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野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微敛情绪。

西门瀛察觉商晏眉梢眼角的细微情绪,冷眼睨向程渡和周则野。

程渡和周则野收到信号,顿时浑身一肃,别开视线,吓得跟鹌鹑似的。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商晏却觉得很冷,别人千方百计想见一面都见不到的西门瀛,而她此刻就这样坐在他的身边,怎么看怎么不合适,难免觉得毛骨悚然。

商晏略笑了笑硬着头皮开口,她总不好将西门瀛一直晾在那里,“西门少主言重了,哪有什么打断不打断的,您想怎样都可以。”

刚说出口,商晏心中已然后悔了。

她这话说的更是模棱两可,让人浮想联翩。

什么叫做西门瀛想怎么样都可以?

商晏顿时囧住,手指掐着衣服的纽扣来回摩擦,预示着她的不安。

程渡和周则野都有些忍俊不禁,脸都绷紧了。

西门瀛看商晏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又沉又暗,像是圆满的月亮瞬间坠入漆黑的深海,立马便包围淹没,往下看商晏尴尬搅动的手指,他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不宜察觉的弧度、缱绻**漾,转瞬即逝。

他明白她只是一时情急说错话,也明白她此时的局促,他只当没听到。

西门瀛有些固执己见在里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确保自己的形象落在商晏的眼里是君子端方的绅士,他知道商晏喜欢这样的绅士,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是绅士,也不屑去做。

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经年踽踽独行于黑暗之中的人哪里会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他愿意为了商晏,变成她想要的样子。

如果这是靠近她的唯一方式,就算刀山火海,汝之砒霜、吾之蜜糖。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请你喊我的名字。”

商晏微惊,浓密且茂盛的睫毛随之一颤,很难想象这是从西门瀛口中说出的话。

为何她会觉得有一丝卑微的乞求在里面?

很快,商晏便以最快的速度将脑海中这个可笑荒唐的想法挥之而去。

她觉得这肯定是自己的错觉,卑微乞求?有没有搞错?这是会发生在西门瀛身上的可能吗?坚决不可能!

况且还是对她!

除非日月颠倒!

她很奇怪为什么西门瀛会如此执着让自己喊他的名字,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而事实上,商晏也的确这么问了,因为西门瀛的眼睛太过赤诚,“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西门瀛看着商晏,有一瞬间的沉默,在谁都看不到的地方,他的五指缓缓握紧,连手心都渗出一丝细汗。

没有人谁会相信堂堂西门家族的少主居然会在一个女人面前紧张。

一时之间,西门瀛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后悔自己没有想好措辞。

商晏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昏暗的灯光下,是隐藏情绪最好的时刻。

副驾驶的周则野忍不住看向程渡,示意程渡看后面,程渡却拧着眉摇摇头,周则野也不敢太过放肆。

特殊材质的车窗隔绝车外的喧闹风声,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死水一般的寂静。

到最后西门瀛只说出一句,“……我不习惯。”

商晏:“……”

她心中有很大的疑问,不习惯?为什么会不习惯?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唤他的吗?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变成不习惯了?

换做任何人,她都会觉得对方别有用心,肯定是带有目的性的,因为到处都是纰漏,但眼前的人身份如此贵重,她身上不可能有值得利用的东西,或者说西门瀛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商晏也觉得不大可能。

但西门瀛的眼即便隔着眼镜也看不出任何说谎的痕迹,究竟是隐藏得太深,还是她想多了太过草木皆兵?

西门瀛紧张得喉结上下滚动,他不知道商晏会不会相信。

商晏僵硬得不敢动,瞳孔瞬间放大,因为她好像听到了西门瀛咽口水的声音,第一反应告诉她这应该是紧张,好惊悚的可能。

从前她是没有这样的能力的,后来在国外这三年,什么都训练都紧跟着上来,跟着那群人多多少少什么都上了手。

暂时不知道西门瀛的目的,商晏也不敢草草下决断,有些牵强的笑,只是这次没有去看西门瀛的眼睛,“如果您听不习惯的话,不如我喊您先生吧?西门先生,您看这样可以吧!”

左不过先随便应付过去,她可不认为自己以后会和这样的人有交集,虽说那人和西门家族是敌对,但说到底和她也没太大关系,大不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再说。

西门瀛缄默不言。

想起三年前商晏也是一口一个贺先生的唤他。

其实他很喜欢商晏喊他先生,因为先生的诸多含义中有丈夫的意思。

他是她的先生,也是他此生最大的期待与愿望。

在如今遍地对男士称呼先生的时代,商晏自然不会想到这一层,更不想到西门瀛是这样想的。

只不过西门瀛的沉默让商晏误以为是自己说错话,刚想要解释换个其他的,谁料西门瀛却开口了。

“好,你喊我先生,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

他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人的耳朵仿佛能怀孕。

商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渡和周则野面面相觑,有些心照不宣在里面,要不是跟着少主那么多年,都快以为眼前这个少主是被人调包的。

西门瀛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步骤,既然是暗恋,戏就应该做的全面。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商晏都快忘了这一茬,好歹西门瀛救了她,出于礼貌她应该主动自我介绍才对。

她忙不迭点头,“商晏!我叫商晏!”

“……商晏……”西门瀛轻轻念她的名字。

商晏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眼前的西门瀛是第一个喊她名字让她觉得心悸的人。

商晏觉得自己的沉默不合时宜,连忙补了一句,“是河清海晏的晏。”

西门瀛唇角勾起一抹如雾般的缱绻,“也只有这个晏字才能配得上你。”

他的商晏值得这世间所有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