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晨公主的婚队离开了京城,送亲的队伍一路向北前进。

冬季本来就很寒冷,随着向北前行,气温逐渐降低,道路上的积雪也变得越来越厚。

乡村和小镇逐渐减少,路过的大部分的房屋都是土墙和草顶,宫娥有时会大吃一惊,这样破旧漏风的房子仍有人居住。

沿途的官道路崎岖不平,马车行驶也异常困难。尽管陈晨不需要亲自步行,但她每天在马车内坐着,感觉既颠簸又闷热,实在是难以忍受。

日间行程繁忙,夜间的驿站设施也相当简陋,房屋破旧不堪。

画皮妖的法力又全被封印,现在她的身体如同世间柔弱女子一般,不可避免精神萎靡,身体虚弱。

就这样缓缓前行,大约走了二个月的时间,终于抵达了北地。

到达北地边境的那日,天空中下起了鹅毛大雪。

陈晨坐在马车里,靠在熏炉上取暖,闭着眼睛休息。

突然,车辆开始减慢速度,并逐步稳定下来。

“殿下。”车外响起了护卫的声音,向她禀告,“定难节度使派的人到了,宏将军已经在前面和他们交接了。”

宏将军从京城出发,一路护送她前往北地,当她到达北地时,将由对胡国更了解的北地将军护送。

陈晨问:“来的是哪位将军?”

护卫说:“是定难节度使的嫡子和一位庶子。”

“庶子是华六郎?”

“小的不知。”

“那你去前面打听一下,来的是哪位将军?”

护卫领命去了。

护卫尚未返回,外面就有马蹄的声音逐渐接近。很快在她车旁停住,她听到有人从马上下来的声音。

外面响起了一个年轻男子的低沉嗓音,他自称是华弘量的嫡子华盛,奉命前来迎接公主,并告知她接下来的行程。

陈晨通过车帘观察,影影约约注意到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站立。会是华彦吗?

她到底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还是支起了车窗。

窗户一打开,冷冽的风吹入,光线也透了进来。她的车前站着二名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其中一名正是华彦。

陈晨莞尔一笑,眼角弯成了月牙:“谢过将军,接下来有劳二位了。后面的可是六郎?好久不见。九郎没有过来吗?”

华彦身披黑色的铁甲,宛如一座坚不可摧的铁塔,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屹立不倒。他的铠甲上还留有刀痕,铁甲散发出寒冷而尖锐的光芒。

他与京城的他截然不同,如今的他仿佛是锋利的刀刃从鞘中拔出,释放出刺骨的冷意。

果然他在京城是收敛气势的,这样才有点开国皇帝的气魄,陈晨思量。

“是的,公主。”华彦回答。

又是这样,在京城就没有跟她说过一句多余的话,一切都是公事公办。

这男人的话实在太少了。

画皮妖不免有些气馁,穿越到古代实在麻烦,礼节和规矩让她的攻略难度大大增加。

她又瞄了一下旁边的华盛,华弘量既然有嫡子,为何最后称帝的是华彦这位庶子?

华盛是一名体格健硕的将军,面色红润,眼睛明亮有神,说话时总是带着一丝微笑,看起来胸有城府,看起来……也不像是生病的短命鬼,未来华彦到底是如何越过他称帝的。

陈晨沉思片刻后说:“很高兴能在北地遇到熟人六郎,交接事忙,我就不打扰二位将军了。”

她把车窗关上,觉得外头的温度实在太低,不宜勾引。

士兵收到了起程的命令,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

华盛和华彦策马至队伍前方,华盛刚刚被文晨公主的绝美容貌所震撼,现在他才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刚刚说话的是文晨公主?长得也太好看了。”

华彦看了他一眼:“是她,文晨公主在京城被誉为第一美女。”

华梁情不自禁地转过头来,又瞥了公主所在凤仪宝车的一眼,嘴里喃喃自语:“真是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我看便是天下第一美人,她也是当得的。”

华彦没有回话。

当初的他也是一样的震撼,女子竟然能如此之美。

与她的每次见面,都让他印象深刻,刻骨铭心。

每当回忆浮现在眼前,仰慕的情感在内心深处不停地流动,她却又即将为人妇,内心有种种难以名状的感受无从述说,也无法诉说。

突然,华彦听到身旁的华盛用力拍着大腿,懊悔不已:“我后悔了!”

华彦皱起了眉,询问:“出了什么事?”

“公主那样美的人,竟然要送给乌日图那老东西。”华盛又愤怒又后悔:“我本来有机会可以娶公主。”

“六郎你不知道。”华盛拉起缰绳,放慢马速,靠近华彦轻声地说:“父亲本想替我求娶文晨公主,我没有同意。”

华彦紧了紧握住缰绳的手,手上青筋显露。

华盛接着说:“我怕尚公主尚了一尊大佛回来,我还给天天供着哄着公主,那样日子过得多没有意思,我就没有同意。”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传闻是夸大了的,没想到一点都不虚的,早知道我就娶了。怎么可能会便宜胡国的老东西。”

华彦听完这句话后,转过了头,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华盛身上。

华盛身为华弘量唯一的嫡子,他将继承定难节度使的位置,继承北地的一切。

他确实是有资格娶公主,不像他是庶子一点机会都没有。

华彦瞥了华宏量派遣来守护华盛的壮硕护卫一眼,然后对华盛说:“公主要是嫁给三郎,郎才女貌确实相配。嫁给那老可汗,确实是可惜了。”

三郎人虽然花心了些,院子里的姬妾成群,但北地兵强马壮,他身为北地未来的继承人能保公主平安。

好过嫁去胡国,好过嫁给可以做她父亲的老可汗,好过去尔虞我诈的异国部落。

她这般精致娇弱的人,能在草原能活下来吗?还是消香玉陨于异国他乡。

华彦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不敢想下去了。

与文晨公主相遇后,他的心不宁了。

过去,他从未觉得自己羸弱,没有觉得自己差劲。

他深知自己还很年轻,有些事情急不来,知道自己稳扎稳打,终有一天会成为如父亲华弘量一般的人上人,北地的举足轻重的人物。

但如今,他觉得自己太弱小了,以至于无力改变、遗憾一生。

当他成长到能够守护他想守护的人时,他这一路要失去多少。

现在的他也算年少有为,却还是如此力不从心。

少年的他已有遗憾。

他往上爬的路,但还是走得太慢……太慢了。

车队很快到了下榻的驿站,驿站外头破败不堪,但令人意外的是,里面的环境还算舒适。

陈晨所住的上房虽然不算豪华的,但却是非常舒适和干净的,意外的是,它还配备了一个独立的浴室,里面的洗漱用品也是一应俱全。

画皮妖非常欣喜,一路上的驿站并非每家驿站都有沐浴的条件,有的甚至年久失修漏风漏雨,让原本法力全无、身体虚弱的画皮妖感到非常难受。

驿站是国之枢纽,却如此萧条,由此可见,汉国的国力衰败到何等地步了。

沐浴过后,陈晨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上一件粉玫红补花绣重莲绫织锦缎衫,下着暗金黄色松针撮晕缬凤仙裙,晾着半湿的长发。

此刻,门外的侍卫敲门并高声报告,华盛将军有重要事务需要汇报,他正在一楼等候。

陈晨站了起来,穿上了貂皮制成的外衣,侍女随侍下楼。华盛与华彦听见了有人下楼的声响,他们抬起头来。

文晨公主身穿黑色貂皮大衣从楼梯上走下,烛光融融,她却身姿俏丽,倩影炯娜,乌发半挽,脂粉未施的脸蛋清丽无比。

华盛心中惊艳无比,也再次懊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