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愈发浓郁的丹香从幻雾鼎中飘散而出,随风扩散,即使广场外都嗅得到这香气。

越来越多人闻香赶来,观众席好多人不断深呼吸着,满脸陶醉。

“好醇厚的檀香!”

“不对啊,分明是青草和牡丹花的清香呀。”

“诶,我是嗅到我们宗藏书阁的书卷气……”

人们面面相觑议论起来,怎么每个人闻到的丹香都不一样?

第一排,桃瑶瑶靠坐在玄乐怀里抹抹口水:“师父,我闻到烤鸭味了!大哥这丹真香!”

玄乐扶额。

这孩子来之前刚吃了一只烤鸭。

但他望向唐墨丹炉的神情显得追忆而哀伤——他嗅到了桃花香。

而评审席的叶璃与叶荷纷纷红了脸,前者嗅到药香,正是十年间唐墨每天给她煎药后,身上自然发散的那般味道。

叶荷则是嗅到皂角香。紫鹊来清虚宗之前,她的衣服都是师兄亲手洗的。

沈殿主眨了眨眼:“寻年可知为何这丹香千人千变?”

“应与菩提子有关。”宋寻年轻语道,“三界最出名的三大神树,诸位应都有所耳闻。”

沈殿主颔首不语,考校似的看向众人。

叶清漪当然知晓,但她抿唇不发一言,还是艾舟替不知情者解释道:“三大神树,不死松、扶桑树和菩提神树。分别在魔界、妖界与修仙界出现,或者说出现过。”

“神树奥妙无穷,据千年前记载还有若木、迷榖树等,但已再无人见过。”

艾舟顿了顿:“仅说这三木,不死松又名龙血树,据说人食之树液可长生不死,但已无人知晓真假,因它在千年前就与原始魔尊一同消失了。”

“扶桑树由妖界十圣族看守供奉,据说可勾联天地乃至冥界,得机缘者可唤回亡者魂魄,亦无人知晓真假,至少妖主不曾透露半分。”

“而菩提神树上次现世正是在沧州,122年前。”

“得机缘,便可于树下问心修行,得见心中渴望。若守得本我,于修行中旁观世间百态而心不乱,便可得菩提点悟,领略大道,此后修道一顺百顺。”

艾舟抚须叹息:“菩提树现世周期不定,每次都掀起腥风血雨,唯有那个别实力与幸运兼备的修士可得神树认可、收获机缘。”

宋寻年接过艾舟的话:“不过即使不得树下参悟,菩提子也可入药,丹盟总部上回就幸运得到不少,这才有唐长老炉内这颗。”

“所以师…唐墨这枚丹,”叶璃轻语道,“或是激发了它问心和窥见所念所想的功效?”

宋寻年颔首肯定:“只是一部分,毕竟菩提子只是神树的产物之一,并无其全部力量与奥秘。但叶姑娘应没错,眼下菩提子经唐长老炼化后,丹香因人而异,会勾起每人心中最美好、牵挂的回忆。”

“可据我所知,拿菩提子做主药的丹还有几种。”艾舟疑惑道,“可那些丹并无这般丹香。”

“那就只能说唐长老神奇了,或与他所修功法有关罢。”

丹盟赵长老悠悠道:“毕竟我们都不曾见过,哪位的木灵气有唐长老这般饱含生命力。”

“回忆中的香气么,是了,我嗅到儿时母亲为我做的汤面香味了…”沈殿主呢喃道,“多好的丹,多么浪漫,唐长老当真了得。”

人们纷纷颔首,而看台上的洛姑娘,望向唐墨的神情愈发柔和。

“快看天上!”

“那些是…是鹤!好多!”

只见一群白鹤振翅从天边飞来,在炼丹台正上方盘旋几圈,随即齐齐轻巧落在唐墨几米外。

二十余只白鹤静静注视唐墨,收拢翅膀,弯下纤长脖颈。

又忽有母猫叼着奄奄一息的小猫奔来,在黎未晞脚边驻足。

它将小猫放下并舔舐着,小猫本来眼睛都睁不开,可鼻子本能抽了抽,嘤咛几声,没几秒便睁眼站立起来,不复刚才虚弱。

还来不及惊讶,有人又喊道:

“等等,你们看广场上的树,还有花坛!”

丹香氤氲的广场,除了炼丹台附近的白鹤,还有更多鸟类闻香而来,乍看便上百。

它们安静停留在树梢,没一只发出声响,皆齐齐望着唐墨和丹炉。

群鸟所在的树本已掉光叶子,光秃秃一片,此刻竟复生嫩芽,几息间便重新繁茂,犹如盛夏。

观景池塘荷花盛开,花坛亦是百卉含英。

而唐墨在一片生机中,为丹蕴纹。

当后人走进灵枢殿书库,翻开史书查阅菩提再生丹问世的史料时,便会看到如下记载:

「枯木再春花满枝,生机盎然映春池

一丹成,万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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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因广场的奇景而震惊。

仅是丹香就引得百鸟来朝,万物复苏,连奄奄一息的小猫都能嗅到丹香后有了生气……

溢出丹炉的生机便已如此,那若是服下成丹呢?

“唐阁主这丹,若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我怕都会信了。”

“这绝对是六品丹啊,就是不知道如果白露丹阁肯售卖,售价几何?”

“只怕无价吧,这些材料若宋会长不说,我听都没听过。何况那菩提子更是可遇不可求哇。”

“快看,阁主已蕴出两纹了!”

唐墨终于从无我境界中抽离,正死死咬牙动用最后的力量蕴纹。

黎未晞的心都快炸出来了,她好想告诉他不要勉强,千万别因此受反噬得不偿失。

但她不敢打扰,而且她太清楚自己爱人在炼丹时的执着。

唐墨总追求尽善尽美,炼重要的丹时不耗尽力气是从不愿罢休的。

叶璃叶荷与叶清漪也是如此,在她们看来唐墨已经成功了,两纹六品丹已是相当罕有,不必再强求高纹了。

可唐墨仍不停,万物生的灵力愈发稀薄,如淡淡烟尘般在隔离舱内继续勾勒第三纹。

“这就是丹师的执着么……”

“不,鲜有丹师会如此。”张子凌在旁人呢喃中羞愧低头,“至少我永远比不上。”

丹师富有、社会地位高,受人尊敬推崇,于是太多丹师安逸于现状,炼丹点到为止,最是惜命,不肯为一颗丹冒上反噬的风险。

而唐墨总在追求更高的山峰。

张子凌心想,唐阁主理应成为所有丹师的榜样。

而非只是灵枢城丹道最后的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