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见以张励耘为首的七剑正在与杨知修师叔对峙,几人怒目相对,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与师父快步走到了近前,听张励耘说道:“在陶掌门和我老大过来之前,这龙谁也不能动,这话就是我说的,你待如何?”

杨师叔眯着眼睛,并未说话,而是朝着我师父拱手说道:“师兄,人可还好?”

师父摇头说道:“没有瞧见遗体,不知道是他没死,自己走了,还是遗体被人给偷走了。这事儿回头再追查,你们这是咋回事,怎么就吵了起来?”

杨师叔温和地笑道:“我刚才想要查验一下黄山龙蟒的具体情况,志程的这几个小兄弟比较谨慎,觉得要等你和志程回来,方才能够动手。”

听到对方十分平和的话,我的脸顿时就板了起来,冲着七剑呵斥道:“你们几个还有没有规矩了?杨师叔是我茅山宗的长老,也是我的长辈,怎么能够对他无礼呢?还不赶紧给我道歉?”

被我这般一凶,小白狐就受不了了,委屈地出声说道:“哥哥,不是这样的,明明是……”

她这话刚一说出口,旁边的张励耘立刻拦住了她,不让她说话。领着众人,向杨师叔躬身说道:“刚才是张励耘等人莽撞,惊扰了杨长老,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跟我们这些晚辈计较才是。”

张励耘之所以会如此恭顺,倒不是他没有脾气,而是因为我这边已经通过羽麒麟跟他沟通,让他不要在这样的场合生事。要晓得一旦冲突,无论是非对错、有理没理,只要我的人在这里顶撞茅山长老,必然会给其余的茅山同门留下坏印象。觉得这陈志程翅膀硬了,居然胆敢欺辱师长,跟自家宗门的长老叫板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特别是我身处这么一个位置。更多的时候,还是得表现出一种谦卑有礼的态度。

听到七剑的道歉,杨师叔则显得十分大度,挥了挥手道:“无妨,不过是些小争执,何必计较这么多。此次黄山之行,我茅山不但将自己的威名展露出来,而且还得了这条龙蟒,收获颇丰。此为正理,别的都是小事儿,过去了,都别提,哈哈……”

乍一听杨师叔这般说,当真是觉得茅山威名鼎盛,我却晓得一点,黄山之行,其实并没有他说的这般完美。陶陶死了,小师弟萧克明必然会受到责罚。最为关键的是我师父,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虽然此刻仍在强撑着,但是我能够感觉到他的力量在消融,甚至极有可能功力丧失了……

如此看来,这一回我们其实是亏大发了。

不过师父受伤的事,我自然也不可能当众说出,却听到师父说道:“这黄山龙蟒虽然已经化龙,毕竟还是未尽全功,只有头部进化得最完全。脖颈之下,却只有小半成形,所以它最珍贵的,便是这头颅。至于其他,倒也算不得什么……同真,乾坤包袱皮呢?”

茅师叔应声而来,在师父的示意之下,从怀里掏出一方绘满符文的手帕,朝着半空中一抛。那手帕立刻化作巨大的包裹,将地下的这头黄山龙蟒,连同着旁边的黑背大鹏,全部囊括其中。紧接着倏然变小,变得只有一个小包袱那般大。

这玩意儿,跟我怀中的八宝囊如出一辙,不过容量却不知道高出多少。

茅师叔将其收好,恭恭敬敬地递到了我师父的面前,而师父却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环视了一圈,叫来了符钧道:“你拿着吧!”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将在场的大部分人给惊住了。

要晓得这乾坤包袱皮中,包着的可是茅山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拿下来的黄山龙蟒。这玩意儿拿到江湖上去,那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它由我师父掌握着,自然最是合适。而如此重要的东西却被我师父交给了符钧师弟,这里面所代表的意义,就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了。符钧当时也是一愣,继而满脸通红,激动地伸出手来,躬身说道:“谨遵师父口令!”

那包袱看着似乎并无太多的重量,然而符钧接在手中,却是重若千钧。符钧庄重地收好之后,立在我师父旁边,一副随时恭候的模样,让旁人看得一阵眼热,羡慕不已。

此处危机并未解除,邪灵教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回返,所以众人也并不久留,将左右收拾妥当之后,便朝着山外离开。

一夜激战,此刻天色渐白,回望山中,只见偌大的山峰倒塌,落石残木无数,其间还夹杂着人或者动物的尸体,惨不忍睹。回程的路上,茅山大部分人的心情都是不错的,因为满载而归,但终究还是有一些悲伤。在昨晚的交战中,有四名茅山同门,包括两位与师父同辈分的师叔战死,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茅山还算是好,毕竟还收获了那黄山龙蟒的遗体,至于其他前来凑热闹的门派和江湖散修,此行就当真只有苦果了。

回程的路上,陈慎表现得十分活跃,不停地在前面探路,四处游走,保证前方没有危险。瞧见他这般卖力,我却也晓得这里面的原因。那黄山龙蟒既然已死,他陈慎便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因为没有用处了,所以随时都有可能被丢弃。其实倘若是将他放了,他自然是开心无比,但陈慎也晓得像他这种有前科的妖属,肯定不可能有那待遇,能够活下来,就算是运气极好了。而更多的可能,则是直接被炼成丹药,或者其他的法器,这个才是最恐怖的。

我那几颗广陵金丹的药效逐渐过去了,此刻心中空****的,精神有一些飘忽。虽说我知晓他此刻的想法,却也没有对他多作宽慰。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如何来处理这个家伙,因为他若是用得好,可为助力,而若是稍有差错,则极有可能威胁到我。

快要出黄山的时候,师父似乎听到了什么消息,让我们在一片松树林子前等了一会儿。不多时,却见到梅浪师叔押着失魂落魄的小师弟赶了过来。

这小子跟之前精神焕发的模样极大不同,他的大腿受了伤,撕了一块衣服上的布条缠住。脸色苍白,嘴唇开裂,浑身都是泥土,被梅浪师叔一路拖拽而来,双眼游离。一直到瞧见了我,方才恢复一些神采,冲着我难过地说道:“大师兄,陶陶,她真的已经……”

我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是的,陶陶被那巨手捏死了!”

听到这一句话,他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余光瞧见了被白合背着的陶陶遗体,奋力挣脱了梅浪师叔的掌控,跌跌撞撞地跑到了白合的跟前,一把抱住陶陶的尸体,发疯地喊道:“不对,陶陶你没有事对么?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是在跟我玩捉迷藏,对不对?你睁开眼睛啊,只要你醒过来,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你让我学小狗叫,也是可以的……”

他一边沙哑地喊着,一边哭泣,双目通红,竟然流出了血泪。鼻涕口水一齐流在了陶陶那刚被整理过的遗容上,双手将陶陶摇得直晃**。

小师弟的哭声悲痛欲绝,旁边的人听到,心中都是一阵酸楚。而旁边的梅浪师叔则脸色一黑,冲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将他扇倒在地,接着一脚踩在他的胸口,骂道:“你这个小崽子,这么多年的道法修为都是白学了。偷偷地将陶陶拐出去,还没有能力保护好她,反倒是自己苟且偷生、逃之夭夭了,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哭?”

梅浪师叔又打又骂,一点儿情面都不留。而小师弟则是浑然不顾,挣扎着爬起来,朝着陶陶的尸体爬了过去,满脸血泪,悲恸地喊道:“陶陶,你一定又是在骗我对不对,你还活着的,还活着的……”

梅浪师叔听得火起,又想上前去教训小师弟。小师弟本就身受重伤,这一路来指不定又被打了多少回,此刻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弄下去,只怕就真的废了。当下我拦住他,出言劝道:“梅师叔,事情还没弄明白呢,你现在打死他,陶陶也活不过来不是,先让他回过神来,我还有事要问他呢!”

我要问的,自然是那个悬空寺智饭和尚的下落。梅浪师叔被我拦着,倒也没有继续,而我这边呼喊了小师弟几声,他都恍恍惚惚,没有回应。这时师父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掌拍在了小师弟满是泥痕的额头上,一声震喝道:“痴儿,醒来!”

小师弟浑身一震,瞧见面前的人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泣不成声地喊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