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兼要职的几位北地庶子回来休整一夜后,第二天在华宏量的书房共商大事。
此次回来的分别是大郎、三郎、四郎和五郎,六郎华彦还在路上。
正事聊完,几位兄弟许久未见相互叙旧,众人决定一起出去喝几杯庆祝一番。
因为这些年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所以这次也没邀请华府中其他子弟一同前往。
甭管他们兄弟们私下里如何,面上大家都是客客气气。
权贵家的当家人就喜欢看这样热闹的场景,大小老婆生的儿子们兄弟躬亲,大小老婆们和谐相处。
平时难得见到这样亲切和睦的场面,华宏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和蔼道:“你们几个年轻人去吧!”
兄弟几人勾肩搭背穿着便服去了,大家大口喝酒畅想未来,大碗干饭吃出了各自不同的滋味,酒过三巡,气氛自然热烈起来。
酒喝到酣处,众人又开始互相吹捧。
总之话多不胜数。
这些年,二郎华盛作为北地的继承人一直风光得紧,人人对他敬重有加,兄弟们不看年纪只看地位,唯他马首是瞻。
不唯华盛马首是瞻,也上不了位。
几位在北地身居高位的兄弟们恭维起华盛是一个比一个嘴甜。
如果是平头老百姓的吹捧,他们与华盛身份的有巨大鸿沟,马屁吹得再好,也不过是奴才的马屁。
相较于如今地位和权力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兄弟的奉承,不值一提。
华盛心中得意,不免地多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已过三更,兄弟们喝得烂醉如泥,各自打算回家休息。
喝多了的华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结果一脚踏空,滚下了楼梯。
这酒家楼梯特别陡峭,他没能稳住身子,当场头破血流,血流不止。
众位兄弟吓得魂飞魄散,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间摔下楼梯,还是一摔摔到底。
他们赶紧上前搀扶华盛,扶着他走到一边坐下,却见他四肢瘫软,一动也不动。
二郎颤抖着手,大着胆去探华盛的鼻息,华盛的气息微弱,渐渐若有似无。
众人大惊,急忙想抬华盛去医馆救治。
“快把他抬回去!”
“你们抓住他的胳膊,赶紧去最近的医馆!”
可是,众人没抬几步,华盛便再没有呼吸和脉搏。
华盛已然气绝身亡了。
二郎目睹了这一幕,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嘴唇干裂,已经被吓得呆立不动。
其他兄弟看二郎这般样子,知道大事不好,纷纷围上前去确认华盛的生死。
华盛头部血流不止,人却一动不动,脸上一片死灰,气息全无。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都知道事大了。
他就这么死了?!
北地的继承人,就这么简单地死了?!
死就死吧,怎么偏偏是在他们面前死的,这让他们怎么说得清!
如果不是在他们眼前丧命,他们做梦可能都会笑醒。
众人相互打量,都在暗自揣测,到底是谁动了手脚,竟然如此拙劣。
设计之人又如何能把自己摘出去?
还是这真的是意外?
……
华宏量已经睡下,他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披了一件外衣起身。
华宏量打开寝门,只见他的四名庶子站在门外,个个如丧考妣,唯独不见嫡子华盛的踪影。
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们不是去喝酒了,出了什么事,盛儿呢?”华宏量看着四名脸色苍白的庶子们问道。
“父亲,二郎他……出事儿了。”四人一起跪了下来,带着哭腔。
“盛儿出了什么事?”华宏量心中惊涛骇浪,环顾四周寻找华盛的踪影。
每个人都跪下来,一时之间不敢开口说话。
大郎年纪最大,他先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有泪水滑落:“二郎今日多饮了酒,踩空了楼梯,不幸碰到了头……”
“二郎,他走了啊……父亲……”
众人哭泣。
“盛儿,怎么会……明明中午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华宏量愣了一下,身体微微摇晃,原本挺直的腰身骤然弯曲,仿佛时间在瞬息之间流逝使他老去了十几岁。
“怎么会……怎么会?”华宏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三个字。
他难以置信,长时间都无法回过神来。
当他回过神来,一双精明又毒辣的老目焦距,渐渐地和眼前的庶子们重合。
“盛儿在哪里?你们带我去看……”华宏量的嗓音苍老,严厉命令道。
华盛的尸首已被众人抬到了华家的大厅。
华宏量过去的时候,只见华盛躺在担架上,头上破了一个大口,脸上鲜血已凝固。
华盛一动不动,四肢僵硬,面若死灰,气息全无。
四周护卫和奴仆静若寒蝉。
竟然是真的!
华宏量再也站不住了,一生要强的他顾不得体面,瘫软在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华宏量勉强镇定下来问庶子们。
“……是二郎喝多酒摔下了楼梯。我们本想二郎身体健壮应该没事,结果二郎运气不好伤到了头,血止都止不住……”
“父亲,我们真的没有想到会这样……”大郎讲述了刚刚在酒楼发生的事,泣不成声。
华宏量听完大郎的话后,面色逐渐变得阴沉,“你是说,盛儿的死是意外?”
他的视线焦距在二郎、四郎和五郎上,然后分别询问他们:“你们也在场,真的是这样吗?”
二郎、四郎和五郎点头称是,说的内容大体和大郎相同。
华宏量看着四名庶子,眼里都是失望。
“父亲……”
华宏量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护卫和奴仆离去。
华家众护卫和奴仆弯腰,退出时,有眼色地关上了大厅的门。
华宏量看着四位庶子,他的面容显得更加苍老,表情严肃而沉重,他问:“你们知道我为何让护卫们退出去么?
“儿子不知。”庶子们看到华宏量凌厉的眼神,都有些惶恐。
“告诉我,到底是谁做的……其他人我可以不追究……”华宏量声音沧桑,面庞隐在阴影处看不清神色。
“父亲,这真的是意外。”大郎惶恐道,他其实也不确定。
“你们觉得我会相信这么拙劣的伎俩,到底是谁?如果你们不把他交出来,我会让你们四个都陪葬。”华宏量恨极,放下狠话。
他们也想知道是谁,竟然当众杀害华盛,把他们也给连累了。
四名庶子相互打量,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话!”
“还是你们四人都参与了?那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出这个门。”华宏量再次质问,语气森然。
“是大郎,大郎嫉妒华盛是嫡子能继承北地,明明他才是父亲的长子……”三郎说出了他的猜测。
大郎双目圆瞪,不敢置信三郎的指控,今天这事真的不是他。
就算是他,他也不能认:“我看是三郎你,华盛抢了你的心上人,你心生不满做下此事……”
“又或者是四郎,你恨嫡母发卖了你的亲母,所以报复到嫡子华盛身上……”
四名庶子互相攀咬起来,谁也不干净,谁都有杀人动机。
华宏量摊坐在椅子上,哀默心死。
他们这样的人物,一生中有许多子女,虽然想一视同仁,但人不可避免会有所偏爱。
华盛是他和嫡妻唯一的骨血,自幼在他身边长大,又从小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会来事,忍不住让人喜欢。
大了做事也有城府,相貌长得也像他,他一直对华盛报以重望。
他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了嫡子华盛身上,忽略了这些庶子的狼子野心。
导致今日这场祸事,让他这个白发人,送最爱的黑发人。
“你们不肯说的话,全部都给我卸甲去宁古塔去吧。”华盛在华宏量心目中的地位与众不同,他情绪激动。
宁古塔是朝廷流放犯人的地方,那里气候寒冷,是比北地还要寒冷的地方,经常零下四十度,缺衣少食,大部分流放者都在劫难逃,九死一生。
他现在在气头上,等他冷静下来一切都不一定。
四名庶子原本还在相互攀咬,但现在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对华盛当真不一样,他一个人死,却要他们四人陪葬。
同样是华宏量的骨血,父亲对他们却如此冷血。
跪在地上的庶子们,看到华弘量气的脸已经通红。
每次父亲气急要杀人之前,都会脸红脖子粗,这在北地不是秘密。
现在,他就脸红脖子粗……
大郎眼中闪过厉色,又在酒精的作用下……
大郎磕头,面带悲戚地大喊道:“父亲,都是儿的错,没看好二郎…………”
华弘量被大郎突如其来地高声愣了一下。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大郎一边呼天抢地,悲声不止,一边迅速站了起来。
华弘量怒目圆睁,刚要呵斥,怎奈年老力衰,竟然直接被大郎扭住手臂,捂住了口鼻。
大郎扯下华弘量的腰带,用腰带把华弘量的脖子缠住…….
“父亲,二郎之死真的是意外……”
大郎手上用力,嘴里悲声不断。
门外的护卫,不知道大厅发生了巨变,以为大郎他们是在高声解释。
五郎和大郎交好,上前帮忙。
父亲对他们亲情淡漠,他们又何尝不是,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
二郎和四郎试图阻止大郎,大郎神色狰狞,低声提醒他们:“你们想去宁古塔,我可不想!今天华盛这事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父亲已和你们离心!”
“你们拦不住我的,这次回来只有我带了亲卫。”
二人停住了。
大郎的手,狠狠地抓着华弘量的手臂。
他的指甲,甚至扣进了华弘量的肌肉之中
大郎和五郎不敢松手,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一干到底。
华弘量的手变得无力,渐渐松软下来。
三郎和四郎四目相对,两人的目光交汇,还是不忍心,上前想要阻止这桩惨案。
还未等到他们有所动作,迟到的华彦带着亲卫正好赶到,他们推开了大厅的大门。
这场弑父的人伦惨剧被公之于众,众护卫和华彦看得清清楚楚。
护卫们和华彦大惊失色上前阻止弑父暴行,制服了这几位丧心病狂的庶子。
还好来的及时,华宏量还剩最后一口气,他被救下后瘫在地上大口吸气,脖子上的勒痕明显。
从此,华彦一飞冲天,代替了华盛成为了北地未来的继承人。
帝王之路,从此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