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人后来说日本宪兵队长的一撇子,把徐梦人的脑子打成臭鸡蛋,混汤子(蛋清蛋黄混杂)啦,他才出卖二叔徐德中。

鸦片加工厂被完全炸毁,死掉一队皇协军和丢失一挺机关枪,全部战果就是一具尸体,徐梦人说他打死了这个人,林田数马没表示出信不信,他命令宪兵将尸体弄到队部来,研究他的身份。

徐梦人从窗户可看见蒋副队长的尸体,他是谁?炸毁鸦片加工厂的人,自己击毙了他。在宪兵的组织下不断有人前来辨认,还没人认出来,辨认继续下去,林田数马扇了他一耳光子后没再找他,撂在一边是啥意思,他惴惴不安,哪怕再被叫去,再扇几个耳光子也比撇在这儿好受。他在乎宪兵队长怎么看自己,鸦片加工厂被炸毁,是否重建?自己还能当厂长吗?

“怎么做才能使队长高兴?”徐梦人绞尽脑汁想讨好林田数马的办法,辨认尸体,他要找到尸源以确定破坏者的身份。是啊,队长最想知道这件事,如果自己知道就好了。

颠覆军列和炸鸦片加工厂是不是同一伙人呢?徐梦人这么想决定了他的悲剧下场。军列上有鸦片,炸毁加工厂也与鸦片有关,鸦片,鸦片……他想到军列出事那天下午,在徐家药店看到骑马的陌生女子,她来后二叔出去一趟,他回来那个女子离开……他去了车站了吗?如果去了车站,这件事跟他有牵连。队长对此线索一定感兴趣。

“徐翻译,你哥来找你。”一个宪兵来叫他,“在门外等你。”

徐梦天在宪兵队部门外等着,徐梦人走出来。

“哥。”

“我来看看你,昨晚加工厂出事,还死了不少人,我不放心来看看。”徐梦天问,“没伤着吧?全家都惦记你。”

“没事儿,”徐梦人炫耀说,“我还打住一个呢?”

“打住……”徐梦天听懂了,梦人打死一个炸工厂的人,“他们是什么人?”

“林田数马队长正组织各行各业的人,前来辨认我打死的人,还没认出来。”徐梦人说。

一辆人力车停在宪兵队部门口,郝掌柜下车,远远地向徐梦天招招手,算是同他打个招呼,然后进院去。

“去辨认。”徐梦人说。

“梦人,看你挺好的,我回去啦。”徐梦天临走叮嘱一句,“抽空去告诉二姑一声,她惦挂你。”

“哎!哥慢走。”

徐梦人回到自己的卧室,不由自主地到窗前看那具尸体,郝掌柜向林田数马讲什么。

“队长,肯定是他,没冒儿(没错儿)!”郝掌柜肯定地说。

“嗯?”林田数马双眼放光,他说,“你跟我来!”

林田数马将他叫到队长办公室,说:“郝掌柜,你详细说说。”

“是,队长。”郝掌柜说,他是天狗绺子二当家的,叫草头子,角山荣队长改编他们成立特混骑兵队,他任副队长,“我们很熟识。”

“后来他去了哪里?”宪兵队长问。

“月亮泡子出事后,再没见到他。”

“你还知道他什么?”

郝掌柜想想说在往前,老头好绺子接受安国军改编,驻扎本镇他是副官,别的就不知道了。

“你的过来。”林田数马又领他到一个阴森森的屋子,他揭开一块布,桌子上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问,“认得她?”

妈呀!郝掌柜脸吓变了色,他哆嗦上前,眼前云雾一样迷蒙,定了定神,才看出是女人的头,端详一会儿说:“是她!”

“她是谁?”

“赌徒徐大肚子的闺女,叫徐秀云。”郝掌柜说。

“说说她。”

郝掌柜讲她爹赌钱将她输给徐德龙,和他过一段日子,由于徐德龙赌习不改,离家出走,不知去向。

“徐德龙是徐德富的?”

“四弟弟。”

“徐家兄弟几人?”宪兵队长问。

“哥四个,老大徐德富,老二徐德中,老三徐德成,老四徐德龙。”郝掌柜详细介绍道,“老大徐德富队长您熟悉,老二就是在徐家药店当坐堂医生的那个,老三死了多年,老四也死了几年。”

“徐梦人是谁的儿子?”宪兵队长抠得很细。

郝掌柜对徐梦人的来历说不上来,外人一般不清楚,当年徐德成把叫小闯子的男孩送回家,外人不知详情。

徐梦人一直站在窗户前,林田数马带郝掌柜领进办公室,他猜想种种,情形上看,郝掌柜认出那个人。

“对不对队长讲呢?”徐梦人拿不定主意,说了抓走二叔倒没什么,牵扯到家人怎么办?养母、大伯、大娘、四婶、四凤姐……他们受牵连咋办?可是,不用硬头货不中,林田数马因破获不了军列被颠覆案,屡遭上司训骂,只差没命他自切。

“徐翻译,队长叫你去。”宪兵来叫他。

走廊上徐梦人蹴蹴不安,队长叫自己去干什么,是吉是凶啊?他迟疑中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硬着头皮走进宪兵队长室。

“坐吧。”林田数马态度温和,说,“你击毙的人身份认出来了,他是天狗绺子的二柜,草头子。”

“胡子?队长,胡子炸我们工厂做什么?”

“问的好,胡子炸我们工厂做什么,胡子不抢东西胡子炸工厂,道理讲不通。”林田数马说。

徐梦人揣度宪兵队长在想什么,当然是鸦片加工厂,他试探着问:“加工厂怎么办?”

“工厂以后再说,你跟我去认一个人。”宪兵队长起身,他悄手蹑脚地跟上去。

见到徐秀云的人头,徐梦人一愣。

“你的认识?”

“认识。”徐梦人察觉宪兵队长的目光中隐藏什么可怕的东西,照本实发的好,他说,“徐秀云,我过去的一个四婶……”

林田数马满意他的回答,他说:“你对皇军大大的忠诚。”

人怕冲动,一冲动就不管天不管地了,徐梦人说:“有件更可疑的事向队长报告。”

林田数马盯着他的眼睛,示意叫他讲。

“军列被颠覆那天,我见到……”徐梦人冲动出使徐德中人头落地的事情,他确实出卖了自己的亲叔叔,他倒没忘说天真的话,“队长,假如我二叔有什么事,与我大伯他们没关系。”

“当然。”林田数马表示不会伤害徐家其他人,他许下空头愿:你忠诚皇军,也不亏待你。鸦片加工厂将来还要重建,你还是厂长。目前他给徐梦人安排事做,原来守卫白狼山的日军调到前线去了,三江的宪兵人数锐减到最低数量,眼看大烟就要割浆,今年几个省的鸦片运到仓库来……白狼山仓库目前只猪骨左右卫门他们十几个人,剩下的全是满军,“你去同猪骨左右卫门中尉,一起守卫仓库。”

“是!”徐梦人去执行宪兵队长的命令。

林田数马叫来水野大尉密谋。

“徐德中?”水野惊讶道。

“徐梦人亲眼所见。”林田数马说。

“现在抓他?”

“不,即使抓,也要密捕……”林田数马说,“你亲自盯住徐德中,密查他的底细。”