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们就在那边,”陌生人突然指着两个正在沿着门廊慢慢散步的人说道。“那个身材矮小、穿着粗布衣服、蓄着络腮胡子的人就是贝德福德勋爵。”
卡尔好奇地看着这位英国勋爵。很明显地,贝德福德勋爵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他的外套不仅是用粗布做的,而且不合身。他身高只有五英尺六英寸,相貌平平。他是个名副其实的贵族,人们都以为他会自命不凡,但是他却没有。斯图佛逊走在他的身边,差不多比他高了一头。尽管是平民出身,他的举止风度却比贝德福德更显得高贵典雅。他有着更引人注目的胡子。他的举止异乎寻常地恭敬顺从,对英国以及英国的一切都极尽阿谀之词,令人作恶。
“是的,我的勋爵,”卡尔听到他说,“我常常想,英国的上流社会要比我们美国的上流社会强得多。”
“谢谢,你真是太好了,”这位贵族拖长了声音说道。“但是我发现美国的东西都很不错,千真万确。到美国之前,我读过狄更斯的《美国见闻》,我原预料会看到你们美国人尚未开化,嗯……几乎是原始土著。但是我向你保证,我在美国遇见了几位举止非常文雅的先生,某些先生都快达到我们英国人的标准了。”
“真的吗,我的勋爵。听到您这样尊贵的人说出如此赞美的话真是太让人惊喜了。我能够得到您的允许转述这些话吗?”
“当然,我不介意。不过我不希望这在报纸上登出来,你知道吗?我希望你不会是一位——记者吧。”
“我也希望不登出来,”斯图佛逊先生以一种高傲的口吻说道,“我是纽约一个最古老家族的后裔。当然,我知道这儿的社会地位和英国的社会地位完全是两码事。想到自己是位勋爵一定让您非常高兴。”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我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件事。”
“我非常希望自己是一位勋爵。我不在乎金钱。”
“哎呀,你是一位与众不同的人。”
“相对于身份爵位而言,我的意思是说。我宁愿是一位年收入只有一千英镑的勋爵,而不愿意做一位收入为一万英镑的阔绰商人。”
“你将会发现一位年收入只有一千英镑的勋爵是非常不方便的;那样的话,你还不如做一名乞丐。”
“当然,我想爵位高的人需要一大笔收入。实际上,纽约的绅士们要想维持生活,需要的钱往往也不是一点点。我每年穿衣服的消费都不能少于两千英镑。”
“那么说你们美国的裁缝很昂贵了?”
“我雇用的那些裁缝都很昂贵。当然,我们也有廉价的裁缝,但是我一般都去贝尔。”
斯图佛逊先生自己假装成一位上流社会的绅士。卡尔在后面不远的地方跟着他们,对他曾经干下的事情还记忆犹新,所以觉得他说的话非常好笑。
“再过几个月,我有点想去英国呢,”斯图佛逊继续说。
“好极了!你一定得来看我,”贝德福德漫不经心地说。
“我真是太高兴了。”斯图佛逊热情地说。
“我是说倘若我还在英国的话。我也可能会到欧洲大陆去,但是你可以到我的俱乐部皮卡迪利去询问一下。”
“我将把这看着是无尚的荣耀,勋爵。我特别喜欢良好的上流社会。下层社会对我没有任何吸引力。”
“有时候他们更有趣,”英国人说道。“不过你晓得吗?听到一位美国人这么说让我感到很惊讶。我原以为在共和国里人人都平等呢。”
“噢,我的天啦!”斯图佛逊非常不赞成地反驳说,“您认为我会和那些小店主和普通的商人混在一起吗?”
“我不晓得。我的一位表弟对伦敦的一宗葡萄酒生意很感兴趣。他是次子,有一小笔财产。他在伦敦的生意中赚了不少的钱。”
“我想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公司的招牌上。”
“没有,我想没有。那么说你没有做生意,斯图佛逊先生?”
“没有,我从父亲那儿继承了一笔收入,不过没有我想要的那么多。我没结婚,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不能够维持我现在已经习惯的生活方式了。”
“你应该娶一位富有的女子。”
“千真万确!既然阁下您如此建议,我或许会这样做的。事实上,我目前正在考虑一位年轻的女士,她的父亲曾经是纽约市的市长大人(请原谅,是市长)。他的父亲有一百万呢。”
“英镑?”
“噢,不是,是美元。我应该说是二十万英镑。”
“要是女孩愿意的话,那也许是个好主意。”
“谢谢您,勋爵。您的忠告真是太好了。”
“这个年轻人好像和贝德福德勋爵相处地非常融洽,”卡尔的同伴说。他姓阿特伍德,声音里流透露出一丝嫉妒。
“是的,”卡尔说。
“我希望他会介绍我给勋爵认识,”阿特伍德先生继续说。
“我宁可让另外一个不同的人来介绍我,”卡尔说。
“为什么?他好像活跃在上流社会呢。”
“不过不属于上流社会。”
“那么说你了解他了?”
“我现在比以前更了解他了。”
阿特伍德看上去很好奇。
“我以后会向你解释的,”卡尔说,“现在我得进去用早餐了。”
“我和你一起去。”
尽管斯图佛逊匆匆地看了卡尔一眼,他好像没有认出他来。毫无疑问,他也许根本就没想到会在在尼加拉瓜碰到他偷盗过的男孩。况且,他把时间和注意力都花在了他新认识的贵族身上了,几乎忽略了所有的其他人。卡尔饶有兴趣而又略带烦恼地注意到斯图佛逊先生带着一条新领带。那条领带是卡尔在纽约买给自己的,就放在被偷走的小旅行箱里。
“如果我能单独见到贝德福德勋爵,我就会告诉他提防那个家伙,”卡尔想道。“我要破坏斯图佛逊先生的计划。”
早饭后,卡尔准备到下面去观赏瀑布。
在路上,他赶上了正在朝着同一方向走的贝德福德勋爵,而且碰巧没有人陪伴着他。卡尔加快了步子,走到贝德福德勋爵身边时,他举起帽子,说道:“我想您是贝德福德勋爵吧。”
“是的,”英国人很诧异地回答。
“我必须为向陌生人搭讪而表示歉意,但是我要提醒您小心一位年轻人。今天早上,我看到您和他一起在门廊散步。”
“他是……你对他了解些什么?”贝德福德勋爵说,不再无动于衷。
“我知道他是一个冒险家,是个小偷。我是在哈得逊河上的一艘蒸汽轮船上认识他的。他拿了我的旅行包和一笔数目不大的钱后就溜走了。”
“这是真的吗?”英国人大为诧异地问道。
“千真万确。现在他正系着我的一条领带呢。”
“这个十足的无赖!”英国人气得脱口大骂道,“我想他大概也打算偷我的吧。”
“我对此毫不怀疑。这也是我为什么冒昧地要提醒您的原因。”
“我万分感谢你的提醒。哎呀,这家伙告诉我他是纽约最有名望的家族的成员之一呢。”
“如果他是的话,他可没有给家族增多少光。”
“的确!哎呀,他一直对英国的一切赞不绝口。很明显地他是要取得我的信任。”
“我可以问一问您是在哪儿遇到他的?”卡尔问道。
“在火车上。我向他借了个火。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他已经和我亲切地聊了起来。但是他的阴谋不会得逞的。我会让他知道我已经看穿他,识破了他的把戏。”
“那么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卡尔说,“请原谅我的鲁莽。”他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但是贝德福德却把他叫了回来。
“如果你去瀑布的话,就和我一起走吧,”他说。“我们两人做伴将能更好地欣赏它。”
“非常乐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卡尔·克劳福德。我是一位旅行推销员,不属于上流社会。”
“我觉得你会很适合我,”英国人笑着说。
恰在这时,斯图佛逊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了。“勋爵,”他说,“我刚才把您给丢了。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将和你们一道去。”
“先生!”英国人说,声音冷冰冰的。“我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你。”
斯图佛逊呆住了。
“我……我希望我没有冒犯您,勋爵,”他说。
“先生,我从这位年轻人这儿得知了你的品行。”
这句话使得斯图佛逊把注意力转移到卡尔身上。认出来卡尔后,他的脸刷地变红了。
“斯图佛逊先生,”卡尔说道,“我必须麻烦你把从我的特等客舱里拿走的旅行包还给我,还有你借走的钱包。我的名字叫卡尔·克劳福德,我的房间是71号。”
斯图佛逊转身就走。他把小旅行包留在了接待处,但是卡尔的钱永远追讨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