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行终于快抵达目的地了。多日来,他们天天坐着滑竿赶路,行走在田间小道上,身边是无边无际的稻田。他们天亮就出发,正午酷热难挨时就在路边小客栈里歇歇脚,然后又一路兼程,一直赶到预先安排好过夜的小镇才停下来。凯蒂的滑竿走在最前边,接下来就是沃尔特的滑竿,夫妇二人身后跟着一队脚夫,排着凌乱的队形,抬着他们的铺盖、日用品和器材设备。

对于乡间的景色,凯蒂视而不见。在漫长的旅途中,大家都一声不响,只有不知哪个轿夫偶尔会说上一两句,或者哼上一首村野小调。对于查理办公室里那令人痛心的一幕,她久久难忘,翻来覆去回想着其中的每个细节。回想起他们谁说了些什么,谁回答了什么,她不无诧异地发现他们之间的谈话竟是那般枯燥乏味和缺乏情意。她所说的话并非出于她的本心,语气也并非出于本意。彼时要是能让他了解她是多么爱他,她的感情是多么真挚,她又是多么无助,兴许他就绝不会那样无情,丢下她不管。当时的情况真是叫她措手不及。当他向她表明他根本不在乎她时(虽然没有直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正因为不相信,她才没有失声痛哭(那时的她晕晕乎乎,一头雾水)。事后,她才伤心地哭了起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晚上在客栈里,跟丈夫同住一间上等客房,她感觉得到几英尺外躺在折叠**的沃尔特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于是她便用牙咬住枕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可到了白天,滑竿上有帘子挡着,她就让内心的情绪释放了出来。她痛苦万分,心如刀扎,真想放开嗓门大叫出声。以前她哪里知道一个人竟会蒙受这么大的磨难,于是便自问她究竟造了什么孽才会遭此报应。她弄不明白为什么查理说不爱她就不爱她了,觉得这也许是她的错。可是,为了讨得他的欢心,她可是付出了一片赤心,尽了一切努力呀!他们相处得那么融洽,在一起时总是欢声不断,笑语不绝于耳—他们不仅是情深似海的情人,也是推心置腹的知己呀!她无法理解这一切,觉得好像天都塌了。她心想自己也许憎恨他、鄙视他,但不知道如果再也见不到他,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倘若沃尔特带她来湄潭府,是想借此惩罚她,那他就是愚人之见。她哪里还在乎什么惩罚不惩罚—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活头了。生活多么残酷啊,她才二十七岁生命就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