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的这一声“咦”,将我的好奇心吊了起来,当下也是蹲身在旁,查看地上的这两具身体,发现都已然没有了气息。显然是在刚才,被那巨掌捏死了。
我不知道师父为何发出这般的感叹,而他则指着旁边的清秀小尼姑说道:“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当下将我们分离后发生的所有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当得知悬空寺的僧尼是为了方丈咬着牙硬上的时候,他摇头叹了一口气,又听到我谈及智饭和尚刚才动的手脚,师父叹声说道:“当真是一样米养百种人,同样是悬空寺出身的,这小尼姑却是品行高洁,比那小和尚强上了百倍。”
我疑惑不解,问到底怎么回事,师父将手放在清秀小尼姑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她应该就是你从火海中救出的那个小妮子吧?”
我点头,而师父将那小尼姑的双眼合上之后,又在陶陶的天灵盖上猛然一拍。他这一下,拍得极为玄妙。尽管我不知道师父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却晓得他这么一拍,有一股意识从陶陶的身体里,倏然流到了他的掌心处。师父一翻手腕,一朵幽幽的黄色小火苗出现在他的掌心处,娓娓而动。
师父望着那缕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火焰,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对我说道:“那小妮子居然在临死的时候,对陶陶施加了阿赖耶识观想火焰之法。据我所知,这是悬空寺内只有方丈才能够学得的秘技,是一种绝佳的保命手段。也就是在即将死亡的一瞬间,通过精深的佛法,将灵魂燃烧成魂火,用阿赖耶识层次的观想,将其凝住,保住一丝命脉,以待来日重修……”
我指着那缕颤颤巍巍的火苗,狐疑地说道:“如此说来,这就是那个小尼姑的神魂?”
师父摇头说道:“不,不是。要不说这小姑娘品行高洁呢,又或者说她比那自私自利的智饭和尚聪明百倍。说实话,倘若没有这小姑娘在,只怕那悬空寺,当真要受无妄之灾了……”
师父在说这话之前,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丧孙的小老头儿,然而这一句话说出来,霸气十足,让我感觉到他作为一宗之主的威严。不过说来也是,智饭和尚为了自己逃命,竟然使出手段剥夺了陶陶生的权利。这样的行为,所导致的后果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就能承担得了的。就连整个悬空寺,都不得不承受茅山宗的怒火。
茅山宗并不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地方,无数茅山道士下山降妖除魔,也从来不讲究什么客气,要不然茅山最强力的机构——刑堂,也就成了摆设。对悬空寺这样一个挑衅茅山威严的门派,茅山宗自然有着无数江湖手段使其灭亡。
即便有特勤局这样的官方机构压制,握有理据的茅山宗也不会忌惮,就算是总局的王红旗,或者民顾委的黄天望亲自过来,也阻止不了我师父为自己的孙女复仇。
然而此刻,我从师父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来,当下也是惊讶地说道:“这是小师妹的神魂?”
师父认真地盯着那缕火苗,仿佛在看自家那俏丽可爱的孙女一般,满脸慈爱地说道:“对啊,是她,是我的小陶陶!”
我看了一眼被师父合上眼睛的小尼姑,对方的脸色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这看着完全无害的小女孩儿,却让我肃然起敬,难以置信地说道:“也就是说,她将生的希望留给了陶陶,而自己却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从容面对了?”
师父也低头看了一眼安详躺在地上的清秀小尼姑,点了点头,说道:“对,应该如此!”
我从师父的眼中,读到了罕见的尊敬。
显然,这个连名字我们都未曾知晓的小尼姑,她在临死前所散发出来的人性光辉,着实打动了我师父。这让满心暴戾的师父变得平静了许多,也让一肚子怒火的我在瞬间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至于师父说这小尼姑比她师兄聪明百倍,是因为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想明白了与其让自己的神魂留下来,还不如将生的希望给陶陶。因为唯有这样,才能够让悬空寺避免由他们带来的无妄之灾。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心头沉甸甸的。师父将陶陶的一缕神魂收起来,然后轻抚了一下那具尸身的额头,叹息了一声道:“只可惜这具身体的生机和命脉都已经被那家伙震断了,根本没有办法久留,要不然陶陶过几日,便能够复活了……”
我心中略微有些担忧,问师父现在的情况该如何处理,师父摇头叹气道:“虽说有了一缕希望,但想要复生,还是有一些麻烦的。先不谈这个了,萧克明那小子,现在在哪儿?”
我指着小师弟逃离的方向,说道:“风符一开,不知道多少里路,我也不晓得他到底在哪儿了!”
师父豁然站了起来,朝着下方吩咐道:“符钧,你上来,帮为师看住陶陶和这个小姑娘的尸体,不能让任何人动她们。”
远处的符钧应了一声,跃上了这巨臂,朝师父抱了抱拳,然后又朝着我憨笑了一声,招呼道:“大师兄,辛苦了!”
我点头回应,而师父则朝着我刚才指去的方向伸手,继续说道:“梅长老,在那个方向,往外走二十里,找到萧克明那劣徒!”
先前与我发生冲突的梅长老抬头看了一眼,拱手应了一声。接着双手一收,身边无数鬼影倏然不见,而他脚下的纸甲马则陡然一亮。下一刻,却是不见了踪影。
师父布置了两项任务之后,对我说道:“你与我下去!”
他拉着我的手,从高处跃了下来,落在了一众子弟之中。经过刚才的一番清场,诸般魔物小部分被击杀,大部分则朝着四处的林子里逃遁而去。茅山诸人也不管,瞧见师父跃了下来,都拱手以待。
师父将我一直拉到了刚刚改名为“陈慎”的黑鳞巨蟒的面前,这小孩子一路跟随着我师父一行人,也是见过了许多场面。这会儿规矩得很,瞧见我过来,躬身问好,而师父则对我说道:“你是它的妖主,由你来问它,是否感觉到黄山龙蟒的气息。”
在此之前,我们一直用魔蟒或者黑花夫人来称呼那夺走龙血结晶的家伙,后来经过南海剑妖的确认,则将其称为黄山龙蟒。不管怎么称呼,它与陈慎之间,都是有着血缘关系存在的。
陈慎能够通过血液与黄山龙蟒建立感应。小师弟此刻人影无踪,那么只有它来充当人肉雷达了。
我将师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而陈慎则皱着眉头,犹豫地指着我们头顶的山峰,迟疑地说道:“我感觉好像在峰顶处!”
我眉头皱了起来,沉声问道:“好像?”
陈慎一脸苦相地对我说道:“主人,我能够感应到它的气息,但双方的层次是不一样的。它可以主动与我建立连接,而我则更加被动一点,并不能主动联系它,也无法判断它是此刻就待在那儿,还是不久之前待过,所以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
我对它的解释不置可否,冷冷地点了点头,然后说:“师父,你觉得如何?”
师父仰头看了一下头顶的山峰,突然转过头来,朝着旁边的杨师叔问道:“知修,你觉得上面是否会有我们所要找寻的黄山龙蟒呢?”
杨师叔正在蹲身检查一头通体洁白的雪豹,似乎就是我先前驾驭的那一头。他瞧得正入迷,听到师父的询问,错愕地抬起头来,眼睛一转,不确定地说道:“那孩子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吧?反正无事,上去瞧一瞧,也是可以的。”
我在旁边瞧着杨师叔,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感觉他哪里有点儿不对,又或者有一种古怪的熟悉感。而就在我疑惑的时候,师父也点头了,说道:“既如此,我们上峰顶。事已至此,倘若还是拿不回那真龙结晶,只怕我们这一回,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总感觉师父说话也有点儿怪怪的,也不及细想,一行人收拾妥当,开始上山。而我则找到了南海剑妖,询问我那七个属下。
南海剑妖一脸错愕地回答:“对啊,他们怎么还没有来,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