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放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放了就放了。”陶奎元倒现出很平静,宪兵队放走王顺福,他没当回事,另一件事他可是惦心上了,问:“八矬子,你送栾淑月到哪儿呀?”
“四平街。”
“我交你办的事?”
“哦,人我看见啦,栾淑月说的是真话。”冯八矬子说。局长差他护送栾淑月,有多种意义,主要是两条,给他一个机会同相好的幽会,更重要的是到鸾凤堂看看老鸨子说的雏妓四凤。
“人长得的确实像朵花。”冯八矬子总会做讨人喜欢的事,他说,“局长,三姨太的位置空着,何不把她填……”
“她多大?”
“十五岁。”
“年纪偏小了点儿。”
“那好办,栾淑月先给养着。”
“十五,十五,要是十七还差不多。”
“养两年……”冯八矬子说,“到时候娶过来。”
“她要来镇上开窑子,我从她那儿领出个窑姐,成何体统?”
“让她晚来镇上两年不就结了吗。”冯八矬子出道(谋)说。
“也是办法。”
“栾淑月有话要我传给你,最近你抽时间去四平街一趟。”冯八矬子说时眉飞色舞。
“干什么?”
“好事。”
从冯八矬子嘴里说出的“好事”,陶奎元一下子猜到了,一定与那个女孩有关,他还是故作糊涂,说,“八矬子你少个给我卖关子。”
“照鸾凤堂的规矩,十五六岁就到了‘红倌’阶段,该梳头,栾淑月说,让你去……”
陶奎元喜上眉梢。
“局长给她破了身,那人铁是局长的了。”
“这事不能声张……”陶奎元说,他往下问起找胡子的事。
“我摸着点儿须子(线索)。”冯八矬子说,“孙记车皮件铺。”
警察暗探盯上孙记车皮件铺,孙掌柜并不知晓,他站在马缨下面系一红布穗的铺幌下,迎候走头子曾凤山走过来。
“孙掌柜。”
“进屋。”孙掌柜警惕地向街上看了看,进了车皮件铺。
两只麻雀唧唧喳喳地落在匾额上,将稀白的屎拉在“鞍韂马具一概俱全”的醒目字间。
隐蔽的内间,曾凤山拿出一张纸给孙掌柜,说:“这批货全写在上面。”
孙掌柜过目后,说:“马具都可以,这辆大车我暂时不能要,没处放。更何况拴起马车的人家极少数,一时半晌出不了手,撂在院子里太扎眼。”
“卸开卖,车铺垫(架子),轱辘……一样一样卖。”曾凤山是销赃的老手,拆车卖件的事经常干。
“好端端的车大卸八块,那样令人生疑。”孙掌柜不赞成毁坏成物道。
“车先不给你,其它的没问题,准备接货。”
“哪天?”
“明个儿啦?”
“三月初七。”孙掌柜算下日子,他迷信择吉,说,“初七不行。”
“那就后个儿,初八头晌儿。”
“城门有警察把守,有时还要盘问检查。”孙掌柜提醒道。
“初八是大集,混在赶集的人中……孙掌柜,上一批货的账?”曾凤山问。
“今天给你带走。”孙掌柜说。
冯八矬子初七上午来挑选马具,货架子上摆满套缨、肚带、鞍子、鞭杆等。
“冯科长用点儿什么?”孙掌柜问。
“我的马鞍子坏了,买一个。”冯八矬子说。
“新的旧的都有,挑吧冯科长。”
冯八矬子从货架子上拿下一副马鞍,说:“这个手工不错,旧了些。”
“它旧是旧,但也有六七成新,纯牛皮的……”孙掌柜说这副马鞍如何如何的好,目的是推销。
“要它啦。”冯八矬子说。
“我叫伙计给你送过去。”孙掌柜热情,主动送货上门。
“送到警察局。”冯八矬子说,有身份的人买了马鞍也不自己拿着,店伙计给送过去,这个谱要摆。
不久,这副马鞍摆在警察局的桌子上,占大队长仔仔细细看马鞍。
“肯定是你手下人用过的?”冯八矬子究问。
“没冒儿(没错儿),这里边有颗铜铆钉掉啦,我亲手给他补上颗铁钉,瞧,在这儿。”占大队长认出这副马鞍,疑惑道,“冯科长,马鞍你从哪儿弄来的?”
“车皮件铺。”
“咋跑到那儿去了?”占大队长问。
“这就是我要弄清的事了。”冯八矬子问占大队长,“你当胡子时抢到手的东西用不了,或者想把它变成现钱,通常咋做?”
“找走头子处理。”
“你们自己为何不直接卖掉或当掉?”
“那样做太危险。”
“亮子里一带的走头子你全熟悉?”
“一般情况下,走头子只为一二个绺子做活儿。当初为我们做活儿的走头子,他早离开了本地。”
“再没熟悉的走头子?”
“没有。”
“此事到此为止,占大队长你不要再提及。哦,对了,明天初八集日,每个城门你多派两个弟兄。”冯八矬子说。
“放心冯科长,我一定严格盘查入城人员,检查货物,不准许一个可疑人进来。”占大队长保证说。
“正相反,敞开城门放进来,然后关门……”冯八矬子自有他的计划,周密而精细的行动方案,他说,“进得来,出不去。”
四面八方来赶集的人,入亮子里城门。冯八矬子在城门楼上,注视进城人流。
警察象征性地检查,放行。曾凤山跟在一辆马车后边,顺利进城,冯八矬子脸上堆积笑纹。
孙记车皮件铺后院,曾凤山同孙掌柜一旁看着卸车。
“进城未遇到麻烦吧?”孙掌柜不放心地问。
“今天检查很松……”曾凤山说。
“嗯?”孙掌柜憬悟,急忙阻止道,“有点儿不对劲儿,别卸啦!”
“干啥一惊一炸的,孙掌柜?”曾凤山大为不解。
“我听见铺子那边……” 孙掌柜未等说完,冯八矬子率警察冲进后院,他们立刻傻了眼。
“王警尉,你带人彻底给我搜!”冯八矬子命令道。
“跟我来!”王警尉叫上几个警察,四处搜查。
“继续卸车吧孙掌柜,别耽误。”冯八矬子冷笑道,“到了嘴边的肉,不吃实在可惜。”
孙掌柜低垂头,双腿发抖。
“看你挺面生的,你是?”冯八矬子走近曾凤山面前,盘问。
“跟车的(伙计)。”曾凤山机智地应付道。
冯八矬子拽过曾凤山的手,捏了捏,说:“哼,跟车的,细软的手连块膙子都没有,这是干活的手?唬那个爹呢!”
“我真是跟车的。”曾凤山说。
“小猫没眼睛,瞎唬(虎)!你是货主,一进城我就跟踪你……捆喽!”冯八矬子说。
警察一拥而上,扭住了曾凤山、孙掌柜等人。
“带走,都带走!” 冯八矬子挥着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