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珠和宋妙莲一大早就在等着太后的召见,打扮得光鲜亮丽,十分隆重。

穗和现在的身份只是丫头,因此只穿了一套浅绿色裙衫,头上只插了一根银簪,在这炎炎夏日里,和满座锦衣华服相比,反倒以简单清爽的形象让人眼前一亮。

加上她生得实在好看,娇娇弱弱的一个女孩子,姿态优雅,袅袅婷婷地走来,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粘在她身上,再也舍不得移开。

就连坐在皇帝侧边的几个皇子都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望着穗和目不转睛。

皇帝后宫三千,也不曾见过这样娇俏的人儿,若非下面坐着全是自己的臣子,连他都要失控了。

一众命妇和妃嫔们看到穗和行走之间就吸引了所有男人的注意,心里都酸酸的不是滋味。

叔侄二人的目光自然也都落在穗和身上,一个神情坦然,一个难掩心虚。

穗和跟着宋妙莲和裴玉珠走到台阶下面,齐齐下跪向帝后和太后大礼参拜。

裴玉珠为了这一刻,专门在家里跟着宋妙莲学了几天礼仪,结果到了行礼的时候,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穗和的动作标准。

太后觉得稀奇,笑盈盈的看向穗和:“你就是帮裴爱卿调香的那个丫头吗?”

穗和跪在下面,虽然心里也很紧张,还是不卑不亢地答道:“回太后的话,奴婢日常确实有帮大人调制一些熏香用来熏衣服。”

太后又问裴玉珠:“这丫头调香的手艺确定是跟你学的吗?”

裴玉珠满心欢喜地等着被太后赏赐,没想到太后开口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一时愣在当场。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隐隐约约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目光闪烁着去看自己的哥哥和小叔。

“不用看他们,你只说你的。”太后说,“哀家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说错。”

裴玉珠立刻出了一身冷汗,趴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

现在她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到应该是熏香出了问题。

在得不到任何提示的情况下,只好实话实说,说自己是跟穗和学的,而不是穗和跟自己学的。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长公主一副被欺骗的样子,指着她气愤道:“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本宫和太后都敢糊弄,你该当何罪?”

裴玉珠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场就哭了出来,双手撑地连连磕头:“长公主饶命,太后饶命,长公主饶命,太后饶命。”

太后啪一拍桌子:“裴砚知,裴景修,你们叔侄二人连自家后宅的事情都管不好,还怎么协助皇帝治理天下?”

皇后跟着点头:“太后言之有理,裴侍讲年轻缺乏管家经验倒还情有可原,裴爱卿堂堂左都御史,连家里那几口人都管教不好吗?”

穗和一直低头跪在那里,听到太后责问裴砚知,忍不住抬头看向裴砚知。

裴砚知与她迅速对视一眼,不慌不忙道:“太后与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臣曾与长嫂侄子写下契约,只照管他们一家到侄子成亲为止,成亲后,我们便分家单过,互不干涉,老死不相往来。”

人群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穗和不妨他会当众说出这件事,一时也不知道说出来是好是不好。

不管怎样,如果太后真的要发落大人,她一定要拼命护住大人。

大人护了她那么多回,现在该是她回报的时候了。

太后和皇帝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思议。

皇帝没说话,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太后又看向裴砚知:“哀家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

“没什么,就是管不了。”裴砚知正色道,“臣自个都还孑然一身,哪里管得了这一大家子?”

朝臣们神色各异。

那些原本还打算拉拢裴景修的人,都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原本打算求娶裴玉珠的人家,也纷纷打消了念头。

没有左都御史在后面撑腰,兄妹二人显得太微不足道了。

宋妙莲直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太后,您是觉得那香做的不好吗,可长公主去取香的时候,明明说和裴大人的一模一样啊!”

安国公担心宋妙莲帮裴玉珠请制香师的事情暴露,都没敢帮裴景修说话,没想到宋妙莲竟然乐颠颠的跟了来,还敢公然质疑长公主。

这孩子蠢成这样,当真是他亲生的吗?

“大胆,本宫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长公主沉下脸道,“本宫一年半载不见裴大人一面,怎知裴大人的熏香是什么味道,分明是你们为了出风头抢了小丫头的差事,现在居然还想攀扯本宫,看来裴侍讲管家的能力确实不太行啊!”

裴景修涨红了脸,思前想后,决定先保自己。

只有保住自己,后面才有机会翻身。

“太后明鉴,长公主明鉴,微臣也和小叔一样,一心只读圣贤书,考取功名报效朝廷,对于她们女孩子之间的事并不知情。

那天母亲和妹妹同长公主说起调香的事,臣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地看着长公主把制香的差事交给了妹妹。

臣母是乡下妇人,没读过什么书,臣的父亲早亡,妹妹也没有得到很好的教养,小叔就是因为与她们合不来,才毅然决定要和我们分开单过的。

可臣是母亲妹妹唯一的依靠,血脉亲情不能割舍,请太后和长公主看在臣一个人照顾妹妹寡母实在艰难的份上,宽恕她们这一回吧!”

一番话说得声泪俱下,委屈又恳切,加上他这副皮囊实在生得好,让人不忍加以苛责。

长公主原本态度强硬,此时却改了口:“母后,皇兄,我觉得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裴大人的错,他身为长辈,本就有教导小辈之责,况且裴侍讲的父亲还因救他而死,他怎能因为侄女长嫂不好相处,就断然舍弃他们,若以后人人效仿,还有什么礼法可言?”

众人听得皆是一愣。

长公主不是爱惨了裴大人,甘愿为裴大人终身不嫁吗?

怎么反倒说起裴大人的坏话来了?

难不成是爱而不得,因爱生恨?

那些处心积虑想要拉裴砚知下马的官员,好不容易得着一个机会,立刻像疯狗一样扑上来,附和着长公主的话对裴砚知展开激烈的声讨。

甚至有人说,裴砚知的行为已经配不上左都御史的位子,请圣上将他降职查办,以儆效尤。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裴砚知。

裴砚知仍旧面无表情,八风不动,视线从那些声讨自己的人脸上扫过,默默记下他们的名字。

穗和见裴砚知被围攻,心里着急,鼓起勇气道:“长公主误会我家大人了,我家大人虽然被逼无奈写下了断绝书,实际上仍处处照拂着一家人,这回制香也是,大人知道玉珠小姐撒了谎,小姐和太太为了出风头,又固执的不肯听大人劝告,大人只得命奴婢暗中制香,好在太后怪罪时能弥补一二。”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装有檀香的木盒,双手捧着举过头顶:“大人一片赤诚之心,请陛下,太后明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