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喊着复仇的商人,还有不少人目光闪烁。

他们或许对复仇和彰显国力不怎么上心。

但对眼前可能捞到的好处,可是兴趣满满。

正值盛夏,草肥水美,牛羊正壮。

而随军出征,那些蒙古部落的牲畜岂不是唾手可得?

部落里的壮丁、妇女甚至孩童,都成了诱人的军功和财富。

马匹,这战略物资中的高级货,大部分自然归青牙军所有,商人们能分得一小杯羹就已不错。

但那些牛羊,青牙军肯定会以极低的价格,当场卖给商贾们。

眼下,大明的粮食和货物奇缺。

粮食和畜牧业可都是能赚大钱的行当。

这些年,在塞外经营牧场的商人们,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他们不仅自己发财,还带动了一系列附加产业。

比如罐头肉业,便是在牧场附近,将鸡、鸭、羊肉、猪肉加工成罐头。

罐头肉不受季节限制,保存时间长,比熏肉更便利。

深受民间和军方喜爱,未来依然是利润丰厚的产业。

为了制作罐头,又催生了大批瓷罐需求,相关商人应运而生。

牧场周边,还兴建了大量皮毛加工场地。

就连每年收集的粪便,都成了农场商人们争夺的宝贝。

这些场地需要大量工人,又为许多人提供了就业机会。

这些都是推动生产型商人的发展,正符合温越所期望的。

抵达塞北之后,日常必需的茶、盐、糖是自给自足。

而且这些商品的需求量依旧庞大。

商人们敏锐地捕捉到商机,效仿大明内地的商业模式,各类行当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粮食、油盐、布匹、纸张、茶叶与盐业贸易,迅速编织起一张错综复杂的商业网络。

它们在不经意间茁壮成长,激发更多行业的兴起。

形成一轮又一轮的经济扩张,呈现出蓬勃发展的势头。

除了这些光明正大的商业活动,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也悄然滋生,贩卖人口便是其中之一。

温越明智地将矿山开采外包给当地商贾,自己则坐享其成,优先取得煤炭与铁矿等资源。

矿山的日常运营由这些商人负责,而他们不得不面对矿山作业的高风险和大明朝的严格律法。

尤其是关于矿工薪酬和安全的规定,这使得雇佣本地工人成本高昂。

商人们向来是逐利而行,怎会甘于现状?

因此,与塞外之间的人口奴隶交易暗中兴起,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

温越麾下对人口流动管控严格,即便是流民也要遵循一系列规定,不能随意征用为矿工。

于是,商人们将贪婪的目光转向塞外。

组建捕奴队,以各种借口为掩护,成群结队地活动。

塞外部落身处严酷环境中。

人们普遍能吃苦耐劳,妇女儿童也不例外,且多有放牧和处理皮革的经验。

崇祯二年开始,一些被利益蒙蔽双眼的商贾,开始暗中对塞外小部落的妇孺实施掳掠。

将他们囚禁于缝衣厂、被服厂等,成为其利润的牺牲品。

这些被掳掠的妇孺几乎不索求工钱。

只要能保证温饱,对她们而言,这已远胜过塞外的饥寒交迫。

甚至,由于得以饱食,她们失去了逃跑的念头,这使得利用她们的成本微乎其微。

因此,近两年间,关内外,尤其是满套儿地区,塞外部落的人口被大量掠夺。

从前,这些掳掠行径还遮遮掩掩,如今却已堂而皇之。

商贾们何其欢欣鼓舞?

更何况,随军征战还能积累功勋,功勋则意味着未来封地的可能。

马世龙的案例便是明证,怎能不令人心生艳羡?

即便不提金矿,仅封地所辖的矿产资源,亦足以令几代人衣食无忧。

即使无矿藏,那大片的良田和广袤的草场,同样令人心动。

这不仅是一份丰厚的家业,更是为子孙后代留下的宝贵财富。

过去,人们总将塞外视作荒凉贫瘠之地。

而今,真正投入开拓建设,才发现塞外实则藏宝无数。

的确,土地的价值在于拥有者的智慧与能力。

在游牧民族手中,塞外是难以生存的荒漠;

而在中原百姓手中,它却能成为沃土。

历史上,无论是屯垦戍边还是移民实边,中原历代的边疆经略,大多卓有成效。

它们的兴衰,与中原皇朝的命运紧密相连。

在皇朝强盛时,边疆建设如火如荼;

一旦衰落,便不得不收缩防线,过往的辛勤成果,往往付诸东流。

边疆的风云,实则映射着中原的强弱。

当华夏大地繁荣昌盛,塞外的强悍部落,如匈奴、突厥,乃至明朝时期的女真、蒙古,也只能俯首称臣。

然而,一旦中原衰落,碰上塞外势力的崛起,便是国运的转折点。

但对大明而言,转折的曙光已现。

全球范围内,游牧民族的力量正走向衰微。

1571年,蒙古铁骑还能焚毁莫斯科,克里米亚汗国的骑兵频繁侵扰,将大批人口掳往异国他乡。

一次莫斯科的劫掠,竟带走了十三万生灵,他们被贩卖至小亚细亚、非洲甚至欧洲。

不过,游牧民族的辉煌终成过眼云烟。

温越来到大明,正逢这历史的转折。

从全球视角审视,游牧对农耕的周期性更迭已成往事,农耕民族将主宰未来。

欧洲近现代的崛起,让温越看到边塞并非贫瘠。

关键在于如何开发利用。

就在几十年前。

俄罗斯人占领西伯利亚,从当地原住民手中收取的毛皮贡品,就为国库贡献了近一百万皮草。

这财富的积累,足见边塞经营之妙。

到了十七世纪中叶,西伯利亚的毛皮贸易为国库贡献的收入,估计已占国家总收入的三分之一。

在覆盖了西伯利亚的行政开销后,还留下了丰厚的盈余,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而英国的殖民者,更是精于此道。

以微不足道的铁器换取土著部落的珍贵资源。

这种不对等的交易,令人咋舌。

关键在于转变观念,让军民都能在边疆的开发中获益。

中原的商贾,自古以来就具备开拓精神。

晋商商人的足迹遍布亚洲,甚至远达欧洲。

他们能与北疆各族和俄国人用蒙古语、俄语等语言交流无碍,其能力不容小觑。

如何善用他们,就看策略了。

商人逐利,没有国界,没有道德枷锁。

只要能带来利益,他们就会紧密追随。

因此,温越在稍有余力后,便开始激发商人的进取心。

支持他们组建武装商队,对他们在海外的血腥与劣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资本的积累,用外人的血,总好过内耗。

他深知自己的仁义有其边界。

只要目标是对外,他便不会过多干涉。

这次边军行动,武装商队同行,正是温越宏大计划的一部分。

一旦他们尝到甜头,这股力量将促使地主豪强将目光转向外部,为民族开拓更广阔的生存空间。

……

商人们虽被利欲驱使,却精于算计,绝不做亏本买卖。

当他们得知塞外部落多是老弱,出征不仅无险,且沿途收获颇丰时,立刻群情激昂。

转瞬间,众人纷纷编织出各种理由,为自己的参战正名,力求师出有名。

更有甚者提议:“时值盛夏,水草丰美,正是蒙古各部举行拿大慕大会之际,草原上最盛大的节日。

“届时,周边小部落会带着牛羊和特产前往大部落交易,正好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哄笑。

商人之间,本无伪善。

既然出征是劫掠,青牙军将领亦非道德楷模,直言不讳便成了常态。

然而,也有人担忧:“虽出师无虞,但塞外辽阔,只怕部落难寻,空手而归。”

众商贾的目光随即转向祖柏、张大春等人。

他们虽以商旅之名搜集情报,但信息杂乱无章,对塞外认知有限。

此时,唯有青牙军堪当重任。

沈其士心中暗忖:“这些商人,竟不知青牙军的情报能力。

“如此大战,若无详尽情报和地形水源的了解,青牙军怎会轻率出兵?”

青牙军在情报收集方面,堪称中原数千年来的翘楚。

此点无人能及。

面对商人们热切的目光,祖柏轻轻拍掌。

几个参谋司成员应声而出,他们搬来几块沙盘。

竟是精细的塞外地形模型,河流、山川栩栩如生。

众商人蜂拥而上,不少人找到了自己熟悉的区域,惊叹之声此起彼伏。

尤其是那些久居他乡的商人,他们听过青牙军的种种壮举,如今亲眼见到沙盘,无不为之折服。

一位商人感慨道:“此等模型,实为利器,山川形势,尽收眼底。”

小处见大,这沙盘不仅展现了青牙军的非凡实力,更增强了商人们的信心。

祖柏微微点头,示意陈赞画。

陈赞画心领神会,先行一礼,随后步入众人中央,准备讲解。

他捋了捋胡须,从容不迫地走向前,对众人说道:“诸位,多亏了我青牙军情报局的辛勤工作,以及诸位掌柜的鼎力支持,我军在出兵之前,已对塞外北虏各部的情报了若指掌……”

“目前,在我新寜墉城的东、东南、东北方向数百里之外,分布着外藩蒙古的土默特、喀喇沁左右翼旗一些小部落,他们大都在两道河地带。”

“靠近我们新寜墉城的区域,喀喇沁和土默特蒙古部落最为集中。

“这些大家一定不陌生,我就不多说了。”

“自归顺建虏后,建虏就为他们划定了草场领地,与以往历朝爱迁徙的习惯不同,他们已不再频繁迁徙,要找到他们,易如反掌……”

说着,陈赞画从容地在沙盘上插上小旗,各部落的势力范围顿时清晰可见。

围观的商人们纷纷发出赞叹。

情报如此详尽,青牙军屡战屡胜也就不足为奇了。

许多人内心却也生出一丝敬畏,青牙军的强大令他们既敬又畏。

在场的商贾们,一边聚精会神地听讲,一边对青牙军的赞画感到好奇。

对于许多人,尤其是那些外来的商人,青牙军的一切都笼罩着神秘的面纱。

关于青牙军的传说,数不胜数。

这支部队仿佛天降神兵,突然出现在大明,迅速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从崛起至闻名天下,似乎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他们的强悍实力,吸引了无数有心人的目光。

尽管有无数人试图研究青牙军,但这支部队却总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感觉。

每次你以为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却又会发现,他们展示出来的,只不过是实力的一点点,让人感到力不从心。

越是这样,青牙军越是吸引了各方有心人的关注。

军中的赞画,自然也成为了外界关注的焦点之一。

在古代,参谋人员,或称“赞画”。

中国历史上源远流长,多由文人雅士担任。

即便在军事场合,他们也往往宽袍大袖,尽显指点江山的儒雅风范。

要不就身着官服,彰显一派文官气象。

青牙军中的赞画却独树一帜,兼备军人的精悍与文人的儒雅。

以陈赞画为例,他头戴幞头,身着合体青衫,腰间佩剑。

外罩一件垂至小腿的短袖大氅,可如斗篷般系紧,既英气逼人又不失儒雅风度。

陈赞画本就相貌堂堂,制服更添其风姿。

这套独特的装扮,正是青牙军新军服与新营制的体现。

旨在展现军中最为英武的一面,凸显各兵种特色。

面对周围或崇敬的目光,陈赞画泰然自若。

他轻描淡写地继续道:“……老铪河东岸,是喀喇沁翼旗的领地;

“而东北方向,则是土默特翼旗的大部分领土,更东边是科尔沁诸部……”

他边说边在沙盘上细致地插上小旗。

这些小旗多集中在河流与山谷地带。

布局清晰,一目了然。

自古以来,无论行军还是扎营,人与牲畜的饮水需求都至关重要。

尤其是对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而言。

他们的部落多坐落于河流之畔,尤其当各部落之间有山脉相隔时,行军路线几乎都是沿着河谷蜿蜒而行。

青牙军出塞作战,也遵循这一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