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爷机关算尽,却没有料到我与他同归于尽的决心。
在他的想法里,人终究是自私的,只要给我一条生路,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转身逃开。故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我下手,反而是让已化魔猿的胖妞与我纠缠。却没想到我此番前来,就是抱着不成功、则成仁的心态,此刻既然能够重创对方,我还有什么犹豫的?
来自苗疆的山民,从来都是如此彪悍!
峰顶上,小佛爷困住黑花夫人的地方,因为有我师父和天王左使潜意识的维护,成为了最大的一块区域。它的倒塌,就如同多米诺骨牌,周遭的所有山梁都颤抖起来。无数的落石朝着下方砸落,而我的身子也随着这石块往下沉去。小佛爷气急败坏地飞身跃上了那桃木囚笼,在急速的下落中,冲着我怒声吼道:“你他妈的疯了?”
我嘿然而笑,不断地在落石上跳跃,口中回道:“我就是不让你痛快,怎么样,不爽吧,有本事来咬我啊?”
小佛爷猛然挥手,朝我射来一道暗箭,直奔我的面门。我往后一避,身子却失去了平衡,就在我双手在虚空中奋力挥动、试图抓到些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只温润如玉的小手将我牵住,朝岩壁上攀附而去。
我抬头,瞧见小白狐如花笑颜:“哥哥,怎么样,带上我还是挺有用的吧?”
小女孩儿兴致勃勃地跟我邀功,我点头回应之后转头看去,却见那桃木囚笼和小佛爷已经消失在了下方的黑暗之中,不知去处。我心中焦急,而就在这个时候,头顶之上突然响起了一道炸雷。
轰!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这一声响动,炁场紊乱。
我在崖壁上,饮血寒光剑插进了岩石里,方才保证我没有落下去。然而就在这一声震动过后,我感觉到身子开始慢慢地往下滑落,那岩石里仿佛不再有任何阻力,根本就承受不了我和小白狐的重量。
在这个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小白狐一眼,又看向了深不见底的脚下,不由得苦笑道:“尾巴妞,我们今天,恐怕是没救了!”
小白狐很平静地点了点头,说道:“对,连我也没有办法在这么高的地方落下,还有无数石头砸落的情况下逃生,看来我们两个都得死了……”
我突然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你要是没有跟过来,多好!”
她摇了摇头:“不,尹悦就算是死,也要跟哥哥一起,多幸福啊!不然倘若你死了,我活着,这世间的路漫漫,我又怎么可能有勇气,一个人自己走下去呢?”
小白狐的话让我眼圈红了,想了想,又说道:“我刚才看到胖妞了!”
她点头说道:“我看到了,胖妞长大了,但也变凶了。你本来有手段拿下它的,不过还是忍住了,哥哥真温柔。唉,不知道为什么,好怀恋在五姑娘山的日子啊!”
小白狐眯着眼睛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有些心动,忍不住也叹了一声道:“对啊,好想回到过去……”
话没有说完,饮血寒光剑再也没有办法钉在山壁上,里面仿佛流沙一般,无法着力。而小白狐也松开紧紧抓在岩壁上的手,我们两人在同一时间往下坠落,无尽黑暗仿佛要将我们吞没。
要死了么?死亡来临的一刹那,我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惊慌,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当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准备迎接死亡的时候,耳边却听到一声暴喊:“快醒来!”
南海剑妖?
我陡然睁开眼睛,却见头顶上一阵黑影划过。风声呼呼而起,身子不再下坠,而是砸落在一处满是绒毛的背脊上,接着一阵鹰啼刺破了我的耳膜。
天啊,居然是南海剑妖,没想到他带着张励耘等人离开之后,又乘坐黑背大鹏过来救我们了。
能活下来,谁都不愿意死去,我果断收起魔剑,一手抓住小白狐的身体,一手紧紧抓住身下那黑背大鹏的绒毛,惊喜地对这个邋遢老头说道:“剑妖前辈,多谢救命之恩!”
南海剑妖嘿嘿一笑,说道:“抓稳了,我将你送下去,还要去找你师父呢!”
他说完这话,双腿一夹,身下的黑背大鹏陡然振翅,避开头顶上的无数落石,朝着峰下飞去。我略有些焦急地问道:“前辈,你可知道我师父怎么了?”
南海剑妖咳了咳,说道:“你师父啊,跟王新鉴算是半斤对八两吧,两人谁都没有讨得好处,各自都受了重伤。不过你别担心,你师父呢,自然由他那老情人帮着照料,按理说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至于王新鉴嘛,就有些不妙了,我看他们邪灵教的那个新任掌教元帅,似乎有些不太满意头顶上有这么一个太上皇存在啊,有点借刀杀人的样子……”
对小佛爷,南海剑妖和我师父是一样的看法,都认为王新鉴将那家伙捧上掌教元帅的位置,但对方并不感恩。
我心中也有一些感觉,因为刚才我们遇到的炮灰,基本上都是王新鉴的左使卫队。这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晓,那是在铲除异己啊。不过,邪灵教内斗,对我们最是有利。
南海剑妖先前受过几处箭伤,身子并未恢复利落,此刻也是有些勉强。我不再与他多说,浪费精力,让他专心驾驭黑背大鹏,赶紧将我们送下去。
那大鹏速度极快,没多久便将我们送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这是山峰角落处的树林,到处都是堆积的乱石,他将我们放下之后,没有喘息片刻,又升空而起。我仰头望去,瞧见巨鸟朝天而去,而在我们的头顶处,滚滚落石依旧在不断地砸下,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又传来了一阵拼杀声。我朝小白狐招呼一声,循声而去。
翻过一块高约两丈的巨石,我瞧见前方战斗正酣。其中一方是先前与我们交过手的左使卫队,一共七人,地魔也在。而另外一方,则是张天师带领的龙虎山道士,此刻连他在内,却只有五位。
龙虎山一方处于极度的劣势,我瞧见旁边躺倒十余具尸体,皆是心口中箭而死。那张天师手中一把御赐天师剑光芒四溢,挡住无数箭雨,却也坚持不久。
救?还是不救?我犹豫了几秒钟,同为顶级道门,我对龙虎山并无好感。他们在官方势力颇大,对我多有掣肘,况且我此刻上去,未必有用,反而还会将自己陷入险境。
而就在这时,我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老大,老大……”
我猛然回头,却见七剑都在不远处观战,估计是通过羽麒麟,感应到了我的到来,故而出声提醒。我瞧见他们都在,心中的胆气也足了许多,当下将饮血寒光剑拔了出来,低声喊道:“走,我们去将张天师救出来!”
毕竟是江湖同道,尽管立场不同,但也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原则问题。
我与七剑从石堆中陡然杀出,一瞬间就突入到左使卫队的边缘处。这帮人还在弯弓搭箭,颇有些猝不及防,而我知晓对方的厉害,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魔剑前挥,闯入其中就是一阵胡搅蛮缠。七剑则步踏斗罡,将余者围住。
疲于应付、面临绝望的龙虎山等人瞧见有援军,顿时士气大振,愤然冲杀上来。双方合流,左使卫队即便是再强悍,也终究寡不敌众,不多时就被一一斩杀。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地魔在瞧见中伏之后,居然使用了五行遁地之术,抛下这些鬼面人,独自逃脱了。
张天师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诚恳地对我拱手说道:“志程援手之情,张某铭记在心,多谢了,多谢!”
先前还叫我黑手双城,此刻却亲热地称呼我为“志程”,其间的变化,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张天师毕竟是龙虎山的领袖,我还待与他客气几句,突然间,头顶上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炸雷。轰隆隆,轰隆隆,雷电照亮了整个夜空。
我瞧见这动静,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想着坏了。果然坏了,就在我们都仰头望去的时候,却见一道黑色的长影,朝着天空陡然飞去。
化龙了!
黄山龙蟒沉寂了一夜,此刻终于逮到了机会渡劫,准备化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