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森英沿着医院的走廊走过来,两个日本宪兵迎上来:“中森先生您来了!”中森怒气冲冲地看看两人,向病房内走去。
医生见到中森英,急忙鞠躬:“您好!”中森英挥挥手,所有的人全退了出去。
朱今墨手上、头上包着纱布,躺在**一动不动。中森英走到病床边,轻声叫了声:“朱桑!”
朱今墨睁开眼睛,看见中森英,微微一笑,想坐起来,中森英按住了他的手:“别动!怎么回事儿?朱桑,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朱今墨摇头,随即皱起了眉头,他的头还是有些晕。
中森英在床边走了几步,突然回过身:“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你做事的风格!你不是花花公子,也不是**的人,情绪为什么会失控?”
朱今墨看看中森英,沉默着。中森英烦躁地:“你好好休息吧,我会处理那些家伙的!我现在就去!”说完起身往外走。朱今墨叫住了他:“等一下!”中森英回头。
朱今墨虚弱地:“让我离开上海吧!我想离开这里!”
“离开?什么意思?去哪儿?”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去重庆!”
中森英很困惑:“你说什么?你想脱离这个工作?去重庆?”朱今墨:“是!”
中森英盯着朱今墨看了好一会儿说:“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去惹事儿的?你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放你走?”
朱今墨迎着中森的目光:“我没有这么想过,可是,如果你是这么理解的,我也不想多解释。我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
中森英脸上掠过一丝被伤害的感情:“这么说你决心已经定了?”
朱今墨点头:“是!”中森英吸了一口气,看着朱今墨好一会儿,说:“好,你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们回去谈!”说完,不等朱今墨回话,走到门口,叫人:“来人,把朱桑送到我的住处去!”说着走了出去。
两个日本宪兵走过来,扶起朱今墨,把他送上中森的车,很快就到了中森的公馆。他命令卫兵把朱今墨扶进屋,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自己一直站在边上看着,他情绪有些不稳定,走桌前倒了一杯酒,端着走到朱今墨对面的沙发前坐下,喝了一口酒,把杯子拿在手里:“说说吧,朱桑!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走,去哪里儿?找谁?”
朱今墨觑起眼睛看着中森英说:“我的国家正在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磨难,所以我不能继续服务于我们国家的敌人,这让我必须离开这个机构。上海是个让我感觉到压抑的城市,这里有我痛苦的记忆,所以我要离开上海。重庆是我的故乡,我离开那里已经很多年了,我突然很想念那里所有的一切,所以,我想去那里。至于找谁——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所以不找谁。”
中森英把酒杯在手里把玩着,看着朱今墨,一动不动。朱今墨闭上了眼睛。
中森英喝了一口酒,朱今墨的直率让他很愤怒也很无奈:“朱桑,你让我很为难。你的坦率让我吃惊,也让我痛苦,你应该知道,除了工作上的关系,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我们已经认识那么多年了,从当年我在上海还仅仅是个普通的留学生开始,我们就已经是好朋友了。这一次我们重新见面后,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我的下属,而是当成我的一双手、我的耳朵,不,是我的另一个大脑!”
朱今墨依然闭着眼睛。中森英阴森地:“如果换成别人,你今天晚上做的事,你说过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下令处死你。”他起身,来回在地上走着:“可是,我做不到!你给了我致命的一击,却让我不能对你下手。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办?”
朱今墨落寞地笑了一下,中森英突然有些伤感地走到朱今墨面前说:“朱桑,虽然我不愿意把这些话说出来,可我必须告诉你,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师长,不,兄长。告诉我,你今天晚上到虹桥闹事,是因为心情郁闷失态,还是故意设计好了,试探我会不会出手救你?”
朱今墨看着中森英,一句话也不说,中森英脆弱地:“不,不要回答我,任何一个答案我都不喜欢,都不接受!你在我心目中是冷静和理智的化身,是我的榜样,我不愿意看到你失态。如果你是试探我,那更是我不能接受的!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另外的身份,是不是另有任务,必须摆脱我们?如果我没猜错,你其实是军统的人,是代老板的人是不是?”
朱今墨刚要开口说话,中森英急忙摆手:“不不,你不需要回答我!我也不想知道!不,告诉我。用什么办法把你留住!什么方式是你能接受的?”
朱今墨坚定地看着中森英:“对不起,我去意已决!我很抱歉!”
中森英:“可是我怎么能放你走呢?你知道得太多,了解得太多,你是不可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的。”
朱今墨沉稳地:“我知道,我今天晚上本来就是只求一死的!”
中森英阴冷地:“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缓缓喝了一杯酒:“好吧,我们都考虑一下!给我一点时间。”他坐在沙发对面,好一会儿又说:“好吧,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走,但是,不能脱离我们。这一次与汪的代表谈判,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我派你去重庆,追踪后面的行动!”
朱今墨心头一动,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中森英阴郁地看着朱今墨:“你要回重庆,我放你回去。你唯求一死,我却一定要让你活着,我不喜欢别人背叛我。你以为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吗?我不喜欢,可是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我必须做。所以,我不喜欢任何人在我面前追求纯粹,我会让你的身份变得复杂,让你的心情不好。你可以回重庆,而我们也没有失去你,这也算是两全其美吧!”
朱今墨长时间看着中森英,低下头说:“你让我考虑一下吧!”
中森英:“好,你考虑好了告诉我,考虑好之前,不要离开这里!我让人安排住下!”说着他走了出去。
朱今墨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头很沉、很晕,他就是想动也动不了了。今天这个晚上,太漫长了,也太艰苦了。
几天以后的晚上,已经是深夜了,朱今墨出现在江边,不远处,一个戴礼帽的中年人走过来,与朱今墨走了个对面,说了声:“先生对个火!”
朱今墨把手里的烟递给出对方,对方点着火,借着烟火的亮光,看清楚来人是老胡。老胡把烟还给朱今墨。朱今墨接过烟,说了一句:“我下周去重庆!代老板那里已经同意了,中森也放行了。那边有中森的人,他说会安排人接应我。”老胡吸了一口烟,实际上是把烟往外吹,烟没着,他回过身,又向朱今墨要烟、对火:“南方局、八路军办事处都去了重庆,我会通知他们与你联络。你走之前我会派人通知你联络地点,你多保重吧!”
朱今墨接过烟,吸了一口:“知道了!我落下脚就会通知你!”说着走开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一瘸一拐的,老胡心头一震,追上来:“今墨,你的腿怎么了?你受伤了?你是怎么让中森英同意你去重庆的?”
朱今墨回头看看老胡,轻声说:“没什么,我能应付!”他把手里的烟递给老胡,高声地说:“送给你了!”说着走开了。老胡急忙接过烟对火,吸了一口烟,脸上是忧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