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禄走后,穗和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先前给皇后调的香足够用上一两个月,除去她自己在宫里的那段时间,再用半个月完全不成问题。

而且她昨天才回揽月阁,怎么皇后那边一下子就得到了消息?

难不成皇后一直在留意她的动向?

皇后为什么要留意她的动向?

是因为父亲的雕像吗?

因为不确定她那天到底有没有看到父亲的雕像,所以干脆杀了她以绝后患吗?

她想起那个当场就被皇后杖毙的宫女彩珠,不禁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怕不好和大人交代,皇后会不会也将她当场打死?

由此可见,皇后供奉父亲的目的本就不正当,否则也不会这般心虚。

那么,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皇后没法在香料上做文章,会不会再想别的招数?

穗和越想越害怕,一整天心神不宁。

晚上放工时,裴景修又准时来接她。

上了马车,裴景修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名单拿到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穗和惊讶于他的速度,接过信封,抽出里面的两份名单看了看,对裴景修和颜悦色道:

“这上面的人我都不认识,以后你每天都来接送我吧,路上顺便给我讲一讲这些人如今都是什么身份,在哪里任职,家里有什么背景,方便我们逐一排查。”

裴景修很是惊喜,没想到自己只是迈出一小步,穗和的态度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居然主动要求自己每天接送她。

其实穗和只是怕皇后对自己下手,心想既然甩不掉裴景修,不如充分利用他的价值,让他给她做免费的保镖。

过去的三年,裴景修不也是这样利用她的吗?

现在是他还债的时候了。

裴景修不知穗和心中所想,拉着穗和的手问:“你不好奇我是怎么拿到名单的吗?”

“不好奇,我知道你一定能行。”穗和对他笑得温柔如花,“我从不怀疑你的能力。”

裴景修被她久违的明媚笑靥晃了眼,激动道:“真的吗穗和,你真的觉得我很有能力吗?”

“是啊。”穗和真诚道,“一年之内连升三级,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

裴景修得到她的认可,发自内心地笑了:“那你觉得我和小叔谁更有能力?”

穗和抽出手,笑容暗淡下去:“你不是说不让我提他吗?”

“对对对,不提他,不提他。”裴景修笑着转换话题,“穗和,我说过,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未来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给你挣个诰命夫人,让你荣华加身,风光无限。”

穗和牵了牵唇:“郎君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个妾室,即便你挣了诰命夫人,也是太太和大娘子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裴景修有瞬间的尴尬,随即又道,“你放心,我会有办法的,等我有足够的能力脱离国公府,我就一纸休书休了宋妙莲,让她把正妻的位子还给你。”

穗和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觉得无比恶心,忽而想到一个问题:“大娘子嫁进来这么久,怎么一直没怀上孩子?”

裴景修的脸色变了变,斟酌了一下才道:“是我不让她怀的,我一直在偷偷给她服用避子药。”

穗和这回着实吃了一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她不配。”裴景修说,“她那样的粗鄙之人,不配孕育我的血脉,我只想和你……”

穗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急急打断他:“你每次让她吃药,就不怕她会发现吗?”

“不怕,那药多吃几回就会永远都怀不上,她再吃几次就可以停药了。”

裴景修说这些话的时候仍然在笑,笑容如三月的春风,温暖又轻柔。

穗和只觉得遍体生寒,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很冷吗?”裴景修解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体贴道,“天气越发冷了,你明日出门多穿些衣裳。”

说到这里又哦了一声:“咱们从金陵来的时候天气正暖,你怕是也没带多少厚衣裳,回头我带你去买几身。”

“不用。”穗和强忍着把他斗篷扔掉的冲动,“铺子里给我们发了御寒的冬衣,这些小事你就不要为我操心了。”

“只要是你的事,就没有小事。”裴景修深情款款道,“穗和,你在我心里是任何人都不能取代的。”

穗和想不明白,一个每天暗中给自己妻子下避子药的人,怎么能说出这样深情款款的话语。

他现在是在对她说,假如有一天他又看上了别的女人,会不会也将她当作宋妙莲那样对待?

还好她及时醒悟,从他编织的温柔乡里逃了出来,否则会不会被他骗到尸骨无存?

回想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光,穗和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马车在裴府西门停下,裴景修亲自扶着穗和下了车,正要往里走,迎面碰上了宋妙莲和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因着上次绑架的事,对裴景修很是不满,对穗和更是厌恶至极。

此时见两人从马车上下来,亲亲热热俨然一对恩爱夫妻,倒显得她女儿像个不得宠的小妾,不由得火冒三丈,上前就要扇穗和耳光。

“贱婢,仗着一张狐媚子脸,整日勾引这个勾引那个,看我不打烂你的脸!”

裴景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刚刚还春风和煦的脸瞬间阴沉下来:“母亲不是当着皇后的面保证过,以后绝对不招惹穗和吗,眼下这算怎么回事?”

国公夫人气他维护穗和,扬起另一只手给了他狠狠一巴掌:“裴景修,你把个贱婢当成宝,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冷落一旁,你是要宠妾灭妻吗?”

裴景修这一巴掌挨得猝不及防,虽说周围没有旁人,也足以让他恼羞成怒。

“我不过顺道接穗和放工,母亲何至于此,您若觉得我对妙莲不好,不如把她接回家好好疼爱,免得跟着我受委屈。”

国公夫人气得心口疼:“好你个白眼狼,当初在我们家伏低做小装孙子,怎么,现在当个区区四品官,就猖狂起来了吗?”

“猖狂的不是小婿,是夫人你。”裴景修冷冷道,“这里说到底是裴府,夫人好歹给我们留些脸面!”

说罢不再理会她,拉着穗和扬长而去。

国公夫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进了门,气得脸色铁青,怒斥宋妙莲:“你哑巴了不成,小贱人都把你男人抢走了,你还没事人一样。”

宋妙莲望着穗和的背影,神情很是复杂:“母亲急什么,她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吗?”

国公夫人忙捂住她的嘴,左右看看没人,才嗔怪道:“你心里知道就好,嘴上一个字都不能说,那药也要放好,瞅准时机再动手,千万别让人发现。”

“知道了。”宋妙莲挽着她的手往马车跟前走,“母亲只管安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头:“乖,你要是把这事办成了,皇后娘娘就能把你二哥从牢里弄出来,到时候咱们一家就能团圆了。”

宋妙莲乖巧点头,打起车帘扶她上车:“母亲快回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国公夫人上了车,冲她摆手,宋妙莲站在那里,等马车启动后,才转身往回走。

回到后院,对自己的贴身丫鬟吩咐道:“天色尚早,去请玉婵小姐过来陪我说说话。”

杀人这么危险的事,她可不想自己动手,一心想做御史夫人的刘玉婵,不失为一把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