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保国警官的专业能力自然是警中翘楚,但论起文化素养,比起那些名校高材生难免略微逊色。

她有些奇怪,但也相信西门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任堪难免怀疑,师父那天晚上和他讲了同商晏和西门瀛说了什么,而这件事后师父就升职了,升到了最瞩目的位置,这肯定不是上面的命令和慧眼识珠,否则师父早就不可能在底层,只能说明有人暗中安排。

他略微试探,“师父升职来的突如其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谁在背后安排?”

除了眼前的商晏和西门瀛,任堪已经想不到其他人了。

商晏和西门瀛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只要一切合理合法有利于自身,任警官又何必纠结这个问题。”

开口的是从来到市局开始就很少说话的西门瀛。

任堪坚定内心的想法,态度有些坚硬,“无功不受禄。”

西门瀛双眸深邃,明明是最常见的平淡神情,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薄光下紧绷着一股性感的张力,就像流畅背部的筋条到腰窝位置的窒息,“的确无功不受禄,但任警官可一定要想清楚徐处长到底有没有功,他所作出的贡献难不成真的不配让他坐上这个位置?”

任堪略微沉默下来,他的师父是人民的英雄,自然担得起任何荣誉。

“以徐处长的功劳早就应该升职,如今不过是为时未晚,一切自有定数。”

商晏注意到一向那么严谨冷静的任堪,他的脸上竟然也会出现一丝慌乱,“可师父想要的是深入基层,时时刻刻为人民服务。”

“徐处长理想远大,我们自然佩服,但想要冲在危险的最前端,必须要身体的支持,为了人民群众,为了同志性命,领导人物自然不能派心有余而力不足之人。

这也是为了他的生命考虑,但今天的这个位置可以选派更合适的人送往前方,徐处长经验丰富,应该最是了解怎样的人能完全任务,怎样的人才能活下来。”

西门瀛的头脑很清楚,对于人性了解得也格外透彻,所以一语就能击中最要害的地方。

任堪想到了师父受过的伤,流过的血,那些长时间暗无天日的日子和提心吊胆的生活……

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师父的身体能不能支撑这样高难度的潜伏。

任堪也明白了西门瀛的意思,更清楚地感受到西门瀛为师父切身考虑的善意。

他难免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像商晏和西门瀛这样出身豪门世家的子女竟然能有这样的胸襟和觉悟。

诸此,也不能一杆子打死圈子中的那票人。

如果是商晏,似乎更有说服力,但听说西门瀛曾是维和部队的指挥官,东国前线的危险要比市局的前线更加腥风血雨,想必也是感同身受,所以才如此行事。

东国维和部队退下来的指挥官,圈内那票风流市侩的纨绔子弟如何能与之相提并论。

任堪看西门瀛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敬重,从此再没将他和圈中的人联系在一起。

但师父升职受人之情,作为徒弟自当替其感谢,“不知商小姐和贺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我能否请商小姐和贺先生吃一顿饭?”

任堪猜出来了,但是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采取了比较委婉的方式,一顿饭来表示感谢。

他清楚这件事最好是烂在肚子里的好,人心难测,难免有心怀叵测之人。

商晏并没有做决定,而是看向了西门瀛,她尊重西门瀛的决定。

她看到西门瀛格外清澈明亮的眼神,坚毅并义无反顾,那张她调查到的贺京在维和部队倚靠着越野车看苍穹的眼神,似乎一样,又完全不一样,好像一点边都沾不上,可那张脸却是一模一样,明明是同一个人。

如此奇怪像是做梦般光怪陆离的想法很快就从商晏的脑海中消失了。

“吃饭就不必了,徐处长刚上任,你是徐处长的徒弟,自当要避免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西门瀛拒绝了任堪的请求,“任警官的心意我们领了,都是一样的人,自当惺惺相惜,不愿意让英雄寒心。

不愿意让英雄寒心……

即便只是吃个饭,西门瀛也都在替他们考虑。

任堪内心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被拨动了。

“听商小姐和贺先生的。”

没有人能比任堪更希望师父徐保国能够节节攀升,能够拥有一个灿烂盛大的前程,能够拥有一个安稳富裕的晚年,他付出的一切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

但苦于没有人脉,所以在哪都只能受限制。

如今也算是功德圆满。

商晏和西门瀛即将再次踏出这里的时候,任堪再次叫住了他们,“商小姐!贺先生!”

商晏和西门瀛依旧停下脚步回头。

任堪郑重其事鞠躬,“谢谢!”

他不能做到的,有人替他做到了。

因为太多太多的原因,只能化作一声谢谢。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商晏和西门瀛相视一眼,朝着任堪颔首表示回礼。

西门瀛揽住商晏的肩,走出市公安局,西移的月色将俩人的身影拉得很长,空气中的风霜很重,导致空气有些稀薄。

“每个地方都有未知的隐患,很难连根拔起,所以能减少也是好的。徐警官虽然文化素养不高,但专业荣耀是活生生摆在那的,那是用命换来的,这样刚正不阿的人,眼里最是容不得沙子。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无所畏惧地压制住暗涌的不良之风,至于文化素养,像徐警官这般兢兢业业之人,下次再见,可能名校高材生都将只是他的手下败将。”

既当其位,必承其重,一心想要保家卫国的徐保国警官定然会不留余力。

或许这将会是市局新一番的景象,也不用担心大刀阔斧之下会有人将他拉下这个位置。

除非西门瀛点头。

西门瀛蓦地就这么解释了,商晏听得很认真,只是难免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她原本是不打算开口的,但西门瀛早已看穿了她。

她不禁怀疑自己的心思真有这么明显吗?

西门瀛看着她弯唇一笑,没有回答,漆黑氤氲着夜色的瞳孔中全是商晏的倒映,无限缱绻。

此时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