”
龙启轩又问道:“Nissa 呢? Nissa 在什么地方?”
邵子安平静地回答道:“Nissa 已经不在了。”
龙启轩闭上眼睛,两行热泪从眼眶流了下来,他喃喃说道:“报应,都是报应,是我害了Nissa。”
邵子安问道:“龙叔叔,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久,龙启轩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一切都是我的原因。你父亲曾经提醒过我,对医学的过度痴迷,必然会导致走火入魔、害人害己,但是我没有听他的。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龙启轩长叹一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邵子安等人。
整个事情的起因,源于德军在二战期间的一项秘密研究。
纳粹德国在二战期间曾经花费巨额的财力和物力,在多个地区建立了数量庞大的秘密实验基地,专门进行各方面的尖端科学研究,其中有记载的就包括位于德国柏林的默尔多夫实验基地、位于波兰波里地区的图尔库实验基地,甚至在南极大陆,德军也曾经建立过一个名为“新士瓦本211”的秘密实验基地。
当然,在这些秘密实验基地中,也包括邵子安在蒙俄边境阿克莫拉地区发现的那座德军基地,它的正式名称为:东亚波德赛尔秘密实验基地。
“波德赛尔”在德文中的意思是:潜能。
在整个二十世纪前半段,德国人一直致力于人类潜能的研究。
一九三九年末,组成DNA 的二十种氨基酸全部被发现,这大大加快了德军的研究工作。很快,纳粹科学家发现了人类DNA 具有双螺旋结构,并确认,只要改变DNA 的结构,就可以改变人体的潜能。
这是一项极为重大的突破。以当时的科学条件,唯一能够改变DNA 结构的方式,就是病毒入侵。纳粹科学家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致力于病毒学研究。一九四二年初,一种从弹状病毒科狂犬病毒中分离出的新型病毒被研制出来。
这种新型病毒的特点是,通过吸附注入宿主的遗传物质后,宿主将会死亡。之后病毒通过逆转录整合到死亡宿主的DNA 中,再利用宿主的细胞转录RNA,同时翻译蛋白质进行再组装,最后进行释放,宿主的死亡细胞被重新激活。经过这一过程,病毒成功入侵宿主,宿主的DNA 结构被改变,基因结构中第八生长分化因子GDF-8 发生突变,致使病毒宿主的肌肉变得极其发达,力量大幅超越普通人类,成为所谓的超能战士。
一九四三年,德军联合日军在蒙俄边境的阿克莫拉地区建立了东亚波德赛尔秘密实验基地,专门进行这种新型病毒的人体试验。一年后,纳粹科学家成功将蜜蜂DNA 中的通信结构注入了这种新型病毒中,使得宿主之间存在了通信连接。
鉴于病毒的这一特点,这种新型病毒被命名为“霍耐克姆病毒”,翻译成中文就是—蜂巢病毒。
德军和日军利用大量平民和士兵进行人体试验,到一九四五年,病毒的研究日臻成熟。但就在这时,德国战败。在苏军攻克柏林前两周,德军征调了数万名士兵,押运着二战期间从各占领区掠夺来的全部黄金抵达阿克莫拉。这些士兵被注射蜂巢病毒后,和那些黄金一起被密封在了阿克莫拉那十三座秘密基地中,以图日后东山再起。这就是邵子安几人在汉斯·鲁道夫的日记中看到的“帝国重生计划”。
一位名叫鲍尔的纳粹科学家在基地关闭前携带部分资料和病毒血清逃出,之后在非洲藏匿起来,继续进行研究。一九七六年,非洲刚果地区爆发的埃博拉病毒就是鲍尔释放出来的。埃博拉病毒,实际上就是蜂巢病毒的雏形。由于鲍尔从基地中携带出来的只是部分资料,所以他的研究,一切都要重头开始。
二〇一五年,鲍尔去世后,他的研究资料和病毒原始血清在暗网上以极高的价格拍卖。龙启轩得知这个消息后,不惜花重金买下。
龙启轩是一个典型的科学狂人,其实他购买这些资料的初衷纯粹是为了科学研究,因为蜂巢病毒有一个显著特性,就是可以使死亡的细胞恢复活性。
龙启轩在这一项研究中取得了重大突破,并用这个方法成功救活了很多人,其中第一个实验对象就是邵子安。实验成功后,龙启轩异常兴奋。
在其后的研究中,龙启轩发现这种病毒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首先,这种病毒是携带记忆的。就在这时,此前救治的患者开始出现严重的副作用,大量患者产生幻觉后,精神分裂或自杀。
龙启轩研究之后发现,病毒的记忆和患者的记忆混和在一起,形成了极为真实而可怕的幻觉,龙启轩为了研究出解决方法,不惜以身试药。
龙启轩亲自注射过病毒后,一切变得不可控了。
病毒的记忆很快控制了他,根据病毒中携带的记忆,他找到了阿克莫拉,并雇用乌云的赤军打开了基地。其后,他又在邵子安打开那座最大的基地后取走了“帝国重生计划”的全部资料,并留下了那盘钢丝录音带。
龙启轩拿到全部资料后—当然,这时他已经不再是龙启轩了,他完全被病毒的记忆控制了—完成了蜂巢病毒的最后研制,并在阿克莫拉释放了第一批蜂巢病毒,人类的灾难正式开始了。
龙启轩讲述完毕,房间内是长久的沉默。所有人都被龙启轩讲述的事情震撼了。谁也没想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竟然会是这样。
良久,欧阳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所有的谜底都揭晓了,包括子安那段濒死体验的经历,咱们在阿克莫拉遇到的事情,还有017……”
欧阳抬头望向邵子安,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在阿克莫拉的时候,那个叫作巴图的老人曾经说过,017 很可能是阿克莫拉的族人。017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梦境,应该也是因为病毒记忆的遗传。巴图老人说过,他们部族里当年有很多人被德国人抓去做实验,017 的上辈很可能就是从德军基地里逃出来的人之一。”
邵子安说道:“看来是这样的。”
龙启轩抬起头来,说道:“好了,我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你们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现在,可不可以让我和邵子安单独聊一聊?”
众人望向邵子安,邵子安点了点头。欧阳带领众人离开房间,带上了房门。
龙启轩沉默良久,抬头望向邵子安,说道:“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一直拿你当作半个儿子。你能不能满足龙叔叔最后一个要求?”
邵子安说道:“龙叔叔,你说。”
龙启轩说道:“我做了这么多恶事,已经无法弥补。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能够有尊严地、平静地去和Nissa 见面,你……能满足我吗?”
邵子安一怔,随即明白了龙启轩的意思。沉默良久,邵子安掏出自己的手枪,将子弹上膛,缓缓推到了龙启轩的面前。
龙启轩拿起手枪,笑了,他说道:“子安,谢谢你,Nissa 没有爱错人。”
邵子安站起身来,看了Nissa 的父亲,也就是他的龙叔叔最后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
关上房门的一刻,房间内响起了清脆的枪声。
邵子安抬起头来,远处的天空,夕阳正红。
欧阳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上抽着烟。邵子安走上前去,在欧阳的旁边坐下,拿过欧阳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欧阳看了看邵子安,说道:“你不是不抽烟吗?”
邵子安说道:“突然想抽一根。”
欧阳说道:“都结束了?”
邵子安点了点头,说道:“结束了。”
他突然一顿,说道:“不,还有最后一件事。”
两人来到实验室,取出有关蜂巢病毒的所有研究资料,又从冰柜中拿出全部病毒血清,一股脑扔进了实验室巨大的壁炉内。
望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烈火,邵子安知道,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