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朝苏染使了个眼神。

苏染托着木茶盏,缓步过来:“冯总,喝点茶润润嗓子再骂。”

冯恒撇眼看着苏染稳稳地倒茶端水,谦虚又大方得体。

接过小巧剔透的骨瓷茶杯,一股清香扑面:“今年的新茶?”

苏染盈盈轻笑:“恩施玉露,陆总特意给贵宾备的。一直没舍得动,您来才让我泡。”

策划部吴副总见冯恒语气和缓了些,适时试探:“冯总,远景跟高山合作了也有三年多了。元氏和陆氏又是世交,不好无缘无故就停了合作。”

冯恒喝了两口茶,点点头。

吴副总以为冯总认可他的说法,刚想松半口气。就听到冯恒冷幽幽道:“你们这些高管,是来帮高山挣钱的,还是帮陆景行拉皮条的?”

吴副总口水呛到,捂着嘴低头猛咳。

运营总监紧紧咬着腮,不敢哭更不敢笑。

王野撇撇嘴:“冯姐,您知道陆哥不是那种人。”

冯恒低头喝茶,抬眼看人。目光在陆景行和苏染身上扫了一圈:“去年还不是,现在已经是了。”

王野暗暗佩服冯恒眼光毒辣。

两位高管,虽然不敢直视陆总的脸,但冥冥中能感受到,又冷又紧,很可怕。

那天晚宴陆景行带了苏染一起,举止亲密又搂又摸。

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收到了消息。

但是敢当面提的,也就只有冯恒了。

偷偷用余光看苏染,不愧是陆总选的情人,依然不愠不恼淡定从容。

苏染捧着茶壶,给陆景行和王野也各倒了一杯,又帮冯恒续满。

陆景行端起茶杯,看了眼她的高跟鞋,眼神示意她找地儿先坐。

苏染规规矩矩站在下手位,守着他和冯恒。

陆景行:“冯姐应该不是在乎这点儿钱的人。”

冯恒:“第一,我这是给你送钱,送安生。第二,我已经给了她三年机会。三年没有起色,我要收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份额。”

陆景行面露无奈:“远景与高山合作,没犯过什么大错。我也答应过元琨照顾元佩。”

冯恒一拍桌子:“对于商人,不挣钱、少挣钱就是犯罪。元琨是商人吗?他是你兄弟吗?元佩是他闺女吗?用他拜托你来照顾?元家人岁数大了,青黄不接就没本事养活自己家孩子了?”

“你是开投行的,不是开福利院的。想做慈善,大山里有的是孩子等你资助。嫌远的话,蓟城各大高校都有啃干馒头就咸菜的贫困生。”

不再等陆景行继续推脱,冯恒瞪着吴副总和运营总监,命令,“最多半个月时间,你们想办法尽快停了远景的合作,别等我动手。”

接着伸手指着苏染:“你,这茶叶包一包给我。”

“好的。”

陆景行跟在冯恒身侧,送她下楼。

苏染去茶水间,拿了一小盒茶叶,跟进了专梯,交给冯恒的助理。

陆景行微微侧身,给苏染让地儿。苏染很自然地站在了陆景行和冯恒之间。

大佬什么好茶没喝过,不过是给她机会让她送。

今天在陆景行和两位高管面前闹这么一通,也是为了剪断元佩与高山的生意往来。

苏染当然明白,冯恒是陆景行的人。

冯恒瞄了俩人两眼:“小姑娘挺漂亮,跟我干吧。”

苏染不荣不惊,也不掩饰自己对冯恒的敬仰:“冯总一直是我的偶像。我想在高山再锻炼两年,让自己有实力配得上与您合作。”

冯恒:“陆景行能给你的,我也可以,不比他差。要知道,祥云公关有很多喝椰汁长大的员工,比他笑得甜。”

苏染嫣然笑:“您帮我留着。”

“不用留旧的,随时招新鲜的。”冯恒豪爽地拍了拍苏染。

小姑娘面善,聪明大气,很像她年轻时候,她挺喜欢。

最关键,她想当着陆景行的面,逗逗他的女人,看看他的反应。

陆景行手已经搭到苏染腰上,往自己身边勾了勾:“冯姐,谈生意可以,挖人就免了。”

“人不是靠挖的,是钓走的。如果我手里的鱼饵比陆景行的更诱人……”冯恒看看陆景行明目张胆的手,侧头问苏染,“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大佬斗嘴,给下属派发送命题。

苏染笑得坦然:“努力让自己成长,碗里锅里的,都吃到。”

冯恒:“不怕贪多嚼不烂?”

苏染:“吃得多干得多,就像您说的,祥云公关有本事多吃,是因为有本事多挣。”

冯恒满意地哈哈笑:“不错,我等着看你更大的本事。”

送走冯恒,苏染挑着眼皮看陆景行藏着傲娇的平静脸:“多谢。”

陆景行单手插兜:“不全因为你。”

苏染垫脚亲了亲陆景行的下巴:“虽然是你的义务所在,那也谢谢。”

陆景行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咱俩的关系。”

苏染:“什么关系?你被我睡了,还是陆总睡了秘书?”

“你说呢?”

通常,资源流入方,被大家认定为被睡的那方。很显然,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苏染为了上位,被睡。

苏染:“我在考虑,要不要把你欠我饭钱,以身抵账的协议印在T恤上。找几个人穿在身上,从南天门西街,敲锣打鼓一直走到凌霄宫东街。”

陆景行:“成长了,不自己跟自己别扭了。”

苏染从陆景行的瞳孔里看自己的倒影:“二十四了,没资格矫情。”

花信年华是真正步入成熟的开端。

她这双肩膀,不止扛着自己一张嘴,还有整整一家子需要她的人。

陆景行:“还有一个月,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苏染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想要的,你给不了。”

陆景行抬手想要搂她,胳膊骤然悬在半空,心里咯噔一声缩紧。垂眸凝住她的眼睛。

苏染深而又长地叹口气:“我想姥姥健康,想她快乐无忧。我做不到,没人能做到。”

陆景行吊着的心落下。

准确说,是坠下。

他怕她说的,他以为她要说的,她根本就没想过。

陆景行心里有点酸,有点痒,有点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