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直接带着妘诀进了通宝殿,此时上座怀通宗主和七位堂主已经等候多时,个个看起来面色不善。
寒鸦行了礼,道:“见过宗主,各位堂主,叛徒已经带到。”
妘诀忽然感觉到膝窝那一阵刺痛,立刻跪了下去,等反应过来后瞪了一眼寒鸦。
让她跪下直说不就行了,她又不是不愿意跪,非得让她痛一下。
怀通挥了挥手,寒鸦立刻退至一旁。
岕风攥着拂尘的手用力到发白,幽深苍老的眼眸中蕴含着浓浓的愤怒。
怀通看着堂下原本跪着的,还没一会儿就顺势坐下去了的妘诀,露出一个堪称和蔼的微笑,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妘诀一派淡定,道:“妘诀。”
这个名字一出,在场有人发出一声愤恨的哼气,妘诀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东陵堂堂主夷宿。
夷宿此人,脾气暴躁,手段狠辣,是玄阳宗里的主战派。其东陵堂掌刑罚、审讯、暗杀、情报刺探等,寒鸦便是东陵堂的一员。
妘诀此刻的心态倒是放松下来,索性像聊天一样盘起腿,道:“东陵堂主认得我?”
夷宿冷嗤:“魔君伏尘的姘头。”
妘诀思考了一下,没有反驳。
接着夷宿的语气更鄙夷了,道:“你原是苍穹幽谷的王子公主的教习老师,没想到居然和自己的学生苟且,行这种不伦之事!”
妘诀讶异地挑了挑眉,要说不伦,那她倒是不伦多次了,承临,周辰略,也得算上。
不过她在谷内做老师可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玄阳宗连这个也知道,看来他这安插奸细的活儿早就开始干了。
妘诀笑道:“苍穹幽谷到底有你们多少奸细啊?都说玄阳宗是名门正派,受人敬仰,竟然也爱做这种不磊落的事。”
夷宿恼羞成怒,一掌将面前的竹帘震得粉碎:“你说什么!”
“夷宿。”
怀通出口打断他,夷宿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看了眼宗主,又恨恨地又坐了回去,只是眸光毒辣,恨不得将妘诀生吞活剐。
怀通又将视线移向岕风,道:“岕风,你可有什么要问的?”
岕风站起来向怀通行了个礼后,转向妘诀,两人对视半晌,岕风才开口,声音却像老了十岁一般:“我徒儿桑荫去哪了?”
妘诀奇怪道:“宣仪回来后没跟你讲吗?”
岕风脸色一白,沙哑的嗓音怒喝道:“你还敢提宣仪!”
妘诀被吓了一跳,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了?”
岕风双眼通红,愤恨地看着妘诀:“宣仪已死于伏尘之手!”
妘诀愕然地睁大了眼。
宣仪,死于伏尘之手?
伏尘把宣仪杀了?
她怔怔道:“什么时候?”
岕风悲痛欲绝,已然无法发声。崇明堂主随竹接口道:“就在昨日。”
昨日……妘诀那时正在街头寻找吃食,她没有钱,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典当的东西,闻到包子铺传来的扑鼻的香味,饿得额头冒汗两眼发黑。
妘诀急忙说:“他,宣仪他在前两天便已离开苍穹幽谷,你的意思是伏尘突然追出来杀了他?不可能!”
赤练堂主婉容冷笑道:“不可能?你凭什么说不可能?魔君要杀谁、不杀谁,还要你点头同意?”
“我不相信。”妘诀冷静地说:“你们亲眼看到了?”
岕风无言。
这自然没有。那日他正因为宣仪的自作主张而心焦,忽然传送阵一阵蓝光闪过,下一刻便见阵上躺着个血肉模糊的,已经没有呼吸了的宣仪。
而阵又传来了魔君的声音:“擅闯苍穹幽谷者,格杀勿论。”
不是伏尘杀得,还能是谁!
妘诀抚了抚跳得过快的心脏,定心道:“既然没有,那便是你们的猜测。伏尘根本就没有杀宣仪的心,我知道的,这一定是栽赃嫁祸。”
宣仪闯谷欲杀她的时候,伏尘也只是把人丢出去了而已。除非两人交手,否则伏尘没有杀他的机会。
但是宣仪更想杀的是妘诀,更没有与伏尘交手的必要。
何况那个时候妘诀已经不在谷中了。
岕风捂着隐隐作痛的心脏,寒声道:“魔君嗜杀,你可知道他已经残害了多少人的性命?玄阳宗有多少人命丧他手?
你以为他这么年轻,是如何有的如此深厚的修为?!”
妘诀牙关死死咬着,脸上暗影斑驳,光明与黑暗交错,神色显得十分孤傲冷肃。
任岕风怎么说,她仍是坚定地道:“伏尘不是这样的人,是你们先入为主,认定了他十恶不赦,所以把宣仪的死归咎于他。”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岕风还想说什么,忽然听得怀通叹了口气,道:
“妘姑娘,不管你如何为魔君辩解,魔界杀我玄阳宗弟子已是板上钉钉,我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妘诀浑身发颤,死死地盯着他。
怀通苍老的双眼仍旧精明锋利,他声音轻而缓,却有着迫人的威压,道:“而你,残害我月华堂弟子桑荫,也同样要付出代价。”
妘诀蹒跚地站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要怎么做?”
怀通掷地有声:“讨伐魔界!至于你……”
夷宿忽然站起身来,对着怀通施了一礼,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兴奋:“宗主,把她交给我吧。”
怀通点了点头:“也好。”
妘诀已经猜到夷宿会对自己做什么,自己死不了,夷宿便是有了个绝佳的实验体,堂内的各种毒药会轮番在自己身上试验。
有了妘诀的天生圣体,东陵堂的毒药开发项目便可以得到飞速进展。
……
这是妘诀第二十次醒过来。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天了,每天都是痛不欲生地死去,再完好如初地活过来。夷宿眼神炽热,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而她已经麻木,提不起任何情绪了。
妘诀睁着无神的眼睛,任由毒虫啃噬自己的皮肉,她忽然张口,声音虚弱:“正派也会做这种事吗?”
“什么?”
“残害生命。”
夷宿想了想,哂笑道:“你也算是生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