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坚暗中观察。

激发了玄龟甲的“遁地”天赋时,只要他待在地底不乱动,气血消耗倒也不算剧烈。

他敢原地不动,地表的秃顶邪修却不敢,一直在重复着凌空落地的古怪姿态。

——这种局面显然有利于庞坚。

“邪修……”

不着急出手的庞坚,掌心多出一片枯叶。

注入一缕灵力,他眯眼默默感受,留意到灵力沿着天然的树叶纹路缓缓流动。

树叶,蓦地释放出令生机枯亡的气息。

众生,万物,在树叶内的邪恶力量之下,似乎就该走向毁灭枯萎。

庞坚皱眉体悟其中的死寂枯亡邪异。

他发现因为他的灵力,才是催动树叶纹路的力量之源,所以从树叶涌现的枯萎邪力并不会影响他。

“呼!”

他又取出那张光滑的兽皮。

他依法炮制,还是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看到本来光滑的兽皮泛起了褶皱,如某种凶兽脖颈以下的部位。

有墨绿色瘴气陡然散逸,“嗤嗤”侵蚀他的皮肉,被他如镀银般的躯身挡下大半毒素。

“这个居然是无差别攻击。”

庞坚面色一变,赶忙停止了灵力的注入,先去解决逸入体内少许的剧毒。

很快,点点还在侵染他血肉脏腑的毒素,就被他给消泯于无形。

“树叶,天然树纹可用。兽皮,亦有埋在褶皱下的兽纹。只要是自然形成,而非后天淬炼雕刻的,在祈灵禁地都能使用。”

他捕捉到了关键。

贴着他胸口的玄龟甲,由于和兽皮、树叶的性质一样,才能被动用“遁地”和“穿山”天赋,让他能先杀两个邪修。

“咦,现在就想逃了?”

庞坚扯着嘴角冷哼。

地表的那位秃顶邪修,因连续的腾空落地消耗巨大,又久久等不到他现身,这时被逼无奈地选择逃离。

“待到玄龟持续壮大,玄龟甲若能激发掌控重力的天赋神通,这秃子想腾空都难。”

一念至此,庞坚便在地底悄然行动。

“唔!”

他又突然注意到,在他头顶的大地下,有一缕缕殷红鲜血,仿若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动,正在朝着一处汇聚。

鲜血,因处在地表下方几寸的位置,上头的秃顶邪修根本注意不到。

“蛛面!”

细看几眼,庞坚便确定一缕缕殷红鲜血,都是朝人面蛛身的那张美丽人脸流淌。

而鲜血的来源,则是被他以惊殛枪袭杀的两个邪修!

觉察到不妙的庞坚,打消了和秃顶邪修斗智斗勇的念头,第一时间从这方区域撤离。

须臾后。

他霍然从大地飞窜而出,以和秃顶散修相反的方向,朝着另一方区域飞去。

他还故意让那位秃顶邪修,看到他的身形,看到他的远离。

“这个棘手的小子,果然一直潜在地底,见到我要走了,他才终于忍不住冒头。”

秃顶邪修冷笑着哼哼。

他所站的位置,和庞坚遁出大地的位置,处在两个不同方向。

两人间,正好隔着那个人面蛛身的碎裂石像。

死了同伴的邪修,在庞坚离开时倒是没着急远离,而是远远看向两个同伴的尸体。

他嘀咕道:“那张兽皮,还有那些树叶虽然遗失了,可他们身上还有储物袋。”

犹豫了片刻,他便扭头重返尸身处,也全程保持着警惕。

他还是担心,怕庞坚是要谋害他,故意让他看见后再缩地悄悄潜回来。

很快,他来到了第一具同伴的尸体处,在他伸手扯下储物袋时,他眼中乍现惊恐。

他忍不住惊叫起来。

他那位先前掌控兽皮的同伴,体内鲜血一滴都不剩,已在极短时间成了一具干尸。

“那小子修炼了什么邪门功法?”

秃顶邪修心底涌现强烈不安。

他觉得初次进入祈灵之地的庞坚,比他们一行人还要可怕,或许是将自己都献祭给了某位邪恶神灵。

——这才换取了能在短时间吸食人血的秘术。

“此子,将会是祈灵之地的异类,后面定要当心。”

他又来到第二个同伴的尸体处,在扯下储物袋时,也看到了同样失去鲜血的干尸。

他愈发肯定,庞坚潜藏在地底按兵不动,并不是要伺机对他动手,而是在吸他两个同伴体内的鲜血。

“难道修的血月秘术?不对,血月也不吸食人血,只会从生机浓郁的兽血汲取力量。”

就在他困惑时,他忽然感觉有人在不远处趴着,正默默注视着他。

他扭头一看,便看到一张妖异无比的美丽人脸,冲着他抿嘴轻笑。

秃顶邪修汗毛竖起,顿时毛骨悚然。

在这一刻秃顶邪修也注意到了,那张被刻印在石头上的美丽人脸,已经有了血肉皮肤,且肌体丰泽,散逸着淡淡的莹白光辉。

祂妖冶美丽的面容,有种让人灵魂沉沦的魔力,祂眼瞳如不断**漾着波澜的神秘湖泊。

祂眯眼而笑。

“啊!”

秃顶散修惊恐地尖啸。

另一端,庞坚陡然止步。

他默不作声地,听着秃顶邪修的凄厉怪啸,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却猜到了,悄悄蚕食两位邪修一身鲜血的神灵雕像,该是对那位秃顶散修下了手。

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好奇心,他又等了一小会,直到尖啸声不再发出,他才加速离开。

之后。

他一路都在谨慎地,避让着所有碎裂的石像、木雕,对残缺不可修复的祭台,也全程保持着敬畏之心。

不触碰,不探索,死死压制着内心的好奇。

他还在持续深入。

无法施展御枪之术,只能步行闪掠的他,感觉路途漫漫。

直到他碰到了一样,令他为之惊憾的异物,他才重新停下脚步。

一个布满了众多巢房的蜂巢,如一座山峦崩塌般,出现在了庞坚的眼前。

眼前崩塌落地的蜂巢,都比庞坚在岑寂山脉虫谷见到的,那个被一根天凤遗骨刺穿的要大上许多。

临近仔细观察,庞坚方知它不是以某块石头雕琢而成,而是由一座真正的山川!

“蜂巢,也是某位异地的……神灵?”

庞坚心中的惊骇更深。

碎裂的人面蛛身雕像,处处透着诡异,这时应该将三位邪修血肉啃噬殆尽,倒是真有点像某些邪恶神灵。

至于眼前蜂巢……

眉梢一动,庞坚便将名为“炼狱之外”的铜牌取出,握在掌心慢吞吞地靠近。

这个过程,他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

残碎人面蛛身石像的恐怖,让他现在还心有余悸,他怕蜂巢也会突发异常,怕自己落得和三位邪修一样的下场。

“哗!”

他祭出深红色的罡罩,将诸多能融为一炉的异力,全部汇聚在了一起。

“幻骨境”的白银皮肤,胸腔的玄龟甲,盖着心脏的五片树叶,都被他动用起来。

他暗中还和玄龟、小树保持着感知连系。

但凡有致命凶险乍现,他就打算放弃探知欲望,从这个以山川雕琢的崩碎蜂巢撤离。

三十步,二十步,一步!

做好了所有准备的庞坚,并未觉察到环境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被他握在掌心的铜牌,又渐渐变得炽热烫手。

“有戏!”

他稍稍振奋。

七步,五步,三步,一步!

他在一个碎断的蜂巢块停下,斟酌了一番,他以铜牌去碰触那个蜂巢块。

——而不是以他的手。

“当!”

金铁敲击石头的清脆异响传出。

看似极为坚固的一块蜂房般的石头,悄无声息地化作了……石粉!

庞坚愣了一下,又走向第二块石头,再次以铜牌敲击。

又是一堆新的石粉在瞬间形成。

这一刻,庞坚突然回忆起当初在乌兰湖的那座小岛,看着“诡雾”缓缓蔓延而来,令一座座高耸山峰无声无息化作粉尘的画面。

“不是铜牌,而是惊殛枪呢?”

到了另一块蜂房般的石块处,他以惊殛枪的枪尖刺了一下。

“当!”

金铁交击的脆响伴着火花溅射。

构筑蜂巢的一块巨大石头,不仅没有化为一堆石粉,还有一缕缕侵染灵魂的邪力,沿着枪尖向庞坚持枪的手臂渗透。

当庞坚一个激灵时,那些本欲侵染他灵魂的邪力,竟消失在了铜牌之中。

目显惊异的他,立即知道这些碎裂的石块也不同寻常,只因他以名为“炼狱之门”的铜牌敲击,才会眨眼化为石粉。

换了另一人,不论以什么东西去接触石块,都会被那些邪力涌入灵魂!

于是。

他一块块石头地寻了过去,将以整座山川雕琢的碎裂蜂巢,全部都用铜牌敲击一下。

“当!当当当!”

或大或小的石块,变为了或大或小的石粉,令这方区域化为一片石沙海。

待到,庞坚再也看不到一块碎石时,他留意到铜门又稍稍敞开一条缝隙。

他眯眼细细洞察。

“炼狱之门”内部,浓稠的“诡雾”深处,悬浮其中的蜂巢之中,现出了一个小小的……蜂蛹。

它浑身金黄,如一个金疙瘩,耀出刺眼的辉光!

“喀!”

敞开一霎的“炼狱之门”又猛地闭合。

庞坚正不明所以时,立即觉察到被他捏在指头的铜牌,开始汲取他体内的两种力量。

气血之力,还有心力精神!

他的识海中,一缕缕神识迅速萎缩。

胸腔造化神池内部,浓稠浩淼的血雾,也在霎那间变稀薄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