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韵有一天在很晚的时候,接到了肖蒙的电话,犹如当头挨一棒,她差点儿没导过去。
“你知道吗?剑云在外面可能有人了!” 肖蒙开门见山地说,“是一个小妖青,我曾亲眼看见她坐在方总的车上,两人有说有笑地开出去……”
她详细透露了自己侦察来的情报,说是有一天,她在公司楼下的大厅碰上一个乒轻姑娘,蹊跷的是,她发现这个女孩子竟有点儿面熟。女孩子追着方剑云去了停祥场,她也跟踪到停车场,亲眼看见此人上了方剑云的车。这才想起来,姑娘曾到聋司来应聘,而且是女扮男装!
“你能想象到吗?因为我们要给方总找一个男秘书,她竟然扮成一个男的来应粤!” 肖蒙说得气急败坏,“她肯定是为了方便追方剑云,才会使出这下三烂手受,真是匪夷所思!现在的女孩子怎么都这样?她们都是拜金女,只追成功男士,示们做妻子的可要小自哦!”
乔韵听得胆战心惊,正想问问方剑云的态度.又被肖蒙的一句话噎回去:
“也怪你们,当初找老公时,为啥找漂亮男人?他们长得帅气,就要面对更多**……你们是自讨苦吃了!”
乔韵听了这话很憋气,只好努力吞咽自己的苦果―因为丈夫出众,竟要受到这般折辱!乔韵甚至怀疑肖蒙居心不良,她打这个电话来啥意思?仅仅只是通风报信吗?
她原本准备等父亲的病好一点,或者找到一个合适的小保姆,就赶快搬回家中。 肖蒙的话也不无道理,别把这阵地长期丢弃,那么就会有人来鸿占鹊巢了!但听说了这事,她又不免怨恨方剑云:你就不能自重一点儿吗?弄得你部下暗地里说三道四,成何体统?这股怨气每到午夜时分,就分外强烈地涌上来,使她更想与丈夫闹点儿别扭―看他几时来接自己!而方剑云也怪,偏偏好长时间都不露面。一想到他可能与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乔韵真有点儿心慌意乱。她感觉在自己的一生中,还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感觉,如果方剑云真要离开她,她该怎么办?按理说她应该采取行动,但她的性格就这样,宁肯静观其变,哪怕后果惨痛。
现在她认真思考了一下,还是不愿把这事告诉夏启明。他们又谈了些别的,乔韵知道丈夫最近都跟夏启明在一起,积极运作资本市场的事儿,今天进中南海也是为了这个,稍感安慰。
后来她看看手表,时间不多了,就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你怎么还不结婚?”
夏启明愣了愣,“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似乎有一个,又渐行渐远了……”
他觉得近来跟叶楚圆离得挺远,而她跟那个会打桥牌的小伙子似乎走得挺近?
乔韵觉察出他的口吻不希望自己再问,便沉默下来。两人相对无言,又坐了一阵,乔韵就站起来说,她还要去找小保姆,先走了。夏启明目送她离开,才发现自己想问的问题,一个也没问出来―她怎么回娘家去住了?她跟方剑云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他都想知道……
乔韵很高兴,今天这事儿办得挺顺利。她来到一个提供家政服务的地方,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女孩子。她站在人群中有如鹤立鸡群,在那仿佛大海一片的茫然无神的年轻面孔中,她显得与众不同。她大概有二十岁左右,个子很高,说她漂亮都太委屈她了,应该说是完美无瑕。但她们的目光碰到一起,她却不知为啥低下头去,似乎想走开。就在那一刻她做出了决定。
“我要这个人……”她把姑娘拉出人群,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雯雯。··…”她回答时声音有些发颤,乔韵心想,她可能第一次出家门。
“你从哪儿来?干过这一行吗?”乔韵又问,生怕听到不满意的答复。
“我从黄山来,从没干过……”她又谦逊地垂下眼帘,“不过我可以学。”
真有趣!有部电影就叫《黄山来的小保姆》,片中那个小保姆也挺年轻,但却盖个活雷锋.所到之处都在助人为乐。好,就是她了!乔韵把这个周雯雯拉到服务乏的桌前去签合同,准备尽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但那姑娘什么都没提,只是在听急她姓乔时,眼睛闪了一下光。乔韵没注意到,签合同时姑娘的腿也在发抖,好像鱼并不情愿,甚至想赶快逃开……
乔韵心满意足地领着周雯雯往家走,期盼她的来临能把自己从家务中解放出隆。父亲几年来一直侠快不快,精神不振,仿佛得了什么大病。但去医院检查,又乏任何结果,生活上却离不开人照顾。乔韵心想,等到一周后这小保姆工作上手,也就可以回婆家去住了。不知为什么,她第一眼看见这个女孩子,就感到很亲切,呈愿小保姆能帮她撑起一个家。
但是林依依却感到从未有过的忐忑不安。她居然听从了陆超的意见,再次乔装r扮深人一个陌生人的家,去寻找什么犯罪证据,仅只是想一想就够可怕了!这种JL不该由她来干,尽管她是个演员,善于伪装自己,但这毕竟是侦探、是潜伏可!应该去公安局报警,让他们派个行家里手来。她之所以没这么做,因为确实好犷―这毕竟是方剑云的岳父家啊!她想深人浅出地去侦察一番:这乔家究竟怎么、气派法?方剑云和他妻子又是如何相处?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深秋,虽然临近黄昏,万物仍是在阳光的普照下熠熠生攀。她们打的来到一个豪华的住宅区,只见护城河在一侧蜿蜒曲折,路旁是枝叶茂荃的松树,像替卫一样耸立在这处别墅群前面,屏蔽着装饰美观的大门。进门后坡犷越来越高,出租车缓慢地驶过,两旁都是一栋栋价值昂贵的独立别墅,典型的仿叮班牙式的建筑风格,粉墙红瓦,造型优美。这片小区的布局也挺美观,车道宽丈,树木浓郁,周围是花团锦簇的灌木丛,两旁的绿色棕搁树一直延伸到尽头。乔乏似乎在最深处,也是最高处。林依依心想,倘若他是用金银川挖金子换来的钱,羌成了自己的华屋美宅,那么确实可恨,须知里面还流淌着外公和舅舅的血呢!这又想着,她的心才安顿下来,决心去完成一个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突然想起什么,浑身一激灵,连忙问乔韵:“姐,你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我爸叫乔立凡。”乔韵安详地说,‘他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这就是你的二作。”
林依依也安下心来。刚才她突然想到一个名字:乔国栋。这是母亲让她打听的一个人,一个让她觉得有些莫明其妙的人。这乔立凡与那乔国栋,应该没有任何关熟。若不是因为这项特殊任务,她已经把这名字忘了。现在她要定下神来,进人一、陌生而又神秘的世界。12.特殊任务
夕阳西下,方剑云才开车来到岳父家。他上了那座陡坡,把车停在别墅外,信步走到宅门前。极目望去,居高临下,半个北京城都呈现眼前,在余晖的映照里闪闪发光。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别墅群更是红光闪耀,鲜艳夺目。他从没关心过岳父的财产,这时他才想到,可能身家上亿吧?或许还不止。仅靠炒卖那些四合院,他就赚了几个亿。方剑云虽然不屑于这些小打小闹,但也佩服岳父的商业头脑,一个地质工程师半路出家,能把生意做到这份儿上真是不易!
别墅门前是一片修剪整齐的庭院,花树都设计得错落有致,处处鲜花盛开,绿树成荫,连假山水池旁的台阶上,也摆满一盆盆婀娜多姿的小盆景。因为女主人擅长此道,这里更显得凉爽宜人,美观舒适。方剑云心想,庭院虽好,不是久恋之家,今天他就想把妻子接回去。
开门的正是乔韵,她接过丈夫的公文包,脸上浮起一片红晕。
“你来了?真好!”
方剑云关心地望望门内,“怎么?还没找到保姆?那是谁在做饭?”
乔韵一边给他拿拖鞋,一边高兴地说,就是那个黄山来的小保姆。这孩子挺机灵,家用电器一教就会,做饭炒菜也很快上手了。只是有一点,腼腆,不爱见人,连门都不愿来开,一有空就躲进自己的小屋。方剑云不以为然,说保姆就该这样,怎能堂而皇之地登堂人室呢!
他走进客厅,往沙发上坐的同时,也瞥了开放式的厨房一眼。这套住宅设计别致,面积开阔,客厅和餐厅不连在一起,而是用一面多彩的玻璃墙隔断,有意给人造成一种变幻莫测的感觉。方剑云只见宽敞的厨房里,有个苗条的身影在忙碌不停,是个梳辫子的姑娘。他倏忽觉得那身形有些面熟,但又感到好笑―这怎么可能?黄山来的小保姆,他怎么会认识?
菜很快上桌了,是乔韵端来的。方剑云来到餐厅,又听说小保姆被油烟呛住,要回自己房间喝水。保姆房设在厨房里,便于让小保姆回避客人,方剑云知道这孩子怕生,也没多想。
岳父已经坐在桌边,平静地朝他微笑:
“你来了?很好,快吃饭吧!”
餐厅里灯光耀眼,方剑云发现岳父似乎一下子就老了,额前眉间和眼角旁,整己了一条条很深的皱纹。他想,岳父可能遇到了一些烦心事?生意场中,哪一天不叁浊浪翻滚惊心动魄?听说老人家最近一直身体不好,所以乔韵才回不来。今天的冬肴也很可口,有他爱吃的青菜和玉米粥。方剑云知道这都是乔韵的精心安排。她奎个称职的好妻子,他应该早点接她回家……
乔立凡给女婿挟了一筷子炒猪肝,温和地笑道:
“你喜欢吃爆肚,尝尝这个怎么样?”
“我喜欢吃酱猪肚。”
方剑云不厌其烦地纠正着,心想岳父多半也知道了那件事。
果然,乔立凡开口问他:“听说你跟一些人,在折腾证券交易所的事儿?”
方剑云只好点点头,“是啊,今天我们在中南海做了汇报,可能有些进愁……”
“那就好。”乔立凡放下心来,“这事儿究竟姓资还是姓社,会有些麻烦,你昙谨慎。”
方剑云又解释说,这事儿不用担心,今天的中南海会议大致有个说法: 目前建乙证券交易所尚不具备条件,但从今后改革发展的趋势来看却是必要的。乔立凡也天点头,放下了碗筷。
“爸,你吃得太少了,”一直没说话的乔韵关心地问,“是哪里不舒服?”
“我一天都没怎么动,哪有胃口啊!”乔立凡亲切地看着方剑云,“剑云,我目道你搞这些事儿不容易,但我还是想给你提个醒儿,不是指你的工作,而是指你勺家庭……你看,你跟小韵都结婚五年了,还没有孩子,是不是应该……应该再努j一下啊!”
虽是寻常家务事,方剑云也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点点头:
“我会努力……”
乔立凡似乎早有准备,又把话头转到自己关心的问题上。
“我觉得,少年夫妻经常分开不是个事儿,但我这身体又不能离开人。俗话艳,闺女是贴心的小棉袄,小韵也确实贴心,比任何保姆都强……剑云,能不能你没到我家来住?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
方剑云并不意外,岳父和妻子都多次暗示过这点,他只好说,再跟乔韵商量一阿。
当晚方剑云就住在岳父家。乔韵的卧室也很漂亮,房间又低又长,墙壁都镶着互彩温馨的袖木板,家具的颜色也很素雅,是淡黄色和浅咖啡色。正中摆着一张大长,铺着白色和蓝色条纹的被单。乔韵紧紧拉着方剑云的手,跟他并肩坐在**,也面颊发红,眼睛晶莹闪亮,就像一个新娘子那样羞涩而带着期盼。方剑云不禁悄然笑起来,结婚好几年,妻子仍然跟**似的依恋着他,使他那男性的骄傲得到了满足,他也很“受用”这一刻……
“你想不想吃点儿水果?”乔韵知道丈夫吃水果,从不愿沾手,“我去弄吧?”
方剑云拉住她的另一只手,“算了,今天很累,我们早点儿休息吧……”
他确实想躺在**,再好好回味一下中南海会议的精神……
但是妻子已经倚在他肩上,娇羞地说:
“好吧……剑云,我真想要个孩子!”
“好啊!”方剑云有点儿口不应心,他的心思仍在那件事上……
“我这一生,只有这个愿望了!”乔韵静静地说, 口吻有几分凄凉,“剑云,你真的爱我吗?”
方剑云很惊讶,“好端端的,你怎么这么问?”
乔韵想起肖蒙的话,心里突然绞痛起来。“亲爱的,我知道你很优秀,可能每一个女人见到你,都会爱上你……可是,你会为了我而拒绝她们吗?”
方剑云有点儿不快,淡淡地说:“你扯到哪儿去了……”
乔韵明白,这是丈夫不高兴的信号,她是不是已经触及他的底线?她还能再接着问那个女孩子的事儿吗?乔韵斟酌了一下,决定先放下这个,再说另一件重要的事儿。
“剑云,今天我爸的话,你都听到了……他希望你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方剑云几乎是本能地抗拒着,“那我爸我妈呢?他们也年事已高,身边需要人陪伴。”
乔韵也有些不悦,“你虽然是独子,但毕竟有两个姐妹,我爸却只有我一个女)L.·….”
“可是我姐远嫁到东海舰队,我妹妹身体不好,孩子又小……”方剑云这才认真考虑了一下,似乎真有些为难,“咱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想个两全其美的。”
这办法乔韵不是没想过,那就是让方剑云两头跑,或者自己分别在娘家和婆家待上几天。无论哪一种,她都不赞成,觉得简直受折磨。虽然这大半年来,她事实上跟丈夫已经分居,但那是为了父亲。况且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一个“小妖精”已经插足其中……
“剑云,这件事要认真对待。”她这么说时,心里觉得有些委屈,“我是为了我们的感情。结婚五年了,我们一直没孩子,因为你太忙,顾不过来,我也就没上心……可我们现在年纪都不小了,应该对家庭尽到一份责任。剑云,我真想要个儿子,让他长得像你!”
她扭过头去,不让丈夫看到她眼里的泪水。方剑云不是个温柔的男人,在感情二也不够敏锐.甚至缺乏耐心,都是性格使然。而他现在才知道,结婚几年没孩二,妻子心里已经有一份幽怨。他把乔韵轻轻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颈部和耳根,语习柔和、声音温存地抚慰着她。
“小韵,别说了,我也很顾及我们的感情,只是工作忙.有时会忽略你。我不口道你那么在乎孩子的事儿,我原以为,只要我俩好就行了!只要你和我……既然卜这么想,我会配合。不过那件事,我们还得好好商量一下,我再回去征求我父母勺意见,好吗?”
乔韵闭上眼睛,在这个瞬间里感到欣慰和满足。但她内心仍有隐隐的刺痛―鱼不能理解,丈夫何以从不说那个“爱”字?让他亲口说出这个字,就有那么难马?那爱情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难道他身边真有另外的女人,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真是匪夷所思!
她从他怀里抽出手来,抚摸着他的面颊,泪光闪闪地看着他,“无论你住在那一边,我都没意见。你只要记住,我很爱你,你就是我的生命!”
方剑云看见了她眼里的泪光,尽量让自己热情一点。
“天都晚了,我们睡吧……”
乔韵紧紧偎依在丈夫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却久久不能人眠。尽管两又同床共枕,她心里仍有隐隐的刺痛,无法释怀。结婚后,她总觉得丈夫的感情似砰渐渐冷下来,或许他就是这性格?她却不能容忍。乔韵渴望的也不是**澎湃,订是细水长流,但她不明白,为何女人和男人在感情上的需求有这么大区别?她侧不倾听,丈夫已经熟睡,发出轻微的奸声。她用手抚摸着他的身体,知道自己应该街足了,因为爱情会逐渐转化为亲情,不可能永远浓烈……
但她突然想起了肖蒙的话,于是像被鞭子抽打了一下,猛然翻过身去,背对着宁剑云,眼泪又流下来。她该怎么办?侦察丈夫?用话试探?找出真相?不,这些也想都不敢想!方剑云是那样骄傲,他在公司里的地位又如此重要,他的名声怎能皮破坏?由于工作需要,他肯定也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其中不乏比她年轻也比也美貌的女人,但她难道不该相信他吗?他是那样情操高尚,品格无瑕,为人处世人来都光明磊落,没有证据的事情,她不应该猜疑他。
她又转了个身,望着窗外的月光。她关窗帘从来都要透一条缝,似乎为了流通芝气,现在有缕月光就透过这条小缝,倾泻到地板上。她的思绪仍然痛苦地缠绕身,似乎无法抗拒地在自己折磨自己。她也知道这是自作自受,但那份痛苦却无法或轻。也许肖蒙说得对,她不该找个漂亮丈夫,使得她在他面前总有些自愧不如。也最害怕的事儿,就是有一天方剑云会爱上别的女人,比她更优秀的女人,这是她毅难忍受的!她从**坐起来,浑身颤抖着,被自己臆想的场景吓坏了!她掀开被子,穿上睡衣,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月色。刚才跟丈夫在一起的愉悦已经消失,她在等待太阳重新升起,给她新的温暖。除此之外,她现在无事可做。
方剑云和乔韵都不知道,就在他们楼下的一个小房间里,林依依也是辗转难眠……
林依依走进乔家,如同走进了一个梦幻般的地方。她对方剑云一见钟情,始终放不下,陆超的提议正中下怀。她也想借机混进乔家,认识方剑云的妻子,了解他的婚姻状况,看看自己有无机会?她还想过,如果方剑云认出她,又是怎样一番情景?可能会天翻地覆吧?但她却无所畏惧。她用周雯雯这个名字,就没想隐瞒他,因为她去他们公司应聘,也用的是这名字。严格地说,这并不是假名,而是一个曾用名―她曾跟妈妈姓过,后来才改为父姓。
林依依没想到,方剑云的妻子如此温婉知性:她有着不可思议的白皮肤,和一双漆黑的眼睛。她五官俊秀,神情温柔,举止娴雅,看上去有几分纤弱,因而更加楚楚动人。她淡妆素服,脸上不施脂粉,相形之下, 自己一向为人称道的美貌,竟显得稍逊一筹了!
林依依跟着她去乔家时,心里想人非非,突然发现当陆超建议自己这么做时,她从未想到过自己能否胜任?对于将要去做的这件事, 自己又是否胸有成竹?这样一个富贵之家,上流人物,竟然跟远在西南地区的一桩血案联系在一起,那真是荒唐可笑!
由于神经过分紧张,她居然没听见乔韵在出租车上讲了些什么。
“知道吗?你的相貌跟我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像……”
乔韵没明说,那是她母亲。
“哦,你们是哪里的人?”林依依有些慌张地问,“我是说,你们的祖籍?”
“我爸是上海人,而我出生在四川。”乔韵安详地说。
这就对了!林依依心想,乔家总算是跟西南地区有点儿联系了……
她又解释般地说:“我出生在上海,我们都是南方人,所以有相像之处……”
“是啊!”乔韵欣赏着她的美丽和乖巧,“你是史上最漂亮的小保姆。”
林依依有些不安,没想到她会如此赞扬她―她可是爱上了她丈夫啊!而且正在秘密潜人她家,试图对她老爸不利。她必须要不断地提醒自己:那个乔立凡曾经作恶多端,手上染有她外公和舅舅的血……这样她才能理直气壮,去摸清此人的底细,把他绳之以法。
陆超说过:“积非不能成是,这些罪恶不能自行湮灭,也不会互相抵消,除非我们去消除它!”
林依依没想到,乔家竟是这么豪华的一个大宅子。两扇厚重的双层门装饰华美,大厅中间的楼梯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型,旁边摆着精致的大理石雕塑。客厅墙上着价值不菲的油画和壁毯,沙发和家具也都昂贵异常,让人望而生畏。她心想,;个乔家好有钱呵!
乔韵望着她惊讶的眼神.连忙补充说:
“这么大的屋子,你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我们有个司机小雷,可以帮你去采东西,此外庭院另有花工收拾,也不用你去管……”
林依依这才反应过来, 自己不是来这家做客,而是来帮工。幸亏她惯于乔装打,,应该如何去当一个小保姆,她早已练习得尽善尽美,很快就博得女主人欢心。然很少做家务,但她人挺机灵,几小时过后门铃响起来时,她已经把这角色扮演像模像样了!
“快开门,剑云来了!”一直在客厅看报纸的乔立凡说,“是我打电话叫他来10HO
乔韵脸上浮起红晕,对林依依说:“我老公来了,你快去开门……”
就在那一刻,林依依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自己是多么荒诞不经啊!屡次闯方剑云的生活,都是用这种乔装打扮的方式,他不把她赶出家门,而且勃然大怒怪呢!
“我手上忙不开,乔姐你自己去开门吧……”她慌忙说,心里直打鼓。
乔韵一边往外走,一边奇怪地看着她。
“你不去认识一下?他姓方……”
林依依连忙扭过头去,“不用了,以后会认识的……”
随后她就一直在厨房里忙碌,根本不敢回头去看那个期待已久的男人。
她想,早知如此就不该来,或者辞工不干了,这可真是一个折磨人的活儿啊!
现在她亲眼看见了方剑云跟妻子相处的情况,心里真是五味杂陈。没想到他在父家也是应付自如,魅力非凡,他妻子却有点儿郁郁寡欢。至于乔立凡,林依依:得不承认那是个很好的老人,初见面时,他只对她点了点头。可能觉察到她有些促不安,便笑容可掬地说,她长得挺好看,有些像他一个熟人。他又说,希望她这个家里不要感到拘束,应该像一家人才对。这使得林依依又一次想:他真是个人吗?那他为啥对她彬彬有礼,谦让有加?
陆超曾说过,让她尽量去偷听这家人的谈话,并且把所有细节都记下来,那或都是有用的信息:他们去过哪里?办过什么事儿?还有什么打算?都跟哪些人进‘接触?但是林依依却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她找个借口就躲回自己的房间,眼泪.脸上好比淌开了小河……
林依依这才知道,干这一行需要罕见的勇气和一颗坚强的心。这的确是个棘手儿,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此外她还得匹马单枪地干,缺少外援和支持,再加上一1感情的牵扯,还没开始,就已经让她筋疲力尽了!尽管她很明白,陆超说的可能是真情―倘若这个乔立凡就是那桩血案的首犯及幕后指使,那么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比她更应该义不容辞地潜入这府中,来干这件事儿。因为她欠着外公和舅舅的亲情。但她好希望这事儿尽快结束,明天依计行动,能找到什么证据最好,若找不到,她也有足够理由离开这儿了。她翻来覆去地想着,天亮才睡着。
司机小雷把她叫醒,说主人们都已出门,花工也来了,她不能再睡懒觉,要去收拾房间了。林依依正中下怀,她掀开绣花窗帘看了看,花工正在庭院里忙碌,听说他一般不能进屋子,而小雷又去菜市场采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正好趁此机会搜查一下整座宅邸。
她还算有点儿常识,知道客厅里一般不放机密东西,便决定先去书房。这是一间美观的极为对称的长方形屋子,墙壁上镶嵌着木质护墙板,显得挺温馨。三排高高的玻璃书柜依次排列,里面堆满了各种书籍,一张精美的楠木书桌靠窗摆放,上面也放满了文房四宝之类。地板是黑白相间的大理石,走在上面很光滑,天花板吊着一个巨大的枝型水晶灯,看上去晶莹剔透。窗户都是百叶窗,为了挡住阳光,已经放下了一半,屋子里更加凉爽宜人。
林依依不知所措地伫立片刻,环顾了一下四周,就走到桌前,拉开舒适的椅子,仔细察看。她一眼就看见桌上摆着的那个小小镜框,上面是年轻的乔立凡,和一个更为年轻的女子并排而坐,他们中间抱着的女孩儿可能就是乔韵?她觉得那女子的面容有些熟悉,但照片太小,又是黑白老照片,已经模糊不清。她想,这就是去世的女主人了?跟她还真有点儿相像呢!
她丢下照片,又去翻看那叠信件,这应该是最近几天收到的,纸张还比较新鲜,信封背面的邮戳都很清晰。她一封一封地翻看着,没有一封是从金银川或者西南地区寄来的。她有些害怕,又侧耳聆听,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四周都鸦雀无声。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还不到九点,小雷应该没回来,花工也不会进屋,可以大胆操作。她去拉抽屉,发现竟然都没上锁,不禁暗暗称奇,看来这家人还真是放心让她闯人呢!或者人家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需要隐藏?
抽屉里面,样样东西都放得很齐整,似乎为了便于让她偷看:一叠文件、几个笔记本、一些铅笔和钢笔,还有一本仿佛用来记地址和人名的小册子。她首先把这小册子抓到手,急忙翻开来看,匆匆浏览了一遍,寻找着她也不知道的什么东西。册子上的人名她当然一个也不认识,地址却遍及全中国,似乎东西南北都有,单单没有金银川!只是在小册子的最后一页,有六个字引起了她的注意:鼓眼棒、罗锅子。这算什么?浑名儿吗?但她仍然牢记心中。她又打开那个乌檀木底座的精工雕刻的台灯,翻看了笔记本和文件,仍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抽屉里还有一些小巧的艺术品,几本照相簿,几本印着一个公司名字的信笺纸,一本同样印着公司名字的介绍信,还有几个精美的小盒子,打开一看,竟然装着主人家的印章,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依依很容易就把公司的名字记住:立凡房地产开发公司。这也没什么稀奇古隆,她想这乔立凡既然如此有钱,可能就是靠房地产起家?难道他也曾染指过家乡钓黄金矿?是靠挖金矿才发了一笔横财?那么此人也太神通广大了,居然知道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有金子!但他若是去过那里,又怎么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林依依玻这些错综复杂的情况弄得心乱如麻,她赶快放好东西,关上抽屉,想尽快离开这里。她现在的心情很矛盾,甚至有种犯罪感。这家人很信任她,把她单独留在屋子里,给她绝对自由,让她随便四处走来走去。而她却去打开别人的抽屉,偷看别人的东西,窥探别人的私生活!虽然此行的任务就是这个,她也觉得恶心……
林依依迅速离开书房,从后门来到花园里,仍是心神不安,甚至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她在阳光下抬头望去,发现这后花园比前面还要大,精心设计,布局匀称。在满是青苔的暗绿色假山中,那道瀑布倾泻的喷泉很突出,它四周清池映碧,溅起的水珠格外耀眼。几座美丽的石雕多姿多彩,或昂然挺立在五彩缤纷的鲜花丛里,或掩映在枝叶扶疏的藤萝阴影中,或亭亭玉立在绿草如茵的斜坡上,真是独具左心!这地方挺漂亮,但她却只想离开。回忆刚才在书房的情景,她就很后怕,万一那时候门突然打开,乔家父女不管是谁走进来,都会吓得她四肢冰凉,浑身发抖……
尽管这件事应该去做,但她的信心已经动摇。尤其在这艳丽的阳光下,她清楚池知道,这是世界上她最不愿意干的一件事了!她甚至因此而有些生自己的气……
她不再犹豫不决,既然搜查任务已完成,没找到任何蛛丝马迹,那就该赶快离开。可是不行,她还没见到方剑云呢!刚到那天她害怕得躲开,现在这事儿却变得有趣了,她真想看见他若发现她在乔家,会是什么情景?然而接着三天,方剑云一直没露面,让林依依很气闷。她正想离开,方剑云却又现身,她不禁惊喜交加。后来才听说,这家女主人竟然怀孕了!
乔韵这几天都觉得自己很疲倦,上班时居然睡意蒙陇。无意中瞥了一眼台历,才想到经期已过,却没任何动静!难道是……
她赶快到医院检查,证实了这一点,连忙打电话给方剑云,让他晚上过来一的。但她并没告诉他实情,想晚上再亲口道出,给他一份惊喜。
方剑云这阵子确实很忙。东方商业中心已经开建,预计在两年后竣工,许多事邹纷至沓来。夏启明他们继续搞那些具体方案,时不时要向他汇报情况。汪国强又出访欧洲,为了世界银行那几笔贷款,很多事儿无法跟他商量,只有留待年底了。偏偏这时,妻子提出让他去岳父家住,意味着要小小地搬一次家,那么多文件和资料都得运过去,这也是他极不情愿的事。
那天他下班很晚,就没过去。次日是周末,他睡足了一个好觉,吃完早饭,又跟父母聊了一会儿,才开车到乔家。听小雷说,乔韵在后花园忙活儿,便闲庭信步地走过去。他知道妻子喜欢摆弄花花草草,女人就好比这些鲜花,花无几日红,他真该跟妻子好好合计,要个孩子了。后花园连接着厨房的窗户,他无意识地一回头,突然瞥见一张极为熟悉的脸,似乎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真奇怪,这小保姆竟跟那丫头长得一模一样!难道世上居然有这么相似的人?方剑云不敢相信,但也没多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算什么?他才懒得管……
乔韵确实喜欢花园里的一草一木,这都是她亲手设计,虽有花工照管,她也爱亲自动手。方剑云曾说,那些雕塑都太俗,她却不敢苟同,因为那些雕塑给了她浪漫的想象力,似乎这花园就是一座公主的城堡,正等着心爱的王子降临。今天一早她就穿上工作服,套上皮手套,准备最后一次来侍弄这些花草,以后她就将好好静养,期待那爱情的果实瓜熟蒂落。昨晚方剑云没来,她有点儿寝食难安,现在看着丈夫踏着露水前来,又释然了。这才是他的白马王子,永远那么英俊那么潇洒,事业上又如此成功,她还有什么不满足?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方剑云走到她面前,微笑在阳光下显得灿烂。
“你还在忙呀?周末也不休息?”
乔韵也笑起来,“我想把这几盆**侍弄好,再交给花工。这个秋天就靠它了……”
方剑云看了看满园盛开的**,不禁点点头。
“种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好!”
乔韵用水管子浇着花,“其实这**挺贱,很好养,但那个花工太笨了……”
方剑云抱着双肘在一旁微笑着,“我可不觉得这**贱,我挺喜欢黄巢那首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他说到这儿,不禁为之神往。想象那一代英杰的冲天豪情,至今仍在鼓舞着有志之士。 自己与一群精英们的努力,也将成为辉耀京城的一桩伟大业绩,从而千古流芳吗?乔韵不知丈夫在想什么,但发现他今天情绪蛮高,看来可以跟他好好谈一谈T.
正在厨房里凭窗眺望的林依依,此时却意兴阑珊。她一直在盼着心上人到来,但从那天的情景和今天的状况来看,人家夫妻俩感情挺好, 自己那些痴心妄想赶快收起来,还是离开这里吧!她默默地去收拾行李,又提着小箱子准备离开,一个念头却蹿上来:要不要去跟女主人告个别?她在这里的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多亏乔韵待她亲切备至,而且毫无提防……
这时在花园里,乔韵已经放下水管子,脱下皮手套,拉着丈夫坐在一棵大树的浓荫下。那里有把木制白漆长椅,坐上去有点儿凉,却是她心爱的所在。“剑云,我有事要告诉你……”方剑云心不在焉地看了看手表,“快说吧,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出去一
他准备今天去探望夏启明,看看那些方案都搞到什么程度了。他想到这里总是1不及待,竟然没考虑妻子的感受,更没发现乔韵的脸色已经陡然改变。都说孕期勺女人会性情大变,甚至变得有些怪异,现在她的心情就是如此。她望着阳光洒在舜草上的金点子,心想他有什么事儿比我的身孕更重要?他一直跟我分居,不愿搬上来同住,星期天都不愿在我身边多待,原来他真的不爱我!想起肖蒙的话,她心里又是一阵刺痛。抬头望着丈夫的脸,发现那张原本亲切可爱的面庞,似乎也在阴乡里变得晦暗了―难道他想出门,就是要去会晤别的女人?
乔韵不愿再想下去,这句话就脱口而出,语气从未有过的尖刻:“你是不是要爵见别的女人?否则星期天,大周末,你怎么来了这儿,就立刻想走?”
方剑云大为震惊,妻子从未就此抱怨过,今天怎么啦?他陡感不快地站起来,“乔韵,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明明知道,我的工作要见很多女人,我也认识很多匕你年轻也比你漂亮的女人,但这能说明什么?你居然在猜疑我?你不愿相信我?忆可真没想到,你会这样!”
她想到这里,眼泪不禁夺眶而出,“你今天怎么对我这个态度?”
方剑云其实挺讨厌女人的眼泪,他总觉得,这是女人在用泪水胁迫他。于是更{耐烦,“那你呢,你为啥不检讨一下自己?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使你竟然说出那裤的话?”
“那你为什么刚来就要走?”乔韵已经泣不成声,“你就不想想我?”
方剑云并没发现, 自己的声音会如此冷淡。
“你哭什么?我去去就回来……”
他拔腿想走,乔韵却拉住他,眼泪如同开了闸的小溪。
“剑云,你别走……”
方剑云态度生硬地说:“你怎么啦?我今天真是忙着呢!”
“你想回避什么的时候,总是说自己很忙。”乔韵一阵气闷,只觉得头昏眼艺,什么都不顾了,“你急着出去,是不是要跟那个年轻姑娘约会?有人看见她,二了你的车!”
这一刻,周围死一般的沉静,甚至带着一种恐怖的气氛。两人都呆住了,只感色到某种神秘的微风在阵阵吹拂。这凝重的空气,花园里那些年深日久的树木,那些白色的无声的雕塑,还有刚浇过的凝结在花朵上的水珠子,似乎都产生了一种胁迫感,连阳光也变得幽暗了……
在方剑云的记忆中,妻子从未说过这么充满醋意而且火药味儿浓烈的话。他的心也被刺痛了,嘴角不自觉地抿上去,音调却变得更加冰冷,而且加人了轻视。
“这和你毫无关系,如果你想跟我讨论这件事,那只能浪费你的时间,也浪费我的时间……”
他再次拔腿要走,乔韵的声音又尖利地响起来,使他不禁站住了。
“她是你的情人吗?”她停止哭泣,语调充满愤怒和责备,“就是人家说的小一二:?”
方剑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气极了, 口吻严厉而激动:
“你是故意找碴来跟我吵架,还是诚心想侮辱我?我是那种人吗?天知道,你居然这样看我……”
他不想再说下去,因为他确实感到受了侮辱―妻子竟然不相信自己!甚至不了解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看来九个月的恋爱,六年的婚姻都不算什么了,现在他只想离开。··…
乔韵眼看心爱的丈夫愤然离去,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今天怎么啦?简直有点儿歇斯底里!其实她担心的事儿可能根本就没发生,或者永远不会发生!她只是害怕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和那些会像火一样熊熊燃烧的欲念……
也许丈夫真不是那样的人?他可能会远离那些火热的欲望和心灵的**?那么她就完全错怪了他,而他现在却要离开她了!
“剑云,你别走,是我错怪你了……”
不幸的事情就在那一瞬间发生:她被自己刚才扔下的水管子绊了一跟斗,重重摔在地面上,紧接着,她感到下腹一阵绞痛,大腿根部有点儿发热,似乎有股暖流在缓缓涌出……
“哎哟,不好!”她呻吟地叫出声,“我可能流产了……”
“什么?”方剑云大吃一惊,连忙回身抱住她,“乔韵,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怀孕了··,…”她的眼泪也喷涌而出,“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方剑云又惊又惧,不知所措,吓得叫起来:
“快来人啊!我们要送她去医院……”
林依依站在一棵浓荫树下,此刻才意识到她一直在偷听。她脸上火辣辣的,惊恐而不安。当乔韵提到她时,语气里带着那么强烈的嫉妒和轻蔑,她甚至想转身跑开。不料片刻之后,事情就有了可怕的转变,乔韵竟然摔倒而且流产了!听到方剑之的叫喊,她不顾一切地跑出来,帮着他扶起已经昏过去的女主人,再也无法顾及孔的感受,以及他认出她会有什么反应了……
“我来帮你,你去开车,我们这就送她去医院!”
方剑云也什么都顾不上,赶快跟这小保姆一道,扶起妻子走过庭院,来到自己I车前。岳父跟小雷不在家,若不是小保姆及时跑来帮忙, 自己一个人还真有些不二办。方剑云急不可耐地打开车门,又帮着小保姆把妻子安顿在后座,直到这时才七了对方一眼,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怎么是你!”他震惊而气恼,“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对不起,我就是这家的小保姆!”林依依自己也吓得吐了吐舌头,又指了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乔韵.“你现在什么都别说了,我们赶快送她去医院
方剑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才控制住大声质问她的念头―这个鬼灵精,乏么又钻到这儿来了?你到底想干啥?他发动了车,脑海里仍在转着各种念头,试J从中找到答案,却毫无结果。他把车驶人人流喧嚷的大街,又回头仔细看了看林乏依,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刚才,乔韵还跟自己说起这丫头,显然她不认乏林依依,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他猛一激灵,咬牙切齿地问:“那么你现在叫什么?”
“我叫周雯雯。”林依依也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我以前就叫这名字嘛!”
方剑云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把车停在马路边,把这小丫头拉下车,好好教训她一番!难道她私自闯人乔家,也是为了他?可是不行,妻子的状况不妙,一直在后芝呻吟。方剑云闯了几个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最近的医院,然后他抱起妻子就互,也不顾林依依跟在身后……
“你还不快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林依依已经被眼前的事情吓坏了,这跟她没关系,但又有关系,因为他们的争卜也是为了她。他用不着对她这种态度,她已经决定了,她会从他的生活中永远消乏。她也不会去跟他解释,她为什么出现在乔家。那件血案的阴影早已远远逝去,了迫在眼前的这件事,却是触目惊心―她闯进了别人的家,并且给别人造成了伤事。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林依依不敢再看方剑云一眼,赶快离开,同时再也忍不住,流下两行闪闪发光〕眼泪。
方剑云一直抱着头,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等待着,觉得此生都没这么着急t,难受过……他完全没想到,在这个平凡普通的星期天,两人竟会爆发一场前所乏有的激烈争吵。他们的生活一直安稳平静,妻子的性格也是温顺贤良,今天他才知道,她心里对他竟有那样的猜疑!无巧不巧,他们争执的对象正好就在这栋屋子里,而且显然听到了他们的争吵。方剑云不愿再去想象,林依依是如何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他只知道,以后的日子不会风平浪静了……
医生走出来时,他仅凭那道同情的眼光就能猜测出.孩子没能保住。但更可怕的事还在后头,医生又说了一通医学术语,方剑云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妻子再也不能生育了!
随后乔韵被推出来,她显然是清醒的,那一对眼睛睁得大大,里面空洞无物……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便咽着,“你还会爱我吗?”
方剑云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只说了一句话:
“我永远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
林依依快快地走在大街上,眼泪又淌开了小河。刚才她并没走远,躲在医院过道的角落里,听见了医生的话,也知道了乔韵的不幸.这才哭着跑开……
她曾经希望过,方剑云的夫妻生活不和谐,或者他妻子不讨人喜欢。现在却发现她竟然同情乔韵,而且很想去看看这个对她确实不错的女主人;还要告诉她,她再不会也不愿意去跟她争夺丈夫。她已经输了,一败涂地。
她的小箱子丢在乔家了,但她不敢回去拿。她只想跟陆超见个面,告诉他,这件事应该停止了。她给对方打了传呼,也接了他的电话,然后才来到约定的紫荆花咖啡厅,静静地等候他。如同看了一场恐怖电影,那些骇人的场面仍像慢镜头似的,还在她脑海里旋转……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陆超进来时,她几乎吓了一跳。今天咖啡厅里人挺多,似乎坐满了一群旅游者,个个都兴高采烈,欢声笑语。陆超一眼就看见了林依依,他欣慰地凝视着她那微微发红的脸颊,明亮的眼睛和漂亮的双唇,心里很庆幸―她还活着,而且安全。
“情况怎么样?”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要了两杯饮料,看她全无反应,便这么问。
林依依强装笑容,把一切都告诉了他。陆超似乎对那两个浑名儿很感兴趣,赶快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又盘问了一些细节。林依依也很庆幸,她终于跟自己信赖的人坐在一起了,但刚才的恐怖场景仍是有增无减。想起乔韵流产的真实原因.她就自责不已,相比之下,这次任务中最险恶的部分反倒轻而易举了!化装成小保姆,秘密潜人乔家,搜查书房信息,这一切都已顺利完成,没有丝毫困难。之前设想过的复杂情况和对付办法,全都没用上……
只有一件事阻碍了她的进程,那就是乔韵怀孕后又失去了孩子!
她简略地说完,就小口小口喝着咖啡,似乎要靠这股热量来抑制自己的神经紧米和惴惴不安……
“你居然在担心她?真奇怪!”陆超镇静地说,又笑道,“她不是你的情敌吗?你应该恨她才对,因为你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方剑云!”
“不是的……”林依依急忙申辩,“这不是我进乔家的原因,我是为了外公和氮舅。”
“这就对了!”陆超忙说,“这事儿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虽然好几年过去了,我还是想给你的亲人们一个交代。你放心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嘛!虽然你这次没找到任何证据,但我相信那证据一定存在,只是这姓乔的很狡黯,他放在你浅不到的地方了……”
他又详细询问了乔家的情况,还问她有没有看到保险箱之类的物件?林依依承次自己有疏忽,可能是缺乏经验吧,她居然从没想到这上头。回忆乔家偌大的屋子,随便放个什么东西,外人当然是一万年都找不到!陆超也说,这是件很难办的垫事,有理智的人都会害怕。
陆超的心思也挺复杂。当初他一厢情愿地要为老房东报仇,甚至憎恨所有与乔立凡有关系的人。但他知道乔韵是无辜的。而他见到方剑云之后,对他印象也很仔。此人又是建立中国证券市场的主要干将,因此陆超的潜意识里,就想让方剑云元离乔家,最好跟他们脱离关系,别牵连到这件事里。但这一来,他喜欢的姑娘就会跟方剑云走得更近,这又是他不情愿的……
“你觉得,我们这事儿该不该做啊?”林依依迟疑r片刻,终于这么问。
陆超慢吞吞地说:‘“怎么?你怀疑自己了?要知道,我们可是正义的一方阿……”
“老实说,我现在不那么确定了!”林依依皱起纤细的眉头,“可能是我不喜次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儿吧?那天我潜入乔家的书房,觉得这样做真是太卑鄙了!浅希望你能采取别的办法,一些更为正当的手段,来获取你所谓的证据,否则我是贤勇气再干下去··,…”
“算你说对了吧,我真的不愿再干那些事儿了!”
林依依说着,仍在浑身发抖。
陆超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也不会再让你干了,但你仍然可以去追求方剑云啊!”1
“不不不……”林依依连忙说,她觉得身上发冷,好像着了凉。
那肯定不是妒忌,那种感情应该像一团火似的熊熊燃烧。而她现在想起乔韵,只觉得很亲切,仿佛她就是自己的亲人,或者一个姐妹,并且她们彼此都有一种惜,相通的感觉。
“我决定放弃方剑云了!”
“怎么,你不再爱他了?”陆超森然地问,“你连这一点也动摇了?”
“不,我仍然喜欢他,但我不会去接近他了……”林依依说得又快又急,似乎真怕自己会动摇,“我要离开北京,回上海去。我有好几个学习计划,我真的想改变自己。”
陆超无法控制地从心底涌出一阵欣喜。虽然前一秒钟他还在怂恿林依依去接近方剑云,但下一秒钟他已经为她远离他而欢天喜地了。
“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我就不勉强了。”
他见林依依急着要走,又问她,今后需不需要把方剑云的行踪通报给她?林依依忙说不需要,她现在需要的是忘了他。陆超又问她,何时回老家去给亲人扫墓?林依依淡然说,她也想忘掉那些痛苦的往事,遵照爷爷的嘱咐,永不还乡。说完她就站起来,迅速离开了咖啡厅。
陆超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孩子走出他的生命。昨晚他梦见那棵紫荆花在风中摇曳,醒来才想起,最近一次去金银川,周家小院里的紫荆树已经枯萎。
现在他想,这又是天意。
1989年的春节,北京城格外热闹,年味儿十足。物资不像前几年那么紧张,传统习俗也没改变太多。少年人都怀着一颗单纯的心,对过年还有一种原始的期盼;成年人则更加潇洒,他们上面还有父辈,这个世界轮不到自己去支撑。以前守岁只能摆龙门阵侃大山,午夜时分免不了哈欠连天。 自从1983年起,突然冒出个春节联欢晚会,华丽丽的盛大场面震撼人心,有吃有喝有春晚,那才叫喜庆祥和呀!更令人高兴的是,家家户户都已添置了电视机,无论彩色还是黑白,总之看春晚节目不用再四处奔走、流动作战而倍感幸福。
“春节你和三姐就在家里,没出远门吗?”
方剑云喝着香喷喷的茉莉花茶,随口问。
汪国强兴奋起来,“出门了。我们回了一趟陕北,看了看我们一起待过的知青点,又去了安塞。那里的腰鼓跳起来可是轰轰烈烈,极为壮观,据说十五比初一还热闹呢!”
“你对陕北还真有感情!”方剑云感慨地说,“我跟乔韵也去了你们山西平遥,那里每晚都大红灯笼高高挂,可以看社火,玩儿龙灯,吃饺子,放鞭炮……年味儿也很足啊!”
细心的汪国强看了看厨房,小声问:
“我怎么觉得,乔韵今天情绪不高呀?”
方剑云沉吟着,不知道该不该把最近发生的事告诉这个老大哥?
妻子流产后,他深感内疚,便跟父母说好,搬到岳父家去住,对妻子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大有赔礼道歉之态。乔韵并没流露出怪罪他的意思,却总是郁郁寡欢。岳父知道此事后,也没埋怨女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是个意外。很多事情都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已换了人间……
汪国强听了他的讲述,也叹道,“其实我早就发现,你跟乔韵不是一类人,她对你的工作和想法都不会很理解。她要的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家,一份安安稳稳的生活,一份只属于她的细水长流的感情……话又说回来,你方剑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凭什么跟别人不一样啊?”
方剑云无可奈何地撇撇嘴,简直无从解释。
“我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呀,也没觉得自己跟常人不一样啊!只是我的工作比较特殊,比别人事情更多,不可能准时回来吃晚饭,更不能经常守在她身边……这一点,从她跟我结婚时,就应该理解和支持嘛!”
“这可不见得!”汪国强睿智地笑道,“如果我们搞一份社会调查,分别去问男人和女人,你们婚前对对方了解吗?多半的回答都是:当然了解。若再去问他们,你们婚后幸福吗?答复可就大相径庭了!男人会喜滋滋地说:更幸福了,而女人则有一半会说:还不如婚前呢!”
“你说这话的样子,真像个社会学家。”方剑云忍不住笑起来。
“我们搞管理工作,也是做人的工作,怎能不去了解人呢?”汪国强继续说,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婚后男性的饮食起居都有人照料了,而女性却会发现,婚前浪漫的憧憬,变成了柴米油盐的现实,她们有些人还真是接受不了呢!”
简陋的厨房里,三姐和乔韵正在包饺子。他们和的是羊肉大葱馅儿,加了不少香油,待会儿吃起来定然是油汪汪、香喷喷。三姐是个眉目端庄、性格开朗的中年妇女,跟她丈夫一样经常笑声朗朗,似乎天塌下来也不愁。她笑呵呵地说:“你瞧今年这节过的,咱什么都不缺了,再不像从前那样,买点小鲜肉还要票证了,他俩今天可以敞开吃个够了……”
乔韵若有所思地叹道:“是啊,物资上都不缺了,可是精神上呢?”
三姐一边和面一边撰皮,同时奇怪地望着她:
“乔韵,你怎么啦?为啥不开心?”
乔韵用手细心地捏着饺子,她包的饺子很好看,带有皱边那种,就像一只只饱满的小菱角。她脸上似乎带着笑,心里却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即使过去了一万年,她也不能忘却那一天:洁白的房间森然可怖,医生的机械闪闪发亮,而她的身体则疼痛难忍。手术造成的伤害不仅是身体的,更重要的是心灵的―那也是一种失落感和荒芜感,因为医生说得很明白,她的身体从此再也不能孕育和生长爱情的果实了!当疼痛更加强烈时,她忍不住叫出声……
“再叫大声点儿,让你老公听见!”医生毫不留情地说,“谁让他那么不小心?”
这话比任何器具造成的疼痛都更加剧烈,直戳她的心窝,她的眼泪也夺眶而出……
方剑云开车带她回家时,不断偏头歉意地看着她。她也没去擦脸上的泪水,只想尽情地哭个痛快。尽管刚才丈夫那句话如同誓言深人人心,但也不能完全抚慰她。任何男人都不能理解女人此时的心情,她们仿佛下了地狱一般悲痛万分,还混合着一种迷惘和义愤,认为这场悲剧仅仅属于自己,而男人却与此无关。她们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走出那长长的黑洞……
方剑云望着她煞白的脸,温柔地说:
“别难过了,我们的生活还跟从前一样。”
“可你明明知道,一切都跟过去不一样了……”
乔韵转脸望着窗外,身子也变得僵硬。
方剑云耐心地劝慰她:“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我!”
她摇摇头,疲倦而茫然,“该怪我.太没常识了.这时候还去浇什么花?”
她又哭起来,像个小孩子一般无助,“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方剑云一手开车,另一手把她搂过来。
“这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我们能挺过去!”
“不仅如此,对我来说,这是一场骇人听闻、可怕之极的噩梦!”
只有她才能清晰地看到,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她觉得她已经失去了一切,不仅是丈夫的感情,还有别的什么更为宝贵的东西。她在心里苦恼地说:以后我就更配不上你了!
乔韵犹豫了一阵,还是把这事告诉了三姐。她想外面屋里,方剑云也不会隐瞒汪国强。
三姐脸上没露一点诧异的神色,只是放下拼面杖,轻轻拥抱着她。
“这不算什么,这只是你生活的一个片断,你应该永远忘掉它……没有孩子,你跟剑云也可以过得很快活!”
“我不知道……”乔韵的神情仍有些迷茫,“他真不在乎这件事吗?他是独子!”
“你放心吧,我们这些家庭出来的孩子,没那么小气……”三姐尽量安慰她,
“何况他是个工作狂,只会一头扎到工作中。等你从这件事的创伤里恢复过来,我再跟他好好谈谈。”
“你们真是我的好朋友!”乔韵也轻轻拥抱着她,“我也很羡慕你跟汪大哥……”
“当然。”三姐自豪地说,“我跟他是患难夫妻。”
陶玉洁跟汪国强是在延安插队时认识的,那时他俩在一个生产队里。他们虽然年龄相近,但家庭出身却不同,算不上门当户对。三姐的父母都是高干,汪国强的父母却是普通知识分子。然而一场革命风暴反倒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因为他俩都属于“可以改造好的子女”,也即同类项了。知识青年谈恋爱的故事,无非是在逆境中互相帮助,由仰慕而升华出来的爱意。但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又是在那种特定环境下产生的感情,总会埋下矛盾重重的隐患;若想维持一段健康持久的婚姻,夫妻双方都要精心营造。但这一对却极为般配。因为女性本是弱势群体,和她的高门第正好此消彼长;而出身低微的汪国强却有大家风范,具有领袖魅力,三姐也算慧眼识英雄。婚后他俩从没红过脸,贵族和平民的区别乃至鸿沟,早就消饵于无形了……
这时汪国强已跟方剑云聊到正事儿,他说:
“中南海会议的精神,我们应该加深理解。当时有些领导不是说过吗?既然这事儿有必要去做,那就先由基层自发研究,然后再变自发为国家有组织地研究和筹划……这一点我们仔细想想,不就是个民间推动,政府支持吗?”
汪国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很多人都这么想过,我也这么说过:要有一股新锐力量来推动这事儿。我们得再想想办法,以各种方式在不同程度上,参与证券市场的筹建……”
“还有经费的事儿……”方剑云也深思着,“那天夏启明派他的女朋友来找我,实际上是问我要赞助,我就给了他们十万元。但这远远不够,还要从根子上来解决才好。”
汪国强听说了详情,不禁哈哈大笑。
“这个叶女士挺有意思,看来也是一员干将啊!这既是他们的事业心,也是国家使命,我们国企怎能袖手旁观?你做得对啊!”
“是啊,我们当然不甘落后。”方剑云急切地盯着他,“老兄,你有什么高招?”
汪国强早就胸有成竹.“中南海会议我没参加,但我后来去找过郑庭轩,向他寸个主意。他对此事挺热心,还给了我一个安慰的说法,也是那个意思:民间发园,政府支持。”
“好!”方剑云一拍沙发扶手,“我们就在这八个字上做文章。”
汪国强果敢地说:“对啊,官督民办,古来有之。一百多年前,李鸿章的轮船召商,盛宣怀的通商银行,都是如此嘛!谁是民间?我们这些人也算民间吧?我想阿,咱俩再分别去找一些有识之士,和一些有钱的大公司,游说他们,都来赞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