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段摘录

精彩段落,写作好助手。

他正心满意足,漫无目的地闲逛,这时,一条水流丰沛的大河赫然出现在眼前。他这辈子都没见过河呢。这柔滑、蜿蜒、魁梧的巨兽追逐着,轻笑着,咕噜抓着什么东西,咯咯一笑再放开,又扑到新的伙伴身上,对方逃脱了,终究又给抓住。河水微微颤动,晶晶亮亮,闪闪烁烁,潺潺地奔流,打着漩儿,吐着泡泡,说个不停。鼹鼠看入了迷,着了魔,出了神,沿着河边迈着小碎步,就像小朋友听大人讲起精彩的故事,亦步亦趋地跟着。鼹鼠终于走累了,一屁股坐在岸边,河水依然滔滔不绝,诉说着天底下最动听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这是从地心带来的故事,要讲给那永远听不够的大海。

这片回水湾乍看颇像个陆地环绕的小湖泊,四面草坡环绕,盘绕扭曲的褐色树干在平静的水面下泛着光,前方立着一座水堰,堰头银光闪闪,泡沫翻飞;并排而立的水车轮不知疲倦地转动,溅出一串串水花,水车轮连着一座灰色山墙磨坊。水车轮静静地呢喃,单调沉闷,像支催眠曲,不时又发出欢快明亮的动静。

这时候,他们听见身后远远传来模糊的警告声,嗡嗡的,像是一只蜜蜂。他们转过身,看见一团风沙裹着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朝他们逼近,快得不可思议,同时风沙外面发出“呜呜”的动静,像动物在痛苦地哀嚎。他们并没有在意,继续边走边聊天,转瞬间(感觉就是一眨眼),平静的气氛打破了,一股狂风伴着一阵呼啸,那东西近在眼前,逼得他们连忙跳进旁边的水沟。“呜呜”的声音放肆地叫嚣,震耳欲聋;亮晶晶的厚玻璃和华贵的摩洛哥皮革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那辆威风凛凛的汽车,那个摄人心魄、暴躁如雷的庞然大物,由全神贯注的驾驶员紧握着方向盘,刹那间占据了整个天地,掀起一团灰云,把他们从头到脚都裹在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了。紧接着,它就化作远方的一粒黑点儿,又变回一只嗡嗡的蜜蜂。

河岸的表演队伍稳稳地迈着步子,庄重地展开一幅幅画卷。紫红的千屈菜早早现身,在水边甩开浓密的卷发,和镜中的倒影相视微笑。柔美沉静的柳叶菜紧随其后,宛如一团粉红的晚霞。聚合草紫的像烟,白的像雪,手挽着手,悄悄地跟上了队伍。最后,一天早上,矜持的犬蔷薇姗姗来迟,迈着轻盈的脚步登上舞台。这时候,好比弦乐器拨起庄重的和弦,一支加沃特舞曲响起,大家于是知道,六月终于来了。可是,还有最后一位演员让大家翘首以盼,好比仙女追求的牧羊少年,小姐凭窗顾盼的骑士,用亲吻唤醒夏天、让她坠入爱河的王子。等啊等,温文尔雅、芬芳馥郁的绣线菊终于穿着琥珀色的坎肩款款走来,这时候,好戏才终于开场。

黑暗之中,这扇窗空白透亮,小小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繁忙紧张的世界,仿佛外界不复存在了。挂在近处的鸟笼在白窗帘上映出清晰的轮廓,每根笼条、每块栖木、每个摆设,就连昨天棱角不再分明的方糖块儿都清晰可辨。毛蓬蓬的笼中客伏在中间的栖木上,脑袋埋在羽毛里,仿佛近在咫尺,他们一伸手就能摸到似的。浑圆的身子、纤细的羽毛尖儿都映在明亮的画屏上,像铅笔一笔笔画上去的。这时候,酣睡的小家伙不安地动了动,醒了过来,抖抖羽毛,抬起脑袋。他们看见鸟儿小小的尖喙张得大大的,无聊地打个呵欠,四下张望,接着又把脑袋埋在背后的羽毛里,蓬乱的羽毛渐渐收拢,最后一动不动了。

天和地的分界线清晰可见。某一处,一片银色磷光冉冉升起,把周围衬得黑黢黢的。终于,在潜心等待的大地边缘,月亮雍容地徐徐升起,挣脱了地平线,再无拘束。周围的事物再一次清晰可见:绵延的草地、静谧的花园、两岸之间的河面,都柔和地露出脸来,褪去了那份神秘和狰狞,像和白天一样,却又面目一新。那些熟悉的老地方披着一身新装向他们问好,仿佛偷偷去换了这身皎洁的新衣裳,又悄无声息地溜回来,对他们羞赧地微笑,看他们是否还认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