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修跪在地上,脑子飞速运转,向长公主拱手道:“穗和能得长公主赏识,臣也替她感到高兴,只是当初来京城时走得匆忙,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全都忘了带来,长公主要的话,臣派人回金陵去取,至多一个月便可交到长公主手上。”

他这样爽快,又这样配合,长公主后面准备的一些话都没能派上用场。

众目睽睽之下,人家都答应得这么痛快了,就算身为公主,也不能再强人所难。

无奈之下,长公主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本宫就承了裴侍讲这个人情,本宫夺人所爱,裴侍讲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说。”

裴景修忙道:“殿下言重了,臣的妹妹闯了这么大的祸,殿下不与我们计较,已是天大的恩情。”

长公主笑起来:“本宫饶了你妹妹,你送本宫一个人,这样的话,咱们也算是扯平了。”

裴景修道:“是殿下的恩情,也是陛下与太后的恩情,臣今后一定会好好管束家人的。”

皇帝不动声色地将几人看了一遍,开口道:“都是一家人,血脉亲情无法割舍,裴爱卿也大度一些,不要和小辈计较,该管教管教,该引导引导,一家人和和美美,方能为百官表率,爱卿说是不是这个理?”

裴砚知躬身道:“多谢陛下教诲,臣谨遵圣命。”

长公主看向穗和,温声道:“跪了这么半天,快起来吧,你且耐心再等一个月,等你恢复了自由身,就去本宫的铺子里做事,以后不管做什么都有本宫罩着你。”

穗和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多谢长公主殿下,奴婢有幸为殿下效劳,必定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望。”

她又给长公主磕了头,给皇帝皇后和太后也分别磕了头,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跪得太久,双腿早已麻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心。”裴砚知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这一下,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神色各异。

穗和忙撤开,咬牙强撑着站稳。

裴景修趁机向皇帝请示:“因为臣的家事,耽搁了太后的寿宴,请陛下恩准臣送几位家眷回府。”

“去吧!”皇帝摆摆手,准了他的请求。

裴景修对穗和道:“穗和,你来扶着小姐和大娘子,随我回府。”

穗和心下一沉,下意识看向裴砚知。

裴砚知也猜到裴景修的意图,奈何皇帝已恩准,他也不能阻止,只得小声道:“去吧,别怕,我很快就回。”

穗和点点头,过去扶起裴玉珠和宋妙莲,跟着裴景修一起告退出去。

裴砚知忍着没有再看他们,径直回了自己的位子。

他早说过,他这个侄子的心机非常人能比。

身为一个初入朝堂的年轻官员,能在今日这样的局面下全身而退,还顺便带走了穗和,可以说是十分机敏了。

因此来说,虽然他今天丢了脸面,但极有可能会被有心之人看到他的潜质,将他拉入自己的阵营。

说不准还会拿他这个侄子来对付自己这个叔叔。

裴砚知勾了勾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十几年无条件的资助,竟是给自己培养了一个对手吗?

有意思。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

……

“啪!”

宫门外,穗和一坐上马车,就被裴玉珠狠狠甩了一巴掌。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和哥嫂也不会丢这么大的脸,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穗和没防备,被打得耳朵嗡嗡响,反手也甩了裴玉珠一巴掌:“差事是你抢的,也是你自己办砸的,你凭什么打我?”

裴玉珠没想到穗和敢还手,气得火冒三丈:“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以为有长公主撑腰,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吗?”

说着扬手又要再打。

穗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最好再大声点,这可是宫门口,什么话都有可能被听去的。”

“你还敢威胁我?”裴玉珠气红了眼。

“够了,你还嫌闯的祸不够大吗?”裴景修厉声喝止了她,“再不消停,你立刻就给我下车!”

“哥!”裴玉珠委屈地喊,“你还是我哥吗?”

“我若不是你哥,你刚刚在宫里就已经被杖毙了。”裴景修黑着脸恐吓她,“既然你这么不省心,不如明天就跟母亲一起回金陵去,免得在这里给我添乱。”

裴玉珠立刻闭了嘴,用力抽回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宋妙莲见裴景修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维护穗和,心里很是气愤,但她经此一事,人也收敛了些,没有在路上发脾气,一切等回去后再说。

裴景修看着穗和红起来的半边脸,心疼道:“玉珠脾气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穗和默默坐着,没有接他的话。

大人不在,她担心裴景修会将她带回西院。

她不知道裴景修是不是真的把她的卖身契留在了金陵,长公主给了裴景修一个月的期限,这一个月内,如果她留在西院,还是会被三个女人磋磨。

虽然她们顾忌着长公主,不会要她的命,打骂肯定是少不了的。

裴景修每次都说会护住她,但从来没实现过,她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指望。

现在,她只希望大人能早点回来,把她接回去。

到了裴府后,裴景修果然打定主意要带穗和回西院,没让马车停在正门,而是绕过正门去了西门。

东院是主院,西院其实相当于一个别院,因此在西边也开了一个门。

裴砚知把西院给裴景修之后,就不准他们再从正门走,他们便只能从西门出入。

马车在西门停下,裴景修不顾宋妙莲喷火的目光,强行挽着穗和的手将她连拖带拽拉去了自己的书房。

穗和挣不脱,心中惶恐,努力找借口道:“我还是回东院吧,那边还有事情需要我打理,如果大人回来见不到我,怕是要发脾气。”

“你怕他发脾气,就不怕我发脾气吗?”裴景修不由分说地将她甩进去,用力关上了房门。

“咣当”一声响,穗和的身子跟着颤了一颤,充满戒备地看着他。

裴景修目光阴郁,脸色也很难看,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穗和步步后退,直到身体抵住后面的书桌,再也无路可退。

“裴景修,你要做什么?”

裴景修逼近她,死死盯着她:“现在连郎君都不愿意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