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回忆(三)

天梯早变成了立体的战场,争相往上逃命的蝼蚁人和非蝼蚁人密密麻麻。相互残杀。蚂蚁一样多的蝼蚁人争先恐后地爬上这窄窄的铁扶梯。为了一线生存的希望,全白的蝼蚁人,半白的,正常肤色的奴隶混杂在一起相互撕扯。强壮些的把女人和小孩踩在脚下率先登上扶梯。扶梯上也是争端四起,前面的人会被后面的人拉住脚跟扯下来,也有自己无法支持而失足跌落的。

马波拨开几个打得血肉模糊的蝼蚁人,踏着一堆尸体毫不犹豫地攀上天梯。爬上二十四个小时,他上面才会是一丝光线。如果曼波在,也绝对是在这上面!

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肯定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马波也只能试试。

绝大多数蝼蚁人即便攀上了天梯也是死路一条。对于一般的人,天梯根本不是生存的希望,而是条黄泉路。不连续攀爬一天一夜绝对到看不到光线。而这过程里,还不能有其他意外发生。已经上去的蝼蚁人大多数是身体健康程度比较好,甚至是强健的泥浆天使。蝼蚁人的奴隶们没有在天梯上存活的希望。

完全竖直的铸铁天梯上下半段人很多,甚至有人踩着别人的背肩往上攀爬,越往高处人就越少。体力不支往下坠落的人像雨点般在四周落下。

为了争夺爬天梯的权利,马波的脚踝被个拿刀的蝼蚁人划了一下。疼,但他不能也没时间停下来查看。只要往下看一眼就没力气再往上爬了。

天梯上,没人有多余的力气来处理伤痛。肉体的,心灵的,什么和“活着”相比都那么微不足道。

血水从内海中央的海火山口倒灌入地下。天梯的每根扶手和横杆上都是浓稠湿滑的血浆,有时冒着热气的血浆还会冲下块块鲜血淋淋的皮肉。腐臭而绝望的气味蔓延在带咸味的空气里,惨叫震耳欲聋。间或还会有一两具尸体从海火山口掉落下来。马波知道这也不能看,必须忽略一切声音气味和感情,稍一走神,或瞬间的松懈,就有可能从人满为患的天梯跌落。能做的,只有牢牢盯住眼前的每一根横杆,一步步向着光源移动。

爬的时间越长,天梯上的人就越少。疲劳很难战胜,单调的攀爬变得越来越艰难。幸好马波后面有个中年大叔深谙其中之道。他时不常跟马波说说话。这对他们两人的帮助都很大。

晚到一秒钟,曼波也许就离开了。或许比离开更糟!马波尽可能加快速度,可是肩膀上的枪伤每动一下都如同是在撕扯着他的皮肉,越来越痛苦。

“慢慢爬,跌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别回头。千万不能回头!”

下面的紧跟着马波攀爬的中年男人似乎感到了马波的疲惫和伤痛。他自己虽已气喘吁吁,还在尽量鼓励马波。

“大叔,你为什么…”马波也跟他搭话。

“为什么能坚持到现在?因为上面有我,我的家…”

下面很远的地方又有体力不支的人尖叫着跌落下天梯。这个高度似乎只有马波和中年男子超越了人类体能的极限,仍在向上攀爬。天梯顶部倒灌而下的血水顺着马波的胳膊浸湿了他的衣服,有些还滴进了眼睛里。这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光源处会有鲜血留下?但马波根本来不及,也无力想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