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之路一路向北,越往北去,人际越发罕见。

运气好的时候,他们还能窝在官驿的柴房中凑合一夜,但大多时候,则是露宿荒野。

这短短一个月,沈宁只觉得,她从没有过如此难熬的时候。

虽说以前家境也不怎么富裕,可也不至于,身带镣铐,还拖家带口的徒步奔袭啊。

想到这里,沈宁便颇为幽怨的看了眼身旁一瘸一拐的男人。

感受到沈宁的目光,顾言换换抬头看了过来,眼中死寂一片。

看的沈宁眼前一黑,她是真想不明白了,这倒霉玩意到底是想干什么?

每天都要死不活的,一句话不说也就算了,没什么事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的她一身冷汗,等她发火了,又低着头。

思想工作她也给做了,爹是死了,那这家里还有母亲和弟弟呢,怎么也不亲近呢?

比沈宁跟恼火的,更是大有人在。

每一个顾家人,看向顾言的眼神都是充满敌意的。

毕竟那日进宫,除了谋反的勇毅侯,便只有顾言了。

谁都想知道那日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便是老侯爷也几次叫顾言过去,却都被顾言无视,始终不曾开口。

“行了,今夜便再次歇息吧。”

领头的官差,四处张望了一下,见这块地还算是平坦,便停了下来。

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各位曾经的达官贵人,早就被磨平了棱角,听见此话,一个个熟练的走向四周,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沈宁也不例外,丁楞咣当的坐了下来。

“你们几个,捡柴去!”

“还有你们,去找水!”

“还有你们几个,跟我走!”

官差随意抬手指了人,吩咐过去。

这流放路上的食物,虽说有例银,但本身也不多,而且大多便被押送的官差买酒喝了,至于人犯吃什么?

那并不重要,只要饿不死便是。

被点到的人犯,认命的起了身,跟着官差走入林中。

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抱着东西陆陆续续的回来。

等所有人都回来了,随行的厨子便开始大展身手起来。

熬米汤!

积年的陈米里扔下捡来的野菜便是他们这些人的一顿晚餐。

闻着野菜苦涩的味道,沈宁默默叹了口气,眼前的屏幕上,各种美食快速翻过,最后定格在番茄牛腩盖浇饭上。

咕咚——

好香!

光是看着图片上那诱人的色泽,沈宁就仿佛已经闻到了盖浇饭的香味。

不行,这要是拿出来,方圆五十米都能闻到这味道不可。

心中滴着血,沈宁才再次翻了页。

一直目标明确的翻到了最后一页,一边叹着气,一边用意识点着压缩饼干的加号。

忽然,一道黑影将沈宁笼罩,吓的沈宁手猛的一抖,这才没有在顾言面前表演一个,空手变饼干来。

“你干嘛?”

沈宁没好气的关了火种一号的屏幕,气鼓鼓的看向眼前之人。

顾言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似乎吓到了沈宁,下意识的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不知道为何,又向前两步。

在沈宁诧异的目光中,俯身低声道,“你……你刚才不是要去方便吗?我让顾行陪你去。”

“哈?”

沈宁向来聪明的脑瓜子里,冒出来一堆的问号。

“去吧,这边人太多了,让顾行陪你走远些。”

不远处,顾行已经站起身来,小脸通红的别开视线,显然顾言已经安排好了。

“我现在不用去。”

沈宁思量了一下,试探着回道。

要不是,这几天她一直在观察他的情况,确定顾言没疯,要不然就这没头没尾的话,她真怕顾言成神经病了不可。

“开饭了!”

做饭的厨子,拿着手中的大铁勺哐哐的敲着锅沿。

其实不用他,一看到他拿起锅盖,眼尖的人犯便已经冲了过去。

每顿的那口粮,也就勉强够一个五六岁小孩吃的,更不要一群成年人,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先吃饭吧。”

沈宁借着伸懒腰的机会,取了压缩饼干,藏在身上。

往日,她都是把压缩饼干碾碎然后混在汤里,虽然不好吃,但是绝对管饱,要不然其他人一个个都瘦脱了相,唯独顾言两兄弟和陈氏丝毫未变。

对此,顾言一句不曾问过,倒是让她省了事。

沈宁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处,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掌,牢牢的抓住了她。

一抬头,便对上顾言略有闪烁的眸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宁警惕的把手从顾言手中抽了出来。

顾言今天的反应很反常。

说话间,顾行已经小心翼翼的捧着粥朝她走来,边走变笑,“嫂子,你先喝,这个稠些。”

等顾行好不容易端了过来,又被顾言径直接了过来。

对于顾言的动作,顾行先是一愣,旋即一喜,“那大哥你先喝,嫂子你等一下,我再去取!”

“我知道你有吃食,今日便不要喝粥了。”

顾言轻飘飘的话,吓的沈宁一个激灵。

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顾言端着那尚且冒着热气的粥,仰头喝了下去。

【叮!叮!叮!检测到有毒物质!】

几乎是同时,脑海中火种一号疯了一样的叫唤起来。

【警告!警告!检测到有毒物质,毒性检测:高度!】

沈宁迅速看向四周,除了正在分粥的众人,根本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是粥?

一把将顾言手中的碗强了过来,沈宁仔细的放在鼻下闻了又闻,她虽然不学医,但草药她也知道个大概。

这不过就是寻常的野菜,并没有什么毒性才对。

而且这种野菜就算是有毒,顶多也就是让人拉拉肚子罢了,怎么会是高度中毒?

沈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余光中却看见顾言很是认真的瞧着她的动作,没有一丝……奇怪。

“你早就知道?”

沈宁挺直腰杆,举着手中的碗,质问道。

顾言不可否认的微微一点头。

“那你为何还喝?”

“按理来说,我应该死在一个月前的皇城中,和父亲死在一起。”

一如顾言平日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