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秀昏昏沉沉在**躺着。周祖康在顾玉秀床前久久站着,缓缓坐下,俯下身去,深情地抱着顾玉秀的头。

门外,传出敲门声,吴国喜走过去拉开门,几个光着脊梁、面色黑黑的船工汉子站在门口。

吴国喜有些紧张:“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找谁?”

为首的船工:“这里是,是周家吧?赵金龙死啦!我们,来报信!”

吴国喜一听,急忙说:“快请起,快请进!屋里坐!”

船工:“不进啦。我们是,不干净的人,就不进屋了。老赵他,下午走的,让我们给周家送个信,告诉你们,他,活着的时候,对不住周家。人,我们已经埋了,跟她老婆埋在一起了。他说,他下辈子会做个好人,再报答你们!”

周祖康从屋里走出来,看见一地的人,愣住了,急忙走过来,焦急地问:“金龙死了?你们是说金龙他死了?”

船工看着周祖康,点头。

周祖康悲伤地:“金龙他在哪儿?你们快带我去看看他!”

船工向周祖康施了一个礼:“周老爷,您不要去了!那里,太惨了,还是不要去了。我们会把你的心意带给他!”

吴国喜也急忙拉住周祖康:“周老爷,您不要去了,我去就行了!我去送送他,替您去看他!”周祖康拉住吴国喜的手,不住地点头。

赵金龙的坟前,简陋的三个土坟包。吴国喜站在坟前,用牙咬开一瓶酒洒在坟前,把带来的几样点心供上,随后跪在坟前,磕头。

吴国喜去探望了赵金龙,完成了内心的自我救赎。

六·五惨案,成了重庆人心头永远的伤痛。国民政府不想让日本人得知确切的数字、让敌人庆祝,也因为无法承担民众的压力,一直没有公布确切的死亡人数,有人说几千,有人说上万,也有人说是三万。

在日本飞机疯狂的无区别轰炸下,重庆人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压力,此时的同盟国还没有成立,英美还在观望,日本人穷凶极恶,速求一胜而不得,于是更加变本加厉。上帝欲让其死亡,必让其先疯狂。然而死亡前的疯狂,却是可怕的,也是可耻的。这一切,都被重庆人民承受着。如果说,战争,是一座绞刑架,日本人手里拿的是绞索,而重庆,就像绞架上的那只绞轮,它被反反复复地拉拉扯扯,上下绞动。重庆人民,替所有的人,承受着压力与苦难。这个城市奄奄一息,却在一息尚存的时候,仍顽强地挺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