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苦等不到裴景修,又跑去看穗和。

隔着窗子接连叫了好几声,穗和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雀儿不放心,推开窗户,举着灯笼往里看,借着昏暗的光,模模糊糊看到地上倒着个人,心里咯噔一下。

“娘子,娘子……”她大声呼喊,声音都在发抖。

穗和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娘子死了!

娘子死了!

雀儿吓得两腿发软,转身就往东院跑。

太太不管娘子,郎君也不管娘子,现在她只能去找大人了。

她一边跑,一边哭,慌不择路,跌跌撞撞,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灯笼也熄灭了。

她扔掉灯笼,借着朦胧的月光拼命向前奔跑,穿过月亮门,进了东院,扯着嗓子喊:“阿信,阿信……”

阿信服侍裴砚知洗漱更衣睡下,刚熄了灯从卧房出来,就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凄厉如同鬼魅。

阿信吓一跳,忙大声问:“谁,谁在那里?”

雀儿踉踉跄跄跑来,一把抓住了他,放声大哭:“娘子死了,快让大人去看看娘子吧!”

“你说什么?”阿信惊得瞪大眼睛,“好端端的,娘子怎么会死,你这丫头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是真的。”雀儿哭着说,“娘子被郎君锁在房里已经三天没吃没喝了,我刚刚去瞧她,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阿信哥哥,求求你了,让大人去瞧瞧吧,求求你了……”

阿信听她不像撒谎,顿时也慌了神,正要进去和裴砚知说,房门一响,裴砚知一身雪白寝衣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人……”

阿信叫了一声,裴砚知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走过,沿着回廊大步而去。

阿信顾不上点灯笼,拉着雀儿追了上去。

裴砚知走得太快,两人一路小跑都追不上,只看到他大步流星的背影,雪白的衣衫在夜风中上下翻飞。

穿过月亮门,一路疾行到了西院,裴砚知向雀儿问了穗和住的地方,便径直走了过去。

雀儿刚刚走的时候没关窗,裴砚知路过窗前,向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寂静的像一座坟墓。

裴砚知大步走到门前,房门紧闭着,月色下可以看到门上一把大铁锁。

“钥匙在郎君手里,郎君还没回来……”雀儿跟过来刚说了一句,裴砚知已经抬脚用力踹在门上。

咣当一声巨响,把雀儿和阿信惊得心肝直颤。

裴砚知面沉如水,又接连踹了两下,被锁头连着的两扇门应声倒地,砸得地面都在震动。

裴砚知踏着门板进了屋,直奔里间。

月光照不到的床前,一团瘦小的影子无声无息躺在地上。

裴砚知的心不由得缩紧,攥了攥微微发凉的手,深呼吸,弯腰摸索着去探她的鼻息。

微弱的气息轻轻拂过指间,如同濒死的小猫。

但不管怎样,总算还有口气儿。

裴砚知闭了闭眼,双手将人从地上捞起来,抱在怀里向外走去,对跟进来的阿信吩咐道:“去请大夫。”

阿信只来得及应了一声,他已经抱着人出了门。

“大人,娘子还活着吗?”雀儿跟在后面问道。

话音未落,裴景修从外面走了过来,看到裴砚知身穿寝衣将穗和抱在怀里,有片刻的怔忡:“小叔,您这是……”

裴砚知没理他,幽深的目光像刀子似的从他脸上扫过,擦着他的肩膀大步而去。

裴景修慌了神,伸手抓住雀儿问道:“穗和怎么了?”

“娘子死了。”雀儿哭着对他控诉,“郎君你好狠的心,你为何现在才来看娘子,但凡你早来一会儿,娘子也不至于饿死……”

裴景修脑子嗡的一声,差点腿脚发软跌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给她送饭?”

“你还来怪我?”雀儿像傻了似的,浑然忘了主仆之别,不管不顾地冲他喊,“娘子被你伤透了心,哪里吃得下饭,你们都欺负她,你们就是想把她逼死!”

裴景修浑身僵硬,手脚冰凉,自动忽略了雀儿的无礼,扶着廊柱喃喃道:“我没有,我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娘子有什么错?”雀儿哭着打断他,“娘子到底做错了什么,错在太善良,太贤惠,还是错在把你们照顾的太好?”

“死丫头,反了你了,主子面前岂容你放肆!”阎氏听到动静赶来,扬手给了雀儿一巴掌。

雀儿被打得跌坐在地上,裴景修陡然惊醒,拔腿去追裴砚知。

“景修!”阎氏一把拉住他,“不管怎样,你都给我记住,穗和是自己不小心跌倒的,和你没关系。”

裴景修不禁气恼:“母亲,你在说什么,穗和生死未卜,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正因为她生死未卜,你才不能随便揽责。”阎氏说,“你是新科状元,才上任没几天,难道想就此断了自己的仕途吗?”

裴景修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抽出手向着裴砚知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

到了东院,他稳住心神看了看,见只有小叔的卧房亮着灯,不由得愣了一下。

小叔怎么把穗和抱到他房里去了?

他不会让穗和睡他的床吧?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进了屋,走到用来隔开内外间的珠帘前面唤了声小叔,正要撩开帘子进去,裴砚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冷得像淬了冰:“滚出去!”

裴景修吓了一跳,已经迈出的脚又默默收回,隔着帘子道:“小叔,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滚出去!”

裴砚知的声音又拔高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和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