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足够不容易了。

老天爷还要开这种玩笑。

或许是因为整整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此时商稚只觉得力气像是抽干了一般。

她本想坐直身子同对方说两句话。

却在身子直起的一瞬间,大脑一片发白,紧接着整个人往前一倒。

“商稚!”

陆妄眼疾手快将人稳稳接进怀里。

他感受着怀中人的柔软,身子肉眼可见变得僵硬起来。

意识到两人近在咫尺,于是陆妄放轻了语调。

“商稚,你怎么了。”

“没……”

熟悉的好闻的冷却又温暖的香味冲进鼻腔。

这一刻,大片的酸涩涌上眼眶。

商稚维持了整整一天的平静表面被打破。

陆妄的味道像是一把锋利刀刃,将她的心划出一道口子。

于是飓风席卷,于是原本封闭的内心被卷起千丈浪。

商稚终于忍不住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抱住面前人,任由眼泪从眼眶滑落。

女人的呜咽颤抖着,带着让人心碎的力量。

商稚紧紧抱住面前人。

“我本来以为渺渺做完手术之后,就可以像正常小朋友一样生活了,但是为什么生活总是要和他开这种玩笑。”

“分明惹了唐瓷不高兴的认识我,唐瓷为什么要拿一个小孩子开刀,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来找我。”

“所以生活的本质就是不断伤害可怜的人,是吗……”

商稚低声哭着,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脆弱样子。

从前见她,她总是冷冰冰的,像是不可接近的高岭之花。

陆妄任由眼泪留在自己昂贵平整的西装,静静听着耳边人的委屈。

他大手一下下拍着商稚后背,陆妄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安慰面前人。

“没事的没事的,哭吧哭吧,哭一会儿就好受了。”

天知道,陆妄说这话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他的声音几乎是挤出来的。

“没事的,你今晚好好睡觉,明天一早,渺渺肯定找到了,好不好。”

说完,陆妄一双大手攥住商稚肩膀,将自己同对方拉开一小段距离。

他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好看长眼中,带着大片的坚定。

陆妄道。

“我答应你的事情,向来都会努力做到的,可以相信我吗。”

商稚犹豫了。

可以相信么。

答案显而易见。

她该怎么相信呢。

是凭借从前陆妄说过无数次的陪她过生日,还是相信陆妄和自己结婚时候说的那句,一定会好好在一起。

记忆中关于陆妄的承诺,似乎总是残缺的,一半的。

陆妄确实是个诚实守信的人,但商稚除外。

她是陆妄信用破产下的唯一受害者。

商稚摇摇头。

“求你了,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陆妄盯着商稚的眼睛,迫切想要证明自己这话的可行性。

“我已经派人在城市内展开地毯式搜索了,明天早上应该就有消息了,我是最了解唐瓷的人,她会把孩子带到哪里藏起来,我是最有可能知道的人,所以选择相信我吧,好不好。”

陆妄一字一句,语气无比热忱赤诚。

犹豫再三,商稚勉强点了头。

“好。”

但是商稚又怎么睡得着呢。

是夜。

即便商稚闭上眼睛,试图入睡。

但关于渺渺的画面还是不断浮上商稚脑海。

商稚想起渺渺刚来到这个家庭时候,自己第一次抱到渺渺的那种神奇感受。

商稚想起从前被母亲勒令学习什么,或者是晚上不准吃饭的时候,那个总是会揣着零食,鬼鬼祟祟出现在她房间的小身影。

商稚还想起,家中刚破产,她对只能租到最便宜的地下室感到抱歉,渺渺却捏着商稚的手指,笑眯眯和商稚讲,以后姐姐是自己最爱的人,谢谢姐姐找了一个新的家。

最后,记忆追溯到渺渺手术前。

商稚因为工作原因没办法到医院陪同。

四四方方的小屏幕里,渺渺笑颜如花躺在一堆医疗设备里,反过来安慰她。

“没关系的姐姐,有思念姐姐陪着我呢,哥哥们也在,我会好好从手术室里面出来,姐姐记得给我买我最爱的冰淇淋。”

思绪戛然而止。

翻来覆去的商稚从**坐起来。

这一刻,她再也睡不着了。

无边夜色下,泪水溢出。

方才还只是平静坐着的身子,在啜泣声中不断抖着。

“渺渺,渺渺……”

商稚蜷缩成一团,身子顺着床沿滑落在地毯。

她紧紧抱住自己,泪水肆无忌惮凌虐在她的面庞。

“渺渺你到底在哪里。”

“渺渺,姐姐没了你不行,我真的好想你。”

“……”

事实证明。

陆妄在商稚这里,再一次信用破产了。

翌日一早,商稚便上楼敲响陆妄的门。

映入眼眶的,先是满脸疲色,显然一晚没睡的陆妄。

紧接着,就是小家伙渺无音讯的消息。

因为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商稚倒是还能接受。

只是失望来临地这一刻,被重击的那一下,远远比商稚预想中的要难受。

他将她请进家中。

“咖啡可以吗?”

商稚声音有些哑,犹如枯藤老树。

她有气无力地回答。

“随意。”

瞧着沙发上魂不守舍的人儿,陆妄抿了抿唇,想要安慰,却一时间有些无从下口。

他想保证,可眼下他的承诺和狗屁没什么区别。

陆妄只能蹲在沙发一侧,许愿似的开口。

“我有预感,快了,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渺渺失踪的这段时间,商稚听到最多的话无非就那么几句。

快了,会的,一定能找到,没事的。

可真是如此吗。

二十四小时说长不长,却足以毁掉一个小家伙了。

商稚不敢想,现在的渺渺正经历着什么非人的待遇。

正当商稚闭上眼睛,准备独自消化情绪。

一侧,手机忽然大响。

她低眼望去。

屏幕上,一个陌生号码疯狂跳动着。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会在某些时刻突然出现。

譬如此时,商稚觉得,希望来了。

“喂,你好。”

“商稚,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对面传来,带着几分洋洋自得。

对方像是打了场胜仗一般。

“没想到吧,有一天我们还会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