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年6月30日

我简直不敢相信,但是依然没有人发现。

我们很幸运,没错,但是幸运也是勇敢的回报。今天我们面临了最严峻的考验,大法官的老朋友来访(当然,我一直称呼他大法官。称呼他“父亲”只会令我窒息。)所谓的朋友是他的事务律师,加布里埃尔·汉纳威。

显然,大法官的外表和举止出乎他的意料。仅仅两个星期前,这个老暴君笨手笨脚地试图结束这一切,他摔下楼梯,折断了一根肋骨。大多数时间,他服用大量的镇静剂。我质疑过亨里埃塔的决定,同意汉纳威造访究竟是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她说,如果继续拖延时间,只会让他起疑心。一旦他看到大法官的状态,以后再拒绝他时就能博取他的理解。说不定他也能松一口气。

我被引荐给他,虽然他肉眼可见地不习惯跟一个十四岁的女孩说话,但还是跟我客套了几句,说自上次在我母亲的葬礼见过我之后,我长大了不少。雷切尔的母亲——他所谓的母亲。我相信他没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我不想承认,但是或许我和雷切尔的长相比我想象的更相似。她长得比我矮,比我胖,因为她太懒了,但是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外貌变化得很快。我留长了头发,又在亨里埃塔的指导下改变了头发的颜色,模仿她的风格。过不了多久,我会再变一次。我俩都长着黑眼睛、高颧骨,虽然她的肤色更白又是鹰钩鼻,但是人们不会太留意这些细节。当我罕见地现身村庄时,每个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我就是那个人。我甚至无意中听见女裁缝跟她的邻居说我减掉了婴儿肥。一个神色怀疑的女人嘀咕着我有了些许年轻女士的模样。

多年的与世隔绝反而成了优势。我们和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联系,它对我们也知之甚少。我很感激我母亲在大法官尚能为非作歹的时候一直保护我。尽管她没受过教育,但是她鼓励我多读书。当然,图书馆里的一些书不适合我这个年龄段的女孩阅读,或者不适合任何年龄段的女孩。不过,我受益匪浅。亨里埃塔说我少年老成。

大法官能明白多少呢?难道他完全骗过自己,真的相信雷切尔还活着吗?或者他只是假装,其实心知肚明那个以朱丽叶·布伦塔诺的名义被草草埋藏的女孩就是她的女儿?葬礼很折磨人,但是谢天谢地仪式很简短,几乎没什么人参加。成千上万的人死于流感,一个很少有人见过的女孩的离世几乎没引发任何关注,无论年迈的乡村医生、愚笨的牧师,还是教区里的其他人,甚少有人讨论。

虽然大法官声称雷切尔是他的挚爱,但是他和她之间没有什么羁绊,甚至他从伦敦回到冈特岛度过余生也是如此。她只不过是一份更珍贵些的财产,就像他图书馆里那些罕见的初版书一样。

克里夫说服我相信这个办法能给我们所有人带来希望。如果大法官想把我当成他的女儿,迎合他又有什么害处呢?这不可能比另一种选择更糟糕。

他说得对。假如大法官被关进疯人院,后果无法想象。作为他的外甥和妓女的私生女,我跟他攀不上任何亲戚关系,甚至还要落得无瓦遮头的下场。

然而,作为雷切尔·萨维尔纳克,有朝一日我却有可能继承一大笔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